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而利家國者——謂之忠！”

許衛邦如此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說完之后，一時之間，震驚，感動，激昂澎湃等一系列復雜情感齊聚心頭的成沖，同時，鄭重，嚴肅，而且認真地反復咀嚼著這句極其耐人尋味的話兒。

并且，許衛邦少將的這句話兒，在成沖的嘴里，卻仿佛變成了上等極品的香膠一般，越是咀嚼，便越有味道！越有勁道，越是咀嚼，便越是能體會到其中的幾乎深不可探的奧妙！

“當然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咱們當兵的要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聽從上級的指揮！這是雷打不動，永遠都跌不破的原則問題！我們也從來不推崇，更不會宣揚士兵違抗上級的命令！”見眼前的成沖這般模樣兒，許衛邦臉色一肅，隨即語氣鄭重地如此解釋道。

接著，他稍稍清了清嗓子，話鋒驟然一轉，繼續說道：“但是，萬事總是會有例外，有些事情也是不可能被徹底地杜絕，更不能輕易回避的！打個比方來說，如果是在形勢十分兇險，情況非常復雜的戰場上，由于時間異常的緊迫，而上級又沒有親臨現場，無法及時地獲知戰場上的具體情況，自然也就無法及時地作出合理的抉擇之時。那么，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之下，我們身處一線的指戰員們，完全可以根據現場的實際情況，臨機決斷，作出對我方有利的抉擇。即便是這個緊迫之下的決斷，有悖于上級的命令，我們也應當給予一定的支持和認可，絕不能生搬硬套，一概而論！”

聽眼前的這位少將首長如此說，成沖的內心不由得感到一陣深切的激動，以及一陣極為認可的感動，就差當場舉著雙手贊同，當面扯著嗓子吶喊支持了！

而此刻的石銳，同樣神情莊重地望著眼前的許衛邦，在頻頻點頭的同時，一邊認可地附和道：“有道理！首長說得好，說得有道理……這恐怕與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或者，這也正是這句話歷代被人們一直認同和推崇的主要原因吧！”

不過許衛邦的話兒，并沒有就此停下來，他轉而掃視了一眼眼前的成沖，繼而又對著石銳，繼續鄭重地說道：“沒有錯！也確實如此！有時候，為了更好發揮自身的戰力和實力，從而贏得戰爭，為了給自己方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在外之將，完全可以在權衡現場的利弊之后，選擇性地不受君命！”

說到這里，許衛邦那堅定而莊重的目光，隨即離開了石銳，轉而投向了成沖的身上，同時，話鋒也隨之一轉，接著繼續說道：“不過，在外之將，在選擇性不受君命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個極為堅定的立場，也就是說，一定要有一個極為嚴謹的出發點！要堅持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逆反和改變的基本原則！而我們當代軍人的這個基本原則，那就是對祖國和人民的絕對忠誠，時時刻刻把祖國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都誓死捍衛祖國和人民的絕對尊嚴！盡自身最大的努力，為祖國和人民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說這些話時，許衛邦的語氣開始變得激昂高亢起來，而他眼前成沖，在聽到他這些話兒之時，更是心情激動，情緒高漲，甚至熱血都變得沸騰了起來，整個身體似乎都感覺到要燃燒了起來了一般。

幾乎用無比期待的目光，分秒不離，依舊盯著成沖的許衛邦少將，繼續神情莊重地說道：“只有始終堅持這個基本原則不動搖，那么，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無論在什么樣的兇險環境之中，我們都可以牢牢掌握著選擇上的主動，充分發揮我們一線指戰員們的主觀能動性，臨機應變，從而做出對我們更有利的抉擇。”

情緒逐漸變得有些興奮，語氣逐漸變得有些高亢的許衛邦，接著說道：“如果我們一線的指戰員，思想古板，腦袋僵化，什么事情都生搬硬套，時時刻刻都在等待著上級的指示，毫無自己的主張和抉擇。尤其是在情況兇險，時間緊迫，戰機稍縱即逝的殘酷戰場上，甚至不惜貽誤戰機，明知對我方不利，也只知道固執地執行上級命令。那么，像這樣的無能的指戰員，即便是沒有犯下任何的錯誤，我們也要堅決地將他驅逐出我們的隊伍。如果因此而給部隊造成巨大的損失，哪怕他沒有犯下什么大的錯誤，我都要直接槍斃他！”

