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趕回柳湖城的時候,云飛嵐早已睡下。聽聞門外聲響剛要起身看一看是怎么回事,房門已經被人撞開,而后自外頭吹進來一陣風,云飛嵐已經被人抱進懷里了。
“我有一種錯覺,好像你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我回來!奔竞闶站o手臂,“飛嵐,我想你!
云飛嵐被他身上帶來的涼氣弄得顫了顫,反抱住他,“這么晚了,外頭又這么冷,你也不知道找個地方睡一夜等天亮再回來!
季恒這才想起云飛嵐穿得薄,忙放開他跑過去關門。
云飛嵐跟了過來,叫外頭的弟子送盆熱水來,才任他把門關上。
季恒累得動也不想動,云飛嵐知道他是因為惦念自己才這樣趕路,心中不禁感動。熱水被送了來,云飛嵐擰了熱毛巾為季恒擦臉,“你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想吃什么,我請他們給你做來!
溫熱又輕柔的感覺讓季恒舒服得發出滿足的輕嘆聲,“不吃,累,陪我。”
云飛嵐見他累得話都不愿多說,便應道:“好,睡吧!彼麕图竞阃嗜ネ庖滦m,又用毛巾為他擦了手腳,給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鉆進被窩用被子裹緊兩個人。
嗯……很安心。
云飛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季恒正支起手臂托著頭躺在身旁盯著自己看。抬手揉了揉眼睛,云飛嵐問道:“怎么了?”
季恒的雙眼彎成了兩道月牙,“就是覺得,很幸福!
云飛嵐怔了怔,側過身子與他相對,輕撫他的臉,“以后只會更好!
季恒將他攬入懷中,“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們便把聶威送到少林去,然后回到碧水澗去陪師祖!
“我……已經好了……”云飛嵐囁嚅道,又覺得不對,頭向后仰看著季恒,“你跟我回碧水澗?那柳湖城呢,你不管了么?這里是你父親……”
季恒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已經離開這里太久了,這里不再適合我,我想爹和娘也不會希望我生活得不快樂。柳湖城便交給趙末打理吧,閑來無事你便陪我回來瞧一瞧,相信他也沒膽子不好好打理。再者說,回到碧水澗不是我們早就說好的么?”
云飛嵐抿了下唇,“我怕你舍不得這里……”
“我最舍不得的,”季恒點了下他的鼻尖,“只有你!
又在柳湖城休息了三日,季恒與云飛嵐才帶著聶威往少林寺去了。這期間季恒已將柳湖城的事情交代清楚,全然不理會趙末一臉“可不可以找別人,我真地不行,萬一有什么人趁機欺負柳湖城可怎么辦”的表情。不過臨走之前季恒還是給了他一顆定心丸,說若是有人膽敢覬覦柳湖城的話,就讓他派人送信到睿親王府求救。
有個聶威在一旁,云飛嵐便不肯給季恒動手動腳,季恒的心情大受影響,只好加快速度,盼著早日把聶威這個礙眼的家伙丟給少林寺,好跟云飛嵐兩個人去過逍遙快樂的日子。
可即便他非常想快些再快些,到達少林寺也已經是半月以后的事了。請了守寺的僧人去通報,季恒回頭看向始終沉默的聶威,“留在少林寺也未嘗不好,至少你不必再為仇家的追殺而東躲西藏提心吊膽了!
云飛嵐回想往日種種,心生惋惜,“你在此好好悔過,不要再動惡念了!
聶威的穴道已被解開,此刻正跪在少林寺的大門前。聽了他二人的話,聶威終于抬起頭,平靜地問道:“為何不殺我?”
云飛嵐握了握身旁季恒的手,“恒兒活著從崖底回來了,我就不是非殺你不可!
季恒對他笑了笑,才對聶威道:“君子重諾,飛嵐既然答應了要將你交由少林處置,我必然要幫他完成。不過我本來想廢去你這一身武功的,看在當日我負氣離開時你沒有棄飛嵐于不顧的份上,這個想法我便放棄了。”
聶威落寞一笑,“看來好人有好報這話,倒是不假!边@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有傷害云飛嵐,如果好好珍惜他疼愛他,是不是十年后的今日便會大有不同。他不知道那樣的話自己是否仍舊執著于一統江湖的美夢,可他知道,至少這十年,自己會過得很快活?上,這世上終究沒有如果……
禪智親自迎了出來,身后跟著不少弟子,輩分高低的都有。
季恒先一步上前去,向禪智深深一揖,“晚輩季恒,拜見方丈大師。”
“施主不必多禮!倍U智認出他是鬼影公子的弟子,左右看了眼卻未尋到熟悉的面具,只有聶威和一位美貌公子,意外道,“不知尊師……”
云飛嵐這才上前,抱拳道:“大師,晚輩給少林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大師見諒!
