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飛嵐與季恒沒有多留,當日便出了中都,季恒只是跟在云飛嵐身側,并不去問他為何這般匆匆離去。
只是由于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左近的客棧早已沒了空房,二人走出老遠也沒尋到住處,無奈只好連夜上路。好在二人都沒有什么事要辦,只當是散步了。
走了一陣卻聽見打斗聲,云飛嵐與季恒遠遠瞧過去,便見二三十人立在大路中間,不知在做些什么。季恒看向云飛嵐,云飛嵐點了點頭,二人便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看到,竟是十幾個男子將五個女子圍在當中,故意留難。外圈站了不少看熱鬧的,卻沒有人出言阻止。此時天已全黑,卻是月光甚好,季恒見那幾名女子個個正當妙齡,相貌雖不至國色天香,卻也清秀可人,難怪這幾個無賴要擋住人家去路了。五名女子都是身著粉衣,頭戴桃花狀珠花,顯是同門。再觀那十幾名男子,衣著都是松垮邋遢,臉上均帶著猥瑣的笑,季恒撇了撇嘴,這幾個人想來也是同門。
“你們這群流氓,快快讓開了去!”其中一名女子道,邊說邊警惕地環視著四周的人。
那女子對面的男子嘿嘿笑了兩聲,上前一步,“都說飛花門的小妞兒好看,今兒也讓爺飽飽眼福。”說著便伸手欲觸那女子的下頜,“讓爺教教你,我呂大可不是流氓,是大俠!咱們柩山七鬼的弟子,都是大俠!”言罷,眾人哄笑了起來。
云飛嵐皺了皺眉頭,以多欺少,恃強凌弱,也虧他口中說得出“大俠”二字。
那女子躲過呂大伸過來的手,啐了一口,“好不要臉!
呂大也不著惱,拍拍身旁的人,“譚二,小妞兒不信,難道我長得不像大俠么?”
譚二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一遍,尖聲道:“像不像大俠,大師兄將這兒小妞兒抱了來練上一把,她不就清楚了么?”
眾人又笑了起來,那女子聽他說得這般下流,再也忍不住,舉起手中短劍便向譚二砍了過來。譚二側身一躲,同時握住她的腕,轉了個圈,便將她鎖在懷中,在她發間嗅了嗅道:“好香,不過既然是大師兄看上的人,我可沒膽量嘗這第一口!闭f著便要將她送到呂大懷里。
少女只道自己又要被另一個欺侮,眼淚也急了下來,卻不想忽然有人扯住自己手臂,自己回過神時,已站在了同門身邊。耳聽得啪啪啪七八聲響,呂大和譚二哎喲喲地叫起來,而后便見那二人都捂著臉,怒吼道:“誰敢暗算爺爺,不要命了?有膽子的給爺爺站出來,爺爺要你好看!”
季恒不知何時站在了二人面前,笑嘻嘻地對著呂大和譚二揮手。
呂大定了定神,怒目圓睜,“你算什么東西,敢打我?”說著便一拳掄向季恒。
季恒向后退了一步躲過,連連搖頭,“我可沒打你,不信你看,我把手背過去。”
呂大愣愣地瞧著他真地把手背了過去,剛要開口說你都打完了再背手有什么用,忽然啪的一聲,左頰一熱,又挨了一下子。季恒沒有出手,他看得清楚,左右連看了幾遍,除了自己的師弟再無旁人。呂大忍不住嚇出一身冷汗,這人若想要自己的命,自己還活著么?他顫著聲音問道:“是誰,別裝神弄鬼,出來!”
云飛嵐不知從何處突然閃身到季恒面前,背對著呂大。
呂大既見到人,便不如先前那般害怕,哼了一聲道:“敢得罪柩山七鬼的弟子,你知道會是什么下場么?”
“柩山七鬼?”云飛嵐聲音輕輕,緩緩轉過身來,“是真鬼,還是假鬼?”