說到這里，許衛邦那莊嚴得幾乎還有點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要將眼前的成沖直接看穿看透一般。這時候，無比鄭重認真的他，也十分希望得到成沖的贊同和認可，也真心希望他能夠聽得進去，能夠理解自己的真實意思。

然而，此刻大受鼓舞，以致情緒高漲，心情極為激動，全身血液幾乎沸騰起來的成沖，哪里還能說出幾句像樣的話兒來。此刻的他，雖然心里的異常的贊同，異常的認同，但是嘴巴上，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來表達。

大概是出于軍人的本能，也有可能是出于面對首長時的習慣，他只是盡力地挺著身子，神色莊重，同時，嘴里也很是有些機械地連忙答是！

好在旁邊還有一位老道的石銳在場，當兵二十多年，身為上校，并且善于迎合的他，連忙插句話說道：“首長說得很有道理，說得十分中肯，非常深刻。你個小兔崽子，首長剛才說的話兒，你都記住了沒有？首長說得對，咱們作為軍人，尤其是作為精銳的特種兵，時刻都要把祖國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只有牢牢的始終如一的堅持這項基本原則，我們才不至于犯錯誤，我們才能更好的完成上級交代給我們的各項任務……”

興許是因為許衛邦的少將軍銜太高，或者是因為成沖跟他還不熟悉，而更大隊長石銳卻是老熟人了。所以，當許衛邦說那一大通話的時候，成沖在心底里雖然無比的認可，但是整個人卻表現得有些呆板，有些激動，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當他聽見大隊長石銳說的這番話兒的時候，一直壓在他心底里昏睡的那些悶氣，頓時仿佛受到了某種劇烈的刺激一般，頃刻間便快速蘇醒了，并且還有些按耐不住，不吐不快了。

他用打探性的目光，來回掃視了一眼眼前的這兩位首長，深深地呼吸了兩口空氣，接著又重重地咽了咽唾沫，繼而鼓氣勇氣，轉過頭來，對著眼前的大隊長石銳，很是有些委屈地問道：“既然首長都這么說了，那么，當著首長的面，我想問一下，上次，我和陳正以及孟浪三人，戰場抗命，違反戰場紀律，擅自行動。這件事情，到底是作對了還是做錯了？”

成沖這番著實有些突兀的話兒一說出口，眼前的兩人不由得一震，尤其是大隊長石銳，為此在心里著實暗吃了一驚。

很顯然，此刻原本一心想著迎合首長許衛邦的他，未曾想成沖這小兔崽子，這時候居然當著首長的面，直接問出了這么一個多少令人有些尷尬，甚至多少還有些令人難堪，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來。

因為，此刻的他，還沒有多少的心理準備，或者說，成沖這廝句突兀的問話，完全打亂了他談話的思路，打斷了他早就預定好的談話流程。

依照軍中正常的上級跟下級談話的思路和流程，多半先是顧左右而言他，有意地制造和渲染談話氣氛，待時機成熟了，再順水推舟似的順勢說出要說的話兒，這樣的談話，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也是軍中的許多干部，尤其是政工類的干部，慣用的方法和套路！

不過，當了二十多年的兵，身為獵鷹特種大隊的大隊長，并且也熟知成沖脾性和為人的石銳，很快就又想明白了！

這個一向性子極為倔強，性格尤其剛強的成沖，一旦認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會堅持到底的，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輕易改變他決心的。在自己認定了的事情，還沒有完全達到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就放棄的。

所以，在這個時候，在此刻的這種場合，不說出這番壓在他心底許久的話兒來的話，那他就不是成沖了！至少不是那個性子極為倔強的成沖了！

不過，心里雖然已經想明白了，但是一時依舊還有些變不過臉來的石銳，為了緩和現場有些尷尬的氣氛，轉頭望著眼前的許衛邦，賠笑著說道：“首長！你看，我就說了，這個小兔崽子，就是一頭倔到底的倔驢，說話也不顧場合，當著首長的面，什么話兒也敢說……”

“這個小伙子并沒有說錯什么，我們應該正視這個問題！”石銳的話兒還沒有完全說完，許衛邦便大手一揮，隨即打斷了他的話兒，接著，轉頭望向成沖，鏗鏘有力地說道：“小伙子，這個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并且，我們也正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情而來。現在，我許衛邦，代表軍方，正式向成沖同志，正式表一個態。就剛才你所提及的這件事情來說，當時的成沖，陳正以及孟浪三人，所做出的決定，所做的事情，并沒有犯下錯誤，相反，這三人還因此立下了功勞……我這么一表態，你總該放心和滿意了吧？”

