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籠著的火散發出耀眼的灼光，映照著佳人蒼白的臉龐。自打祁瑞庸離開以后喬言曦便一直在想著蘇詞的事情。

這天夜里祁瑞宣也沒有來他的正殿，而是去了久違的東廂房內。

她探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卻見西廂房內一片黑蒙蒙，說起來今兒一天都不曾看見她，如今紀云兮重獲恩寵，她竟沒有任何的作為，實在是令人驚奇。

到了半夜的時分，窗外竟然依稀飄散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落在殿前人的肩頭，她還是穿著單薄的小襖。望著這片陌生的宮殿，蘇詞心中難以闡述的痛心疾首。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蜀王，詞兒此生無緣陪伴王爺終老，再不能添香王爺身側，詞兒這便要去了。”她低頭且看著手中的玉墜子，那是與他初識那日他所贈。

如今身陷這承王府，祁瑞宣雖沒對她做什么不禮之事，卻難昭她的清白。

她腳步很慢，很重。

從前她在淮南河畔做歌姬的時候便聽人說，那懸掛吊梁的人終究是難以瞑目的，這承王府的湖水直通淮南河，她如今魂斷這里，說不準上天有知還能將那縷香魂飄散到與他相識的地方。

別了，蜀王。

“不要！——”

蘇詞漸漸地站定了腳步，身后一個人從腰間死死的抱住了她。

難道，是他？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仿佛是絲毫沒有預想到會是那人。

喬言曦不肯松開手，她怕蘇詞想不開就跳了下去。她一路跟隨著蘇詞到了這里，路上便想著蘇詞會不會因為白天的事情想不開便尋了短見，沒想到在這寒冬里，她竟然想將自己的生命斷送在這冰冷的湖水里。

“你放開！”蘇詞用力的甩開了她的手，又朝著湖邊邁近了幾步。

喬言曦害怕她真的會跳下去，不自覺的就往后退了幾步，離她有了幾步的距離。

蘇詞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為什么到最后會憐惜她性命的人，竟然會是喬言曦，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會是她。

“王妃娘娘，這里天冷，蘇詞一條賤命，王妃犯不著這樣。”

喬言曦看出來了，蘇詞是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她不會答應。既然她看見了，她就不會讓一個無辜的人白白的斷送了性命。

“蘇詞，我知道你舍不得蜀王，承王也并非真的要你一輩子留在承王府，今日著實是蜀王太過分了，承王才會這樣做，明兒我去告訴王爺，讓他放你回去便是了。”喬言曦制止著她，她沒想到蘇詞竟是這樣一個剛烈的女子。

蘇詞沉痛的閉著雙眼，腦中浮現出從前的一幕幕，“王妃娘娘，我沒有你那么好命，一出生便注定高貴，我十六歲那年便跟了蜀王，蜀王的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劃的，王妃沒有了承王還有娘家，可我不同，我沒了蜀王也便什么都沒有了。”

站在一邊的喬言曦聽得傻傻愣愣的，她知道蘇詞是個苦命的女子，她又何嘗不是。

娘家，如今方姨娘也已經接到了承王府中來，她竟不知那個娘家還有什么可以留戀的。

“蘇詞，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能不惜命。”

“命？”蘇詞苦笑，“王妃娘娘，您還真是天真，你以為我那日是真的想來看看你嗎？我一心想讓承王去死，一心為了蜀王，絕不會因為你們承王府的人而有所動容！”

“為了蜀王？”喬言曦的笑容突然沉淀了下來，她上前逼近了兩步，直勾勾的看著她的眼眸，“你這樣做真的是為了蜀王嗎？你若是一心想承王死，你今日必然不會在此尋短見，即便是要死，你也會帶了承王一道去，承王一死，也便除去了蜀王的一大心頭之患不是？”

她深吸一口寒氣，眼神也柔和下來，“蘇詞，可你沒有這么做。你只是在恨他，會將你做成賭注輸給了祁瑞宣，你只是恨他，你全心全意的幫他，可他的心里只有名利地位。你恨他，所以你才不會再幫他了。”

聽著喬言曦的話，蘇詞一下子愣住了。她沒想到喬言曦竟把她的心思讀的這樣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不愿意聽見祁瑞庸說出那句話，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罷了。

“王妃娘娘，您既然已經知道了我要謀害承王，那便請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也便沒有人再給蜀王出主意了。”蘇詞低垂著雙眸，沉沉的說道。

“我不會殺你。”喬言曦又靠近了兩步，抓住了她的手。

“那日你雖不是真心實意的來看我，可歸根結底你關心了我。”她說道。

蘇詞嗤笑，“王妃娘娘還真是傻。”

“我不是傻。”喬言曦不傻，她看著她的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她也是個癡人。

“今日我問過承王，問他為何要拆散你們。他只對我說了八個字：朝堂險惡，爾虞我詐。歷朝歷代都有過皇子奪嫡產生的悲劇，祁國自然也不例外。在這場悲劇里頭，我和你都只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無非黑白罷了。下棋的人因為棋局的不如意而拿著棋子撒氣，你可曾見過？亦或者是棋局本就跌宕，棋子卻自己想不開，要了斷了自己。蘇詞，你又何必為了一場棋局去送死？”

喬言曦沉聲說著，這些話即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蘇詞，你是聰明人，我相信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