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
燕凌遠甚少在外面直接叫住她說話,興許是因為這會府門前已經沒什么人了,寧宛想了想,也便沒再矯情,只轉過身來大大方方地看著他。
“有什么事嗎?”
燕凌遠垂下眼簾,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復又抬起眼睛看著她:“圣上,圣上說今年九月興許要到密山圍獵,不知道你,來不來?”
去密山圍獵?
寧宛偏頭看著燕凌遠,他身高已比她高出不少,此刻站在那里微微低著頭,卻是一點也不像是什么少將軍,倒同平民家里那些老實的少年一樣,靜靜等著眼前少女的回答。
“我為什么要去?”寧宛一時興起,反問了回去。
燕凌遠有些錯愕地抬眸看著她,他倒是想過她會有什么回答,可他沒想到,這姑娘竟然反問了回來。
寧宛見他果然意外,原本是想裝個正經逗他玩的,自己卻是一下子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燕凌遠方反應過來,她竟是淘氣了一次。
“宛兒竟也有這么頑皮的時候”燕凌遠笑笑。
“怎么?你嫌我淘氣?”
“不敢不敢。”燕凌遠連忙作揖,倒是分外配合。
“想來皇爺爺要去圍獵,自然是皇爺爺選人,憑什么你我決定?”寧宛眨眨眼睛,只等他回答。
“圣上說,太平日久,京中子弟享樂慣了,該出去走動走動,想必各府上都要收到貼子。”
“既然各府上都有貼子,你現在問我,又是何意?”
寧宛今日心情甚好,往常總談些嚴肅的事情,也不能逗逗他,今日卻一而再再而三“刁難”他,倒讓寧宛瞧見他竟還有這般不那么正經的一面。
燕凌遠唇角微勾,輕輕俯了一點身子靠近她一些,方道:“圣上的貼子是圣上邀請的,這是我邀請的,不一樣。”
他話語輕柔,似是刻意放低了聲音不想讓別人聽見,可寧宛聽來偏像帶了蠱惑一樣,讓她臉上騰地燒了起來。
“哪有什么不一樣的,不都是到密山去,只你偏要多此一舉。”寧宛說完,也不看他反應,扭身上了馬車,倒像是逃跑一般。
燕凌遠負手站在原處,瞧她提著裙子上了馬車,笑了笑:“我只當你同意了。”
寧宛自馬車里探出腦袋來,極快地說了一句:“日暮了我可走了。”便又忙縮了回去。
燕凌遠站在那里,看著恒親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等英武侯府的馬車上,燕月悠已經喊他了,才應了一聲,不急不緩地翻身上馬,自回府去。
等回了王府,又請了太醫給秦溫宜把了脈,確實是懷了身孕,又交代了許多要注意的事,眾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因為秦溫宜有了身孕,寧宛說她還是要多多休息,便又分擔了些府內的事情,又特地把齊嬤嬤派過那邊去幫襯著,府里也仍是井井有條。
府中下人們雖知道世子妃懷了身子不好管事,可更知道長寧郡主是個說一不二的,故而也不敢放肆,反倒是原先有見著世子妃溫順就偷偷吃酒玩樂的,瞧著又是長寧郡主管了許多事,收斂起來。
那日過后,接連休養了幾日,秦溫宜倒氣色好了不少。許是身體底子不錯,旁的孕婦或有吃不了東西的,她倒是不曾那么嚴重。
寧宛見她平日飲食都還不錯,便也放心下來。
雖她自己不曾嫁人也不曾懷過身孕,不過京城中這幾年,到底也見過不少,又有顧嬤嬤提點,倒也能將秦溫宜照顧妥帖。
且說這邊秦溫宜倒安頓了下來,可隨著八月臨近,那廂的元方棋卻是越來越忙了。
往日寧宛時不時還能遇見這位三哥,自打入了七月,竟是再難碰見。
元方棋若有了時間便往書院去請教先生,在家里時也經常同元方睿討論問題。寧宛有回瞧見,見他竟是消瘦許多,一時有些擔心。
自打柳側妃死后,王侍妾也消停不少,目今就是在她的院子里過著日子,只管自己吃好喝好,旁的一概不論。之前秦溫宜還提及過,不然等元方棋考完了試,就著人把王侍妾送去臨江照顧元啟同,寧宛想想,卻不知這樣究竟好還是不好,只得暫時擱置下來。
如今她也不怎么管自己的兒子,元方棋那里倒是只靠寧宛和秦溫宜打點了。
寧宛見自己哥哥越發瘦了,侍妾又是個靠不住的,索性挑了個元方棋休息在家的日子,強拉著他出了門。
“宛兒今日是有什么事?一早就著人叫我出來,是要出府去?”元方棋見門口停著的馬車,有些疑惑地問道。
“三哥先上車,咱們馬車上說。”
因為自小就是元方睿常領著寧宛出去玩,故而元方棋很少和自己這個妹妹同乘一輛馬車。因他是庶出,總覺得妹妹尊貴些,便是寧宛讓他上了馬車,他也是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
寧宛朝駕車的樓天點點頭,便自己也上了馬車。
“三哥近幾日課業如何?”