可是，令許衛邦和石銳兩人萬萬都沒想到的是，這個性格極為倔強，意志力極為剛強的成沖，這個腦子幾乎不會拐彎的愣貨，依舊不分時間，不顧場合，依舊當著許衛邦少將的面，對著眼前的大隊長石銳，頗有幾分得理不饒人般的意味，語氣異常堅定地問道：“既然我們三人都沒有犯下錯誤，并且，我們三人還立下了功勞，那為什么還要將我們三人開除軍籍，強制退出現役呢？”

成沖這番幾乎帶有幾分還帶有質問口氣的話兒一出，眼前的許衛邦和石銳兩人，再次為之一愣。此刻，稍稍顯得有些尷尬的兩人，相互心有靈犀般地對視了一眼，同時，慷慨大度地付之一笑。

與此同時，肩膀上掛著少將軍銜的許衛邦，反而更加認同成沖了！

由此可見，小石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兒并沒有說錯，眼前的這個成沖，確實是個性格倔強，意志力極為剛強的戰士。一般的戰士，在面對自己這樣一個少將時，絕對不會，甚至可以說不敢當面用質問的語氣來問話的。

可見這個小伙子，確實與普通的戰士，稍稍是有些區別的！

因為，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目標，和未完成的任務，而不會再有其它了！并且，其它的一些外在因素，也不可能阻礙得了他對目標和任務的倔強和執著！以小見大，可見一斑！

不過，身為堂堂少將的許衛邦，當然不會當面去解釋這種不適合他的身份去解釋的事情，他沖眼前的成沖淡然一笑，繼而和藹地說道：“小伙子，這件事情，還是交由你們的大隊長來跟你好好解釋吧！畢竟，當初他就是當事人，并且還是執行人！你說是不是？”

“對！對！對！首長說得對！這件事情還是應該由我來好好解釋！”一時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石銳，倉促之下，連忙肯定地點了點頭，接著，略略一思索，臉色微微一變，接著說道：“不過，這件事情，我既然是當事人，并且還是執行人，解釋起來，恐怕難以讓你心悅誠服。這樣吧！有一個人，早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了，不如讓她來跟你好好解釋解釋吧！興許她的解釋，效果也許會更好！”

“誰？是誰？”成沖的心里不由得驟然一緊，一臉企盼地連忙問道。

仿佛大隊長石銳的這番話兒，已經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最為敏感，最為脆弱，并且還一直充滿著期待的那根弦了。

石銳沒有再回他的話兒，而是轉過頭去，沖著門外，喊了一嗓子道：“進來吧！我知道你已經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了，利鷹——”

大隊長石銳的話兒幾乎還沒有完全說完，會議室的門便吱呀一聲，即刻被人推開了，緊接著，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幾乎有些迫不及待一般，快速走了進來！

進來的這個英姿颯爽的人，不是別人，她正是成沖日思夜想，幾乎連夜晚做夢都不曾放過的，原獵鷹特種大隊最頂尖的狙擊手——利鷹閔婕！

一時之間，成沖當場就呆住了！愣住了！

這時候，他即便是搜腸刮肚，即便是想破腦袋也絕對不會想到，那個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會出現在他的夢里，以及一直被他深藏在心底里的利鷹閔婕，居然會在此時此刻的這樣一種場合之下，跟他再次見面了！

這對互相都朝思暮想，彼此都魂牽夢繞的戀人，在彼此都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突然被分開了，并且互相都失去了聯系，只能互相寄予無限的思念！然而，這時候，他（她）們卻在S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奇跡般的再次會面了！

那兩雙炙熱的，熱烈的，迫切的眼睛，迸發出來的似乎還帶有幾分委屈的目光，貪婪地望著彼此，濃濃的愛意，綿綿的情義，同時夾雜著幾分難以辨別的怨意，幾乎要將彼此直接給吞噬了一般。

這時候的兩人，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一句話兒，仿佛眼前的這一切，只是一個經不起任何折騰的夢一般，如果誰先出聲，那么這個虛無縹緲的夢，便會立刻破碎了似的！

彼此相深愛著的兩人，誰也不愿意失去眼前的這一切，哪怕這真的只是一個夢！

此時的現場，無聲勝有聲！

互相深愛著的兩人，四目相對，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