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各式樂器的聲音已逐漸清晰起來,隱隱能聽見鬧哄哄的歡呼聲。元三爺嫁女,雖是做妾,可因是要到鎮國公府上去,故而還是擺了個不大不小的宴。請來的客人已有喝了酒的,醉醺醺說些胡話,被人扶著到廂房里歇著了。
等外邊人來報鎮國公府的人到了,元寧如坐在屋里聽見那聲音,突然間心慌了起來。
“小姐怎么了?”翠羽見她們小姐似有些不對,遂擔心地問道。
元寧如搖搖頭:“我娘是不是還在外邊?”
“夫人說今日有各部尚書大人家的夫人來,一直在外面陪著。”
元寧如聞言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
連她自己的親娘都不在意她。早年對她那么好,不過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罷了,F在她要嫁到鎮國公府去了,給她那個兄弟的路已經鋪好了,她就再沒什么用了。
“小姐”翠羽見到自家小姐落得如此凄涼,也甚為心疼。
只是元寧如卻沒讓她說下去:“鎮國公府不比我們府上,東西好好收好了。”
外邊熱鬧的聲音越來越近,只是因是納妾,鎮國公世子方勛并沒有來。
有穿著喜慶的下人抬了轎子,又有許多人在后面跟著抬了各色物件進了元三爺的府上,眾人只覺得還沒過多久呢,那些人便把東西留下,抬著元二小姐走了。
這回長長的隊伍后面跟著的是元寧如的嫁妝,只是獨獨少了恒親王府那一份。
元三爺的府上仍舊熱鬧,雖然這嫁女的事已經結束了,可借著這件事和京中諸位大人溝通溝通關系還是可以的。
不過席面都是分開的,寧宛她們都是在內間,雖能聽見外面時不時喧鬧,不過到底還清凈些。
寧宛和凝嫣幾個也不過是趁著機會聊聊天,元寧如嫁給方勛,各府上不過也是看著鎮國公府的面子來人,不過也有不稀罕的,雖下了貼子,可卻沒什么人來,薛家便是一個。定國公府只有薛凝嫣自己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薛小姐這是趁著機會和長寧郡主幾個聊天呢。
至此,眾人也便大抵清楚定國公府和鎮國公府不甚和睦了。
其實經了這么多事,朔京城里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知道這京城中鎮國公府同皇后是一派的,可其余,除了恒親王府和英武侯府是明面上的姻親,別的卻是仍不明朗。只是那幾府,此刻還未站在齊王一派中而已。
“外面著人送了果子來,姑娘們都嘗嘗。”
女孩子們正在這說著話,便見秦溫宜帶了兩個丫頭進來。那兩個丫頭各端了水晶碗,里面放著鮮果,瞧著倒是不錯。
“嫂嫂可是身子不舒服,我瞧著嫂嫂似乎臉色不太好!绷犛暌驗橛讜r身體不大好,至今也算是久病成醫,見到秦溫宜進來,便有些擔心地問道。
“大抵不妨事,許是天氣熱了,今日人又多,歇歇就好!鼻販匾俗,溫柔地笑笑。
今日原本不該秦溫宜管事的,不過她見這邊府上沒什么人手,王氏又只忙著同夫人們說話,她擔心元寧如這邊出了什么事,便一直盯著,一上午反倒是沒歇過。
這會寧宛瞧去,果見她臉色有些發白,看起來有些虛弱。
“嫂嫂要不要到廂房里躺一會?橫豎二姐已經離府了,也沒有什么事。若不然請個郎中來看看也好!睂幫鹨灿行⿹牡卣f道。
“原本這府上就亂,這會怎好再添了事情?一會回了家,我再著人去請郎中瞧瞧吧。應是忙亂又熱的,哪里那么嬌貴了?”
她說完便起身準備再出去瞧瞧。
只是姑娘們只見她才站起身來,還沒走出兩步,便突然一下朝后倒了過來。
“嫂嫂!”薛凝嫣眼疾手快趕忙伸手去接,一邊的燕月悠也是個常練武的,反應快些也跟著伸手去接。
兩人一道上去這才沒讓秦溫宜摔在地上。
可這一下卻把眾人嚇得不輕,寧宛幾個連忙過來。
“嫂嫂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寧宛拉著秦溫宜的手,卻覺得她手上俱是虛汗。
秦溫宜倒沒昏過去太久,薛凝嫣和燕月悠接住她,她便又醒轉過來。
見寧宛問她,她也是愣怔了一下:“只是有些惡心,歇會就好了!
“快去,趕緊請個郎中來,若有太醫離得近的,去請了太醫來。”楚落音見秦溫宜臉色越發不好,連忙指派了兩個丫頭去請太醫。
“我們扶嫂嫂過那邊榻上吧,這里對著門,若再吹了風,恐怕更厲害。”薛凝嫣一邊說,一邊和燕月悠將秦溫宜扶起來。
幸而這屋子里有個屏風,屏風后面擺了個供人休息的小榻,秦溫宜躺在上面,方覺舒服了一些。
“嫂嫂可是早晨沒吃早膳就過來了?”柳聽雨一邊搓著秦溫宜的手一邊問道。
“早晨著急,就少吃了幾口,往日也不曾這樣!边@會秦溫宜也覺出自己有些難受,也便不再說什么,只等著郎中過來。
“這就是了,嫂嫂許是因為沒吃什么東西,身子便比平日更虛弱,一時不防,就暈了過去。”柳聽雨說道。
薛凝嫣想了想便道:“若有冰糖,不如拿幾塊來,吃了興許好些。”
柳聽雨點點頭:“這倒也是個法子!
