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止戈看著俞敏，說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罷了。在十八年前，你陷害我母親的時候，就應該會想到這一天。”

俞敏的野心，在二十年前就開始萌芽，那個時候，朝堂之上，姜乘的意見屢次與她相左，兩個人針鋒相對互不肯退讓，明安女皇更加信任姜乘，所以叫俞敏吃了不少的虧。

俞敏那時對姜乘恨之入骨，更氣惱她讓自己的官途變得艱難無比，所以聯(lián)合王元瑾設計了她一回，也是想要鏟除自己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呵，我夫人倒是說得不錯，當初我就應該將你掐死。”俞止戈看著俞敏冷笑一聲，“不過，你以為你聯(lián)合著鳳長歌搞垮了我，就能換取她們皇家的信任不成？陛下如今封你為什么嘉義郡君，不過是順應民心罷了。”

“待她們清算完我之后，難道不會收拾你嗎？我為什么要收養(yǎng)你，又為什么要把你送進東宮？你以為她們對你，難道會消除戒心不成？”

俞敏一副看穿一切的冷然模樣，盯著俞止戈，干燥的嘴唇開合：“我現(xiàn)在的下場，就是你日后的下場。待她們將這件事清算完畢之后，你以為她們還會留你嗎？你可別忘了，就算護國大將軍府一家是我謀害的，可是下旨滿門抄斬的可是陛下自己！”

“午夜夢回，想到你就在東宮之中，難道她還能安枕無憂不成？”俞敏低哼一聲，“背叛我，你也會付出代價！”

“先讓你付出代價就夠了。”

俞止戈冷冷開口，他看著俞止戈，嘴角扯了扯：“其實，今日我原本是來見你最后一面，你好歹養(yǎng)育了我這么多年。可惜，想不到我們最后，張口閉口說的，卻還是這些東西。”

聽見俞止戈的話，俞敏一愣，抬頭看著俞止戈，眸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誠然，成王敗寇，作為一個失敗者，俞敏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一點就燃的炮仗，看到任何人，都覺得他的嘴臉是在嘲諷自己。

可是俞敏看著站在自己囚牢之外的俞止戈，這個她親自養(yǎng)育了十多年的孩子，在放下心底的戒備之后，還是忍不住濕潤了眼角。

她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忽然無奈地笑了一聲：“說起來，我倒是想到第一次把你抱回來的那天，你到時候才是兩歲的年紀，小小的一團。轉眼之間，竟然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了。”

“在人前，你雖然叫我母親，可是在人后，只有我和你的時候，你從來沒有開口叫過我一聲。那個時候，我就該知道，你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可惜啊，我實在是低估了你，也高估了我自己。”

俞敏呵呵一笑，的確，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失敗得這么慘。

“多說無益，如今我的結局已經(jīng)定了。”她的手伸過欄桿，放在了俞止戈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往后你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闖蕩了。小心點，我可不想這么快就在黃泉路上看見你。”

畢竟是相處了十多年的養(yǎng)母子，俞止戈雖然恨她，可是真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的神色還是有幾分不忍。

俞止戈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對著俞敏磕了一個頭。他的身體弓在地上，依然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剛毅線條。

起身之后，俞止戈看著俞敏：“這一拜，是謝謝你的不殺之恩。”

他重新跪倒下去，又鄭重地對俞敏磕了一個頭：“這一拜，是多謝你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

俞止戈又給俞敏磕了第三個頭，聲音已經(jīng)有些許的沙啞：“這一拜，是愿你一路好走。”

俞敏犯下這樣的罪行，就是明安女皇想留她，滿朝的文武百官也不會答應，何況明安女皇最是忌憚謀逆之人，他連三萬精兵都敢蓄養(yǎng)，明安女皇怎么可能還敢留她的性命？

她的死已經(jīng)是既定了，俞止戈知道，這一次就是和俞敏的最后一次相見。

磕完這三個頭，俞止戈就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俞敏的手扒著欄桿，眼中忽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長安殿中，陳以安詫異地看了一眼俞止戈：“什么，你讓我去跟我母皇求情，讓她不要把俞家滿門抄斬？”

“嗯。”俞止戈點了點頭，眸底一片暗色。

丞相謀反，構陷忠臣，舉朝震驚。雖然陳以安對古代的這些刑罰不能茍同，不過她也知道丞相犯下了這種大罪，就是處以車裂之刑都是理所應當?shù)摹?

至于丞相府，滿門抄斬幾乎也是必然的了。當年正是俞敏的奸計，護國大將軍府才會被滿門抄斬，陳以安實在沒想到俞止戈現(xiàn)在竟然會這么好心，還來跟俞家求情。

她將春晴剝好的一盤荔枝，挑了一個納入口中，好奇地俞止戈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忘了你全家是如何慘死的嗎？”

見陳以安提及這件事，俞止戈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的指甲嵌進了掌心之中，抬起頭時，眼中的光芒卻十分堅定：“害死我全家的是俞敏，與他府上一百多人何干？當年我府上百人何其無辜，如果再讓這百人無辜喪命，不過是悲劇重演。”

“或許在亂葬崗中，也會爬出一個像當年的我一樣的孩子，心中充滿仇恨，永遠郁郁。我只想讓罪有應得的人血債血償，卻不想牽連別的無辜，若是可以免去斬首之刑，旁的一概，我都無所謂。”

俞止戈的這個想法倒是和陳以安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她想了想，又問：“話雖如此，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對于他們來說，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呢？如果流放，會經(jīng)受許多皮肉之苦，也許路上病死餓死或被打死，其遭受的痛苦，或許比一刀人頭落要多上百倍。”

“或者被貶為奴籍，一生為奴為婢，受人凌辱，或許更加生不如死。”

俞止戈顯然是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一驚，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