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禮共分三加,初加發笄,二加發簪,三加釵冠,衣服也每愈隆重。三加乃是少女由女童變為雍容女子之意,待禮成,便預示原本天真爛漫的姑娘變得成熟穩重端莊。
今日寧宛及笄之禮,由如意公主為正賓,秦溫宜為有司,薛凝嫣、楚落音為贊者,三人皆依舊制梳洗穿著,其中如意公主著深色盛裝,比平日更為端莊。
眾人但見寧宛走至恒親王面前,跪拜行禮。因其父母皆不在京城,故上首只坐恒親王一人,待點頭示意后,寧宛起身。
贊禮高唱:“初加發笄!”
寧宛便面向如意公主行禮,復而轉身跪坐。由如意公主親自梳發,并加木簪。
正賓加笄后,即誦初加祝詞,乃為教導女子言行舉止等意,此后,寧宛同薛凝嫣、楚落音二人,至廂房換素衣襦裙,只飾以素淡的花紋,取少女之感。
其間焚香、奏樂,無不隆重。
待再入正廳,仍向恒親王行禮。贊禮復高唱:“二加發簪!”
仍向如意公主行禮,復跪坐,此回乃是由英武侯府所贈之玉簪。骨為白玉,其上雕蘭花,以金絲縲作蝴蝶,只以一顆極小的幽藍寶石所點綴,玉潔卻不素,只襯得人越發端莊。
如意公主再誦祝詞,此回教導德行,又并心懷仁厚,比之前次更深刻嚴厲許多。
而這次再由贊者協助,著深衣,長裙微微曳地,已是褪去了少女的稚嫩。
薛凝嫣因偶感寧宛雙手微涼,便趁著加衣之際偷偷安慰她:“這禮節都是現成的,又是顧嬤嬤和你嫂嫂安排妥當,不必緊張。”
楚落音便也小聲道:“下面夫人們都贊你儀態端莊,我還聽見有人小聲說,英武侯府好福氣呢。宛兒今日比往日更耀眼,這回可真是我們朔京的一顆明珠了。”
及笄之禮隆重,寧宛本就已緊張了幾日,如今聽見兩個好姐妹這么說,心中也知她們是在寬慰自己,只是到底臉上害羞,便小聲嗔道:“你們可切莫取笑我了,不過安安穩穩的過了便好了。”
楚落音一邊將她的衣裙整好,一邊又問道:“及笄賜字,宛兒的字該是王爺取的吧,可知道是什么?”
“這倒還真的不知。”寧宛搖搖頭,“祖父未曾說起,嫂嫂和顧嬤嬤也沒同我說這件事。”
“這倒奇怪了,論理該是提前告訴你才好吧。眾人都好奇這個呢。”
薛凝嫣也道:“我那時還是自己偷偷去聽的,誰知我這么個性子,我祖父還賜了‘初嫻’二字,可怪羞人的。”
幾人收整妥當,仍趕忙往正廳而去。
三加所用金釵步搖等物,為宮中所制,其中細節精致,非同尋常。
此回寧宛仍是向恒親王行禮,復由如意公主上前,重新梳整發髻。除去金釵,又有步搖、耳飾,并一條金墜子的項鏈,一只金鐲乃是定國公府所贈,甫一戴好,更顯明艷動人。
待一應物件戴好,行動處便有釵環叮當,甚為悅耳。
此一番,當加廣袖襦裙,裙裾層疊,上以金線繡制花紋。三加過后,女子端莊之儀立現,其步態翩躚,風華萬千。
待寧宛再入正廳,仍先向恒親王行禮,有侍女奉上淡酒,一杯敬過天地,一杯乃自己一飲而盡。
復而仍要轉為向正賓如意公主行禮。此一回乃是誦祝詞,并賜表字。
祝詞為美好祝愿,大意是今后恪守禮法,賢良淑德,待祝詞之后,便是賜表字。
大周朝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表字,但似寧宛、凝嫣這般,皆是有身份之女子,及笄之禮時,會有長輩賜表字,以含美好祝愿。
如意公主打開面前的紅色箋紙,但見其上以濃墨書規整小字,是為寧宛之表字。
待寧宛俯首行禮,如意公主便高聲道:“盛沐皇恩,念爾恭德。河山因定,是為長寧。故定表字,曰蘊安母。”
如此才知,寧宛表字為蘊安,依祝詞來說,當是圣上與恒親王一起定的,如此算是無上的榮寵了。
寧宛便行過大禮,又雙手接過箋紙,便是承此表字,從此便告別年少。
到此時三加禮成,寧宛著廣袖禮服,裙尾曳地,頭飾金釵、步搖,腰佩金鑲玉質禁步,乃起身,向列席諸位賓客行禮道謝。
恒親王又起身,感謝賓客光臨,及笄之禮便成。
其后有諸位長輩送上祝福,寧宛與幾位姐妹共坐一桌,添美酒佳肴,共同慶祝。
寧宛原本便是靈秀之容,而今愈發明艷動人,燕月悠最是心直口快,待寧宛落座入席,她便道:“宛姐姐今日可著實好看,滿朔京再找不出第二個!論這金釵步搖,只因宛姐姐好看,它們才有了靈氣。”
