林熠氣憤至極,恨不能一掌打死了他,奈何他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只得暫留他性命。只是林輝對他一腔真情,因他而死,這人卻不肯說出當日真相,寧可自己赴死,可是為了袒護什么人?思及此,林熠終是忍不住胸中怒火,狠狠一巴掌打在楚漓的臉上。
楚漓口中泛起血腥味,痛的卻是心,“為什么不殺我?”
“你知道事情的一切經過,所以你還有用。”林熠將他自床上扯下來,“你不愿意說,沒關系,我這便帶你去柳湖城,當著你們城主的面,大家一起說個清楚。”
聽說要去柳湖城,楚漓急忙退縮,“不,我不去,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那里去。”
林熠一把箍住他的腕,向外走去,“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楚漓心中害怕,另一只手握住林熠拉住自己的腕,雙手一齊施力,竟要將林熠也拉回來,“當我求求你,你也不要去。”
林熠將他拖出了木屋,“你就那么害怕我知道真相?”
不是害怕他知道真相,而是害怕他也和林輝一樣枉送了性命。可這樣的話楚漓不能說出口,越是這般說了,只怕他才越要去。楚漓一味地搖頭,“真相我已經告訴你了,輝哥是我害死的,你殺了我,然后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
白浪島,他已經回不去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給林輝報仇。“你會死,不過不是現在。”箍在楚漓腕上的手猛然用力,林熠一字一頓地道,“在那之前,我走到哪兒你便跟到哪兒,不要再讓我聽到一句廢話。”
手腕好像給他捏碎了一樣地痛著,楚漓咬牙忍著,終于不再反抗他。也罷,跟著他至少還能時時刻刻看到一張同林輝一樣的臉。此去柳湖城,馮千里和袁賀若要殺他,自己把這條命賠給他們便是,就當是還了林輝的情。
見他不再反抗,林熠才放開他,“走。”
楚漓抬頭看他,“我想去跟輝哥告別。”
林熠冷哼一聲,“少這般假惺惺,人都給你害死了,你還要日日擾他不得安寧么?”
楚漓作勢便要跪下,不管怎么說,林輝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林熠未加阻攔,看著楚漓跪在自己面前。
楚漓握了握拳,抬起頭來看林熠,“我……求你……”所謂的自尊,還要來做什么,林輝已經不在,如今跪在林熠面前的,也不過就是一具茍延殘喘的軀殼。
林熠依舊只是看著他,不說話地看著他,目光中有恨意,也有鄙夷。
楚漓漸漸不敢同他對視,他在眼前的這張臉上,找不到林輝。
見他低下頭,林熠轉過了臉看向林輝的墓碑,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有些不耐地道:“我說過了,不要讓我聽到廢話。”
再次抬頭看到的是一張徹底冷下來的臉,楚漓只好作罷。不舍地最后望了望林輝的墓碑,楚漓站起身,聽話地跟著林熠走了。
林熠卻沒有再多看一眼,只是心中暗暗發誓,若不能手刃仇人,定叫他林熠不得好死。
楚漓這幾日身子虛浮,不宜騎馬趕路,好在林熠倒也不如何著急,二人走走停停,過了五日才來到柳湖城。
守門的幾名弟子見二人旁若無人地向里走,當下便上前阻攔。有人認出了楚漓,又見林熠像極了死去的林輝,個個驚訝不已,還未叫出聲,林熠便抽出腰間玉笛,手起笛落,幾下便將那幾名弟子全數打暈了。
楚漓見他抽出玉笛,心中暗叫不好,抬手便要阻攔,“別弄壞了玉笛!”
他話音落時林熠已收回了玉笛,斜睨了他一眼,“這是我的東西,用不著你來操心。”
楚漓跟在他身后一直看著那支玉笛,心里一抽一抽似地痛。
二人走到中堂階前,柳湖城眾弟子想是已得到了消息,擋住了二人去路。楚漓抬頭看了看,當先的一人是自己的四師兄趙末。
趙末看了看楚漓,已是意外,瞧見林熠的時候不禁張大了嘴,半晌才道:“三師兄,你沒死?”
林熠沒有回答他,“馮千里人呢?”
林輝還有一個孿生兄弟的事,先他入門的馮千里和袁賀曾聽季斌提起過,后來再有入門的弟子,季斌便沒有特別說過此事,林輝也未曾向楚漓以外的人說起過,是以趙末等人并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膽子小的甚至以為見鬼了。
趙末一邊盯著林熠的臉細細地瞧一邊應道:“城主和二師兄說有要事要辦,五日前便出門了。”
五日前,正是過路之人偶然看到林輝之墓,將其所在傳了出來的時間。林熠皺了皺眉,這個老狐貍……
楚漓那邊卻是暗暗放了心,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林熠心道你以為這便能逃過一劫了?白了他一眼繼續問趙末:“去了哪里?”
趙末搖了搖頭,“這我們便不清楚了,城主不曾交代,也不讓我們問。”
林熠更加不悅,語氣也愈發冷了,“他有沒說有什么時候回來?”
趙末老實回答:“沒有。”
逃了?林熠心中暗罵他是縮頭烏龜。
“三師兄,你……”趙末向著林熠走了幾步。
林熠兩道冷硬的目光射向他,“說林輝是殺害季斌的兇手,有什么證據?”
趙末給他嚇退了半步,定了定神才道:“是城主和二師兄說的,不是有人親耳聽到你和七師弟談論此事的么?”
楚漓心中悲哀,事實黑白,竟已全然被他們顛倒,可憐林輝枉死,死后還要背負罵名。
林熠瞇了瞇眼,“那個‘有人’,是什么人?”
趙末笑了笑,“這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你自己說出口的話,被誰聽到了還不知道么?”
林熠抽出玉笛,迅速抵在趙末喉間,出手快如閃電,“我問,你答,不要讓我失了耐心。”
趙末的額上不覺已滲出冷汗,自己甚至未曾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眼前所見的,當真是鬼魂?“我說,我說。”趙末小心地移開玉笛,“只聽城主和二師兄說過,好像是個柳湖城的對頭,得了這消息為了敗壞柳湖城的名聲,這才四散了開去。那人到底姓甚名誰,我就不知道了。”
“對頭?”林熠手中掂著玉笛,點了點頭,“好,那你告訴我,哪些門派是柳湖城的對頭?”
趙末本想說這你不是跟我一樣清楚么,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單是想起他那句,“我問,你答”,便已叫自己不寒而栗了。將與柳湖城有過節的門派一一說了,趙末才敢去看林熠的臉色。
足足有十幾個門派,大多是些小門派,也有些不大好對付的,林熠聽了點了點頭,“既然是柳湖城的對頭,我便做件好事幫你們把這些都收拾了。馮千里什么時候回來了,你替我轉告他,如果我沒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還會再回來找他。”說完轉身便走。
楚漓怔了片刻才跟上去,“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林熠看都沒看他一眼,“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
“你哥哥不會希望你這樣的。”他為什么總是喜歡將自己往危險里推?
林熠腳下沒有遲疑,只淡淡地道:“你沒有資格跟我提起他。”
待得林熠與楚漓走遠了,趙末才招手喚來身后的弟子,“那人,真的是我三師兄林輝嗎?”
弟子想了又想,道:“像,可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