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一直為柳湖城內(nèi)部的事爭論不休,聶志柯漸漸沒了耐心,對馮千里道:“你們柳湖城的人抓了我的威兒,如果我出手不小心傷了人,馮城主可介意么?”
“他究竟是不是柳湖城的人暫且不論,”馮千里道,“得罪了聶峰主卻是千真萬確的,聶峰主請便。”
袁賀已經(jīng)承認了季恒的身份,如今馮千里又這么說,真相如何眾人心里都有了分曉,本來仍站在他二人身后的那些弟子也交頭接耳心生動搖了起來。
那邊柩山七鬼聽到二人的對話,沖馮千里點了下頭,便向林熠走了過去。
聶志柯緩步來到季恒面前,“把人交出來。”
“妄想。”季恒干脆地將人推給趙末,“四師兄,有勞了。”
剛被林熠拜托要照顧好楚漓的趙末又接下了這么大的任務(wù),雖覺肩上擔子不輕,還是拍著胸脯保證道:“小師弟放心!”
聶志柯似乎并不將季恒放在眼里,輕蔑道:“我作為長輩,跟你一個晚輩動手,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壞了我的名聲?”
季恒抱臂看著他,“聶峰主不會以為自己的名聲有多好吧?放心,聶峰主欺負晚輩這種事,沒有人會當做新鮮事來聽的。”
聶志柯眼神變冷,“教訓出言不遜的晚輩,不為過吧?”
季恒撇了撇嘴,“勉強算是師出有名。”
聶志柯再不與他廢話,提掌便攻了過去,掌勢帶起一陣勁風,顯是力道不小。
“恒兒小心!”云飛嵐叮囑道,便想上前幫忙。
季恒踩著靈巧的步法閃過,對云飛嵐道:“師父不要過來!”聶志柯的手段比起聶威一定是有過之無不及,季恒沒有和他交過手,還探不出他的底,不敢隨意讓云飛嵐加入,擔心他會受傷。
聶志柯見一擊不中,又出手極快地去卸季恒的手臂,同時足尖取他腿上穴道。
季恒躲開他探過來的手,順勢下壓,腳下則實打?qū)嵉嘏c聶志柯過上了招。
轉(zhuǎn)瞬過了十幾招,聶志柯的臉色愈發(fā)沉了下來。沒有想到季恒小小年紀武功竟如此了得,本擬在五招之內(nèi)將人制住的,奈何他招式精妙得很,想要將人擒住竟不是件容易的事。聶志柯感覺得到,季恒的內(nèi)力修為不淺,遠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應(yīng)有的造詣。他究竟練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是何人所傳?聶志柯關(guān)心的不再只有聶威,想著季恒手上可能有一本曠世的武學秘籍,他眼中便忍不住射出貪婪的光芒。
他一個武林前輩,與一個年紀比他兒子還小著十多歲的晚輩過招,竟是久攻不下,實在有損顏面。聶志柯眼底閃過精光,招式變得更沉更狠了起來。
季恒的年紀到底差他許多,且所練的一脈經(jīng)也并不完整,內(nèi)力與經(jīng)驗上不免都落了下風,面對著聶志柯如暴雨一般的攻勢,漸顯不支了起來。
云飛嵐再也沒有辦法站在一旁看著,縱身躍入戰(zhàn)局中。縱然幫不上太大的忙,至少他可以讓聶志柯分神來與自己拆招,這樣季恒便會有更多的機會反擊。
局勢果然又緩和下來,卻仍然是誰也贏不了誰。
馮千里心中仍抱著一絲期望,只要殺了季恒,柳湖城城主之位便還是他的。見聶志柯贏不了季恒和云飛嵐,馮千里便要上前幫他一把。
趙末看穿了他的意圖,叫幾個師弟帶著弟子去攔,“大師兄,兄弟們對于師父和師娘的死因還有疑問,還請大師兄靜等片刻吧。”
聽他不再叫自己城主,馮千里便明白他嘴上說有疑問,心里卻已然認定了自己是兇手,那么今日季恒若是不死,自己必死無疑。既是如此,那還有什么好顧忌,馮千里的動作更加明顯了起來。
有人淡淡地向這邊瞧了一眼。
馮千里背脊一涼,頓時不敢動了。這人在雙方交手之前便來了,兩鬢上各有一縷白發(fā),正是赫赫有名的白浪島銀鬢先生。江湖傳聞他武功奇高,本來傳聞也只是傳聞,但馮千里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為他剛剛見識過銀鬢先生兩招便殺了柩山七鬼中的兩個人,輕描淡寫,不費吹灰之力。馮千里不敢再與他對視,默默退了兩步。
銀鬢先生又將視線挪回去,看了一陣,忽然躍至戰(zhàn)局當中,用內(nèi)力將雙方隔了開來,“好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也打不出個結(jié)果。”
聶志柯不知他是否與云飛嵐二人是同路,戒備地后退瞧著他,“你若不插手,說不定便會有結(jié)果。”他知道銀鬢先生名號,從他適才出手的那一下心里便已了然,自己絕非此人對手。
“你若要傷他,”銀鬢先生回身指了指季恒,“我必然要插手。”
聶志柯暗暗握拳,“他是柳湖城的人,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銀鬢先生的目光自季恒腰間懸著的面具掃過,淡淡道:“他與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有關(guān)系。”
聶志柯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你只管姓季的小子,卻不管另一個是不是?”