月光下閃著銀光的面具,如夢如幻的聲音,加之先前來無影去無蹤的身形,呂大感到自己心都顫了起來,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好幾步,譚二也跟著退了開去,腳步也虛浮了。
旁邊一名年紀小些的弟子,哆哆嗦嗦地道:“鬼……有鬼……”
呂大身為大師兄,終是不想在眾師弟面前失了面子,強作鎮定,上前道:“是鬼爺便打鬼,難不成還怕了你個裝神弄鬼的家伙!闭f著便一拳招呼了過去。
他這一拳對準了云飛嵐的臉,不想竟而打空;反觀云飛嵐,非但沒有退了開去,竟是向前與呂大靠得更近。
呂大看了看幾乎快要貼到自己臉上的面具,自己居然沒有看到他是如何靠過來的,他的腳,根本沒有邁過步子。呂大咽了咽口水,仿佛聽見了自己上牙與下牙相撞的聲音。
季恒忍不住好笑,這是自己出的主意,他又怎么知道是師父的絕頂輕功派上了用場。
云飛嵐抬了抬手,“你……”
他才剛開口,呂大便大叫了一聲“鬼啊”,而后飛也似地跑了開去。他的眾師弟見了這般情形,紛紛跟著逃了。季恒哈哈大笑道:“呂大俠譚二俠還有其他幾位什么什么的三四五六七八俠,后會有期啊。”
周遭看熱鬧的,有的見此情形也是害怕,便散去了;還有的仗著膽大盯著云飛嵐看,云飛嵐見呂大等人已經跑遠了,便不再繼續唬人。
季恒笑著對云飛嵐道:“師父真厲害!
云飛嵐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也不是打不過他們,做什么要我扮鬼嚇人,我長得那么像鬼么?”
季恒揉著頭,吐了吐舌頭,“師父長得像不像鬼徒兒怎么知道啊?”
“你這混小子!”到現在還惦記著要看看自己的臉,云飛嵐作勢又要打他,“真不知道我怎么就聽了你的。”
季恒躲了開去,討好道:“因為師父疼徒兒嘛,師父最好了!
起初見了云飛嵐那般模樣,飛花門的五名女子心中也是害怕,這會兒又見他們師徒二人笑鬧的情形,這才放了心。被云飛嵐救下的女子上前向他施了一禮,“飛花門弟子姚彩衣多謝恩公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其余四名女子也齊來道謝。
云飛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恩公’二字不敢當,幾位姑娘不必言謝!
這人不止救了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是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姚彩衣心中感激,無論如何也想知道救了自己的人是誰,見云飛嵐并未回答自己,還待再問,“恩公……”
云飛嵐擺了擺手,“姑娘真地不要這般喚我了!
姚彩衣聽他聲音溫潤好聽,想來年紀不大,便道:“那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季恒見自己完全被忽視了,便故意咳了兩聲道:“師父就是師父,沒有什么名字。”
云飛嵐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記得七年前他問自己名字時,自己便是這般回答他的,沒想到他居然記得清楚,看來心中一直在意此事。
姚彩衣見二人不肯透露身份,目光中便帶了幾分遺憾,“彩衣只是想知道是誰救了我,日后若得機會,也好報恩!
季恒走到姚彩衣身邊,與她一同看著云飛嵐,“如此讓人難忘的一張臉,認不出的話才比較奇怪吧?”
云飛嵐忍不住皺眉,什么叫“如此讓人難忘的一張臉”?
姚彩衣與其余四名女子都給他逗笑了,片刻后又問道:“公子這面具,莫不是一生也不會取下了?”
云飛嵐思緒飄遠了,淡淡地道:“應該還是會取下的吧,只是不知會是什么時候!
姚彩衣笑了笑,“彩衣知道了,日后公子若有用得著飛花門的地方,飛花門上下但憑公子吩咐!
季恒又打量了姚彩衣一遍,想這女子既這般說,想來在飛花門不是什么小人物。不過她門中這個“不小的人物”武功不過如此,大概以后真地遇到什么事,她的飛花門也幫不上忙。
云飛嵐向姚彩衣微微頷首,“時候不早了,幾位姑娘早些找個地方歇息吧,日后要小心!闭f著便自行上了路。
季恒并沒有立即跟上,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對姚彩衣道:“我說姚姑娘你可真夠執著的,不知道他長什么樣,難道還不知道我長什么樣么?”語畢笑了笑,去追云飛嵐了。
可二人都沒有想到,單是這樣一件小事,便教云飛嵐成了江湖中人日日談論的對象。走到哪里也不乏如當日姓郭的男子一般想要取下他面具一睹廬山真面目的人在,只不過是無人勝得過他便了。久而久之,這個戴面具的男子被人傳說得愈發神秘了起來,說他身形猶如鬼魅般靈巧,說他像影子一樣飄忽不定,說他年紀輕輕武功出神入化,于是便有了“鬼影公子”這樣一個名號。云飛嵐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對此頗感無奈,想自己這幾年來武功一直停滯不前,哪有他們傳說得那么厲害。自己的面具仍舊好好地戴在臉上,那不過是因為真正的高手不會閑到無聊地來掀自己的面具罷了。不過旁人喜歡傳,他也無法攔著,加之他本就心性淡薄,便都不放在心上,別人喜歡怎么傳,都隨他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