禪智認得他的聲音,只是沒想到面具下邊竟藏著這樣一張年輕俊俏的臉,看他年紀與其說是季恒的師父,倒是更像好友。禪智雙手合十,頷首還了一禮,“二位施主言出必行,實在可敬。”
季恒看了眼聶威,“大師,人已送到,如何處置,大師請便,晚輩與家師便不叨擾了!
禪智一怔,“二位施主一路辛苦,不在寺中歇息幾日么?”
“多謝大師好意,”季恒婉拒,“晚輩與師父還有要事要辦,這便要動身了。”
禪智見他去意堅決,便不再挽留,“如此老衲也不強留了,二位施主日后若是得空,少林寺隨時歡迎二位前來做客!
“是,大師請回吧。”季恒又向禪智施了一禮。
云飛嵐也跟著行了一禮,身子還未站直,便被季恒拉了一把,二人轉身離去。
策馬跑了一段距離,季恒才漸漸放慢速度。
云飛嵐見狀也跟著慢下來,“恒兒,你這么急,有什么事么,你怎不告訴我?”
“有事,大事!奔竞阋荒樥J真,“少林寺里連肉都沒有,我會瘦的!
云飛嵐半張著嘴,無可奈何地看著他。
季恒又壞笑著道:“而且,佛門清凈地,讓我怎么放開手腳去做我想做的事呢?”
“什么?”云飛嵐話問到一半,便見季恒從他的馬背上飛身躍起,在馬臀上踢了一腳,最后身形微晃,落在了自己身后。看著季恒的那匹馬長嘶一聲飛快跑遠,云飛嵐不解地想要回過身看季恒,“你這是……”
季恒忽然吻住云飛嵐的唇,半晌才放開他,自他手中接過韁繩緩緩驅馬前行,意猶未盡道:“這便是我想做的事!
云飛嵐紅透了一張臉,拼命想把頭埋起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光天化日的,不要這樣啊……”
二人先到中都,打算見過李修,將事情經過結果都與他說一聲再回碧水澗,卻不想李修竟不在中都。問了管家周伯才知,他同軒轅宮的人往雪山去了,季恒只好叫周伯等他回來后帶口信給他。
在睿親王府留宿一夜,季恒與云飛嵐次日便回了碧水澗。
看到他們飛揚的神色,藍青煙便知二人此行甚是順利,心里也為他們高興。
晚膳之時,季恒與云飛嵐將一路的經歷都講給了藍青煙聽。藍青煙聽得興味津津,偶爾有不清楚細節或是他們忘了說的地方,還會插嘴跟著問上幾句。在聽到季恒放棄了柳湖城,決定長居碧水澗的時候,藍青煙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驚訝,而后是欣慰的笑容。
季恒突然道:“師祖知道顧承懷前輩兩鬢各有一縷白發的事么?”若是有這么明顯的特征,藍青煙不會不告知才對。
藍青煙搖了搖頭,“我歸隱到此處時還沒有,許是因為尋找華礽卻一直找不到,才急白了頭吧。而且他從前也并不住在什么白浪島,而是一直居無定所,看來華礽的事對他影響真地很大!
云飛嵐想起季恒在路上給他講的銀鬢先生抱著華礽白骨下山的情形,雖未親眼所見卻也覺得內心被撼動了,“兩位前輩都是苦命人!
藍青煙不禁也想起自己裝在心里的那個人,“所以你們兩個要好好珍惜彼此。”
云飛嵐見他眼底隱有悲傷,忍不住起身走過去跪在他腳邊,“師父,徒兒會一直陪著您的!
季恒見了忙也跑過來跪下,“還有徒孫!
藍青煙微微笑了笑,將二人扶起,“沒事跪來跪去的做什么。還是你們兩個懂事,哪像修兒,很久之前便跟我說要帶他的心上人來見我,結果到今日我還沒有見到人!
季恒笑道:“師叔不在中都,不過我們已在王府留了話,相信師叔收到消息后很快便會趕回來的,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團聚啦!”
藍青煙眼底的悲傷終于消散,“對,一家人!
冬日天冷,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房里黑得什么也看不到。
云飛嵐蜷著身子縮在季恒懷里,疲倦,卻暢快。
季恒將被子裹得一絲縫隙都不留,親了親云飛嵐的額頭,“睡吧!
云飛嵐嗯了一聲,片刻后又道:“恒兒,謝謝你!
季恒輕輕勾起嘴角,沒有答話,只是將人攬得更緊了。
睡了睡了,明日要早早起來陪師祖用膳。嗯,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一世渺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