不知寧宛為何問起這個,元方棋只當她是怕丟了恒親王府的臉面,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雖每日都跟著先生學,可到底不如大哥和蘇兄。”
“三哥竟是和蘇子揚比,我瞧著,三哥可千萬別向他學,雖是才華橫溢,可油嘴滑舌,嫣表姐哪次不數落他幾句?”
“宛兒說笑了。蘇兄才情,世難有之。”元方棋微低著頭笑了笑。
“不說他了。三哥,我瞧你比從前瘦了不少,我想著你們日日學習,總是太累了,今日我領你去糕點鋪子上,買些糕餅。想來我那珍饈居的糕點你也吃膩了,今日我們換一家。”
“這這怎么使得”元方棋可是驚了一跳。寧宛目今也是郡主了,他怎么敢讓郡主領著他買糕點去。
“怎么使不得?”寧宛卻佯裝耍小性子,“你就當是我要你陪我出來買的。怎么?本郡主不能讓哥哥陪我買糕點嗎?”
“自然可以。”元方棋看著自己這個妹妹,明知她是假裝威風,可心里卻是暖的。
自打上次寧宛拿了自己的銀子給他入學堂打點,他就一直把這份恩情記在心里,如今寧宛又尋了理由讓他出來放松,他心里都清楚的。
這個妹妹看似年紀不大,可卻早承擔了比他們都多的東西。好不容易有這么一日,讓她也開心些,也好。
安定大街上仍舊熱鬧非凡。自拐過一個彎,樓天便停了馬車。
這里行人眾多,又有許多小攤小販,是不允許馬車通行的。寧宛便和元方棋下了馬車,由飛歌和元方棋身邊的小廝福六跟著。
“這家糕點鋪子是近來新開的,我讓飛歌買了好幾次他家的梨子酥,如今天氣燥熱,吃這個正是解暑。”寧宛一邊走一邊同元方棋說道。
“怪道上次妹妹送來的糕點不曾吃過,想來便是這家的。”元方棋想了想道。
“是了,上次送了些給你,還吃得慣吧?”
元方棋自然點點頭,兩人便前后進了這家糕點鋪。
掌柜的是個熱情的中年人,這會店里生意正熱鬧,他和一個小二兩個人,都有些招呼不過來。
寧宛因來過一兩次,故而熟悉一些,領著元方棋便到了擺著梨子酥的架子邊上,瞧了瞧大概是新做的,便看向飛歌。
飛歌自然招呼了小二來,要一些包好的。
“這里還有些別的,三哥瞧瞧,喜歡哪個。”
元方棋哪好意思花寧宛的銀子,自然是搖頭說有梨子酥就夠了。只是寧宛也不是個傻的,她曉得這個三哥就是想得太多,便也不多說什么,只是自己又挑了起來。
店里還有些別的小姐公子,元方棋一邊跟著寧宛,一邊倒是四下看看。
正巧看見他的同窗,兩人打了招呼,又見到一個姑娘,穿著看去應當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只是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樣挑著各色糕點,只是站在方才他們站過的地方,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元方棋好奇,有心想要問問,可那位小姐他不曾見過,又怕唐突。
忽又聽見寧宛的丫頭喊他,便連忙拋下這里的事趕了過去。
“就這些,掌柜瞧瞧一共多少。”飛歌把兩包糕點放在柜面上。
因為來的次數多,那掌柜都認識她了,見她又來了,后面還跟著兩位穿著華貴的,便猜想這是主子也跟著來了,越發笑得開心。
“一共是一兩三十錢,姑娘給我一兩就行。”掌柜笑瞇瞇地說道。
飛歌便看向寧宛,寧宛點點頭,她便拿出一兩銀子來放在柜面上,又提好了兩包糕點出門去。
“這里的糕點竟這么貴。”等出了門去,元方棋才小聲感嘆。
他自己買糕點,或者讓福六買的糕點,怎么也就幾百文錢,這里竟然要一兩銀子。
“三公子有所不知,這家店是從蘇州開過來的,店里用的食材許多都要從南邊快馬加鞭運過來,因而口感要好,自然價錢也貴。”飛歌解釋道。
元方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正待接著往前走,抬頭忽然看見前面路上沖來一輛馬車,而他們這邊路中間,一位姑娘不知在低頭思考些什么,渾然不覺。
“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