銀鬢先生一絲也不猶豫,“是。”
一直站在他右后方的季恒立刻便不干了,正要開口說那我們都不用你管,手便被云飛嵐抓住了。季恒側(cè)頭看他,云飛嵐輕輕搖頭,有人出面解圍,斷然不該將人得罪了。
“那好,我今日便賣你個人情,”聶志柯倒裝起好人來了,“我只與那一個動手。”
銀鬢先生微微挑眉,“我雖不理你是不是要同他動手,可這人卻不是你惹得起的。”
季恒心思微動,難不成銀鬢先生知道云飛嵐是堂堂睿親王的師兄?
“哦?”聶志柯卻沒有被他唬住。
銀鬢先生道:“你不覺得他的身法和招式看著熟悉么?”
聶志柯不語,事實上第一次在落沙峰上與云飛嵐過招之時,他便有過這樣的感覺,可卻到底沒能想起這樣的身法在何處見過。
銀鬢先生轉(zhuǎn)頭看云飛嵐,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青煙的傳人吧?”
云飛嵐一怔,立刻頷首行禮,“前輩好眼力。”可是師父不準自己將他的姓名透露給旁人,這算不算有違師命?
季恒看透他的心思,低聲道:“別人猜的也不能怪你。”原來不是李修這一層關(guān)系,卻是直接看穿了師承來歷。
“你師父還好么?”銀鬢先生臉上有著淡淡的懷念。
“承蒙掛念,家?guī)煱埠谩!痹骑w嵐恭敬地道。
銀鬢先生遺憾地道:“好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不能再與他切磋武藝,甚是可惜。”
季恒想起藍青煙說過顧承懷曾多次找他比武,看來這位銀鬢先生便是他口中的顧承懷,錯不了了。
聶志柯看著云飛嵐,已經(jīng)開始猶豫,“你真地是藍青煙的弟子?”藍青煙年少成名,天下間鮮有敵手,就連軒轅越只怕也要輸他三分。聶志柯多年前曾見過一次藍青煙與人對敵,自問即便是現(xiàn)在的自己,也不堪與當年的藍青煙為敵。
季恒抬了抬下頜,“原來聶峰主也識得師祖么?”
銀鬢先生疑惑道:“師祖?”
季恒眨了眨眼,“師父的師父,不是師祖么?”
“你也是青煙的傳人?”銀鬢先生皺眉,“我看不出你練了水羅輕煙,你的武藝當是華礽所傳,你為何另拜他人為師?”
季恒聽林熠提過,為了避免對銀鬢先生造成太大打擊,他信中并未提華礽已經(jīng)過世的事,可是這個時候要怎么解釋?故意忽略華礽那一茬不提,季恒道:“晚輩十歲時便拜了現(xiàn)在的這位師父,后來被人打斷筋脈廢了武功,”他說著,狠狠瞪了聶威一眼,“才在機緣巧合下學了這一脈經(jīng)。”
銀鬢先生認同道:“難怪你武功高出你師父許多。青煙空有一身好功夫,卻不會教徒弟。”
云飛嵐臉一紅,低下頭去。
見他這樣,季恒心里自然不好受,可自己改練了旁的功夫,也無法為師門爭氣,憋了好一會兒才道:“師叔的武功便在晚輩之上。”
“你師叔?”季恒的武功是華礽教的,銀鬢先生很是在意,即便只是傳人,也生出了較量之心。
季恒點頭,“睿親王李修。”獨守中都南門,以一人之力阻虬羅千軍萬馬的事跡,天下無人不知。
銀鬢先生果然露出些許懊惱的神色,“勉強過得去。”
此言一出,聶志柯和馮千里心中更驚,都知道無論如何季恒是動不得了,否則不是還要與朝廷結(jié)怨?但聶威還被人家捏在手中,聶志柯又怎能不理自己唯一的兒子,只好打斷他們的閑話家常,“你們要敘舊便到別處去,只要肯將威兒還來,其他的事我便不追究了。”
季恒聞言輕笑,“你不追究那是你的事,我卻是要追究的。”
“你待如何?”聶志柯厲聲問完,又覺不妥,干咳了兩聲道,“有什么條件,你說。”
季恒正色,“我什么條件也沒有,因為人我是絕不會還的。不過你放心,若想要他的命我一早便把他殺了,何必帶在身邊這么麻煩。往后你若是想見他,只要到少林寺求一求方丈大師便是,不必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