寧宛聞言便笑道:“你什么時候竟也成了嘴這么甜的?莫是說出來哄我開心,其實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呢。”
燕月悠便拉著她不住撒嬌:“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夸贊的,不信宛姐姐問聽雨,我方才就說了的。嫣姐姐字初嫻,可是一點都不像,宛姐姐字蘊安,卻是真真的呢。”
“好啊你個悠兒,夸她便罷了,偏生要損我幾句可是因為什么?”薛凝嫣哪依她,忙在她腰間戳了兩下,直戳著燕月悠低聲驚呼“不敢了不敢了”,這才算罷。
除去這一桌,有元方睿、燕凌遠幾人也是坐了一桌,只是男女席間由一架屏風相隔,各府人員眾多,卻是并看不真切。
眾人只說著今日寧宛及笄的日子,卻是好說歹說,讓燕凌遠喝了不少酒。
及至又熱鬧了一個時辰有余,杯盤狼藉,這一日才算結束。
各府前來的自是乘了馬車回去。不過寧宛幾個姑娘,卻是特許能到寧宛的清萱閣去說說話。
才及笄禮過后,難免姑娘們心緒不定,如此有相熟的姐妹相伴,總歸心里好受些。
薛凝嫣及笄時,也是幾人陪著她,不過她倒一向不在意這些虛禮,并不覺得怎么樣。寧宛卻是自幼嚴格禮法,又經常往來宮中,這一日她一直緊張著,回了清萱閣,才總算放松了一些。
“今日你又沒有錯處,我早說了,定是沒什么事的。瞧你緊張到現在,可不是白擔心了。”才進了屋,楚落音便拉著她的手笑道。
寧宛已換下了廣袖的禮服,如今方覺舒服了些。
“莫要取笑我了,我這一日只覺得腦子都不思考了,生怕哪里錯了,平白讓人笑話。況且公主姑姑好容易過來,我自然是擔心出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啊。我瞧著你擔心這個,倒不如擔心擔心下一件。”薛凝嫣笑著說道。
柳聽雨便問:“下一件是哪一件?”
薛凝嫣便眨眨眼:“還能是哪一件?自然是早幾年就定下的那一件啊!還有一月的光景,可夠你忙的了!”
寧宛自然是反應過來,薛凝嫣說的是她大婚的那件事,一時更是羞紅了臉:“你瞧瞧你又沒個正形!”
她說著便要打薛凝嫣去,燕月悠慌忙拉住她問道:“宛姐姐可繡了嫁衣?是什么樣讓我們瞧瞧吧。”
說到這個幾個姑娘都來了興趣。寧宛的婚期最終定在了臘月廿六,恒親王與英武侯商量著定了這個日子,因為正和年節趕在了一起,兩府這個年注定要忙一些了。
寧宛見她們都甚為好奇,便領著幾人到了繡架前,將蒙著的布揭開。
寧宛的嫁衣自然也不需自己繡完,只是她繡藝總歸學過幾年,比薛凝嫣要好上不少,卻是要繡了領口、袖口并下裙上的云紋。
這會正繡領口的紋樣,姑娘們看去,見是織金的繡法,日光下閃閃發光,甚為好看。
“我一直覺得紅黑的配色才是最為端莊大氣的。再織了金線在里頭,旁人瞧見也要恭敬三分的。寧宛的正是這樣。”薛凝嫣贊道。
大周朝嫁衣雖以紅色為主,可保留了古時以玄色為尊的傳統,嫁衣之中總有玄色點綴,或腰帶或衣緣,卻比一應的紅色更顯端莊大氣。
“這織金的繡法是你后來學的?”楚落音問道。
寧宛點點頭:“我原先只略懂一些,不曾想顧嬤嬤會這個,特意教與我,這才得好好繡了。”
楚落音輕輕撫上那紋樣,又道:“日后你也教教我這個。我早先喜歡這個繡法,卻是金線最不好弄,一直擱置著。”
柳聽雨聞言便掩著嘴直笑:“表姐莫若想給自己的嫁衣上繡一個,卻是不好意思說呢。”
這一席話說得幾個姑娘都笑了起來。
冬日里落日早,姑娘們也不會在恒親王府久留。原本也只為陪著寧宛說話,讓她不至一直緊張,如今放松下來,姑娘們自是告辭離去。
等送走了姐妹們,寧宛回了屋,又瞧見繡架上的紋樣,不知為何,心里竟突然期待起往后的日子來。
若暫且拋去齊王和寧王的事,只論他們,而今看起來卻是極好的。
也不知,他那里如今是什么模樣。
寧宛同燕月悠關系好,常聽她說起燕凌遠的院子極為單調。雖說她也不希望燕凌遠身邊有太多的丫鬟,可悠兒說,她那哥哥竟是一個丫頭也不要,往日里起居,他定是從不好好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