冰糖好找,郎中還沒到,寧宛幾個便先倒了水,秦溫宜吃了塊冰糖,確乎感覺好了一些。
不過寧宛說什么不讓她起身,只說等郎中看過了才行。
雖然柳聽雨說得有道理,不過方才秦溫宜也確實把大家嚇了一跳,有些病癥一開始人們也以為是小病不在乎,寧宛可不想日后后悔。
索性三房這個府上還算是個繁華地界,離太醫院一位太醫住的地方不遠,那位太醫今日原本是休沐在家的,不過醫者仁心,聽聞有人病了,自然是趕了過來。
“大人,我嫂嫂身子如何?”見那位太醫起身,寧宛問道。
那太醫又看看秦溫宜面色,這才行禮說道:“回郡主,世子妃身體金貴,日后還要好好休息。恭喜府上,要添小少爺或是小小姐了!
“小少爺?小小姐?”燕月悠眨眨眼,看向寧宛。
寧宛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狐疑地問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嫂嫂有喜了?”
那位大人笑彎了眼睛:“世子妃已有兩月有余的身孕了!
寧宛看向秦溫宜,但見她也是滿臉驚訝。
“嫂嫂,不曾有什么感覺嗎?”楚落音有些好奇地問道。
秦溫宜卻是搖搖頭:“不曾與往日有什么不同。大人,真的真的嗎?”
太醫連忙行禮:“老朽不敢胡言!
“落花,快去前面把我哥哥叫來,告訴他有大事!睂幫疬B忙吩咐落花去叫人,這廂落雪則上前來,自開方子并領賞錢不提。
幾個姑娘這邊陪在秦溫宜身邊,說什么也不讓她離開。只道是懷了身子的人要多休息,什么事也不讓她做。
只等元方睿來了,幾個姑娘才嘻嘻哈哈地出了屋子,只給他兩人留出地方來。
秦溫宜原本半靠在榻上,見自己夫君進來,便想站起來。元方睿見狀連忙快步向前,又扶著她坐下。
“你不必這么緊張沒有什么事的”秦溫宜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我才聽說你險些昏倒過去,可知你這話是哄我的。”元方睿笑了一下,將她摟進懷里。
說來他倆成親時其實并無多少感情,不過才認識幾天,秦溫宜便跟著恒親王府的隊伍來了朔京,嫁給了這位長公子。
可經歷這么久時間,他知她善解人意,她知他溫厚純良,兩人卻漸漸生出感情來。那感情不像是轟轟烈烈的喜歡,倒更像是細水長流的親情。
當彼此越發融入生命,倒再也無法分開了。
“原本沒有什么大事,不過是宛兒擔心,就有了這么一出!
“還說沒有大事?有了身孕怎么不是大事?”元方睿捏捏她的臉,又不由將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還看不出什么差別來,只是里面卻又有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今日原本是二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反在這里又是歇著又是請太醫”秦溫宜微微嘆了口氣。
“雙喜臨門豈不更好?如今賓客也要散了,外面沒有事情偏要你去的,只管好好休息,過會我們就回府上!痹筋E呐乃疽馑槐亟閼。
秦溫宜靠在自己夫君懷里點了點頭,復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說道:“明溪,你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怎么這么問?”
“就是突然有些好奇,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會是哥哥還是姐姐。長得像你一點,還是像我一點!鼻販匾艘贿呹氖种,一邊有些向往地說道。
“都好。但我希望,他們長得像你一點!痹筋H崧曊f道。
“為什么?”
“如果他們長得像母妃,那一定是頂漂亮的孩子,每個人見了,都會喜歡的。”
秦溫宜微微仰頭看向自己的夫君。
她自幼就被父親嚴加管教,可父親說她罵她,總歸沒有害了她。嫁給元方睿,算是她最大的幸運。
“世子妃,真的懷孕了?”
三房府上門口,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已經準備離開,蘇子揚趁著門口大家都在說話,湊到薛凝嫣身邊問道。
薛凝嫣自然和寧宛幾個在一道,姑娘們見他過來,都默契地站到一邊,讓他和薛凝嫣站在一起。
薛凝嫣對著幾個姑娘輕哼了一聲,才甩給蘇子揚一個白眼:“那還能有假?”
只見蘇子揚忽然長嘆了一口氣,垂著腦袋竟好像十分沮喪。
“蘇大哥,可是有什么心事?”燕月悠好奇地問道。
“這幾日圣上讓他去修書,事情正多,他每日找方睿幫忙,現在好了,沒人幫他了!毖嗔柽h自后面走過來,微微笑道。
“咳咳,沒有的事”蘇子揚還想解釋什么,看看幾個姑娘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便摸摸鼻子,沒再說下去。
門口小敘,眾人自是要各自上馬車仍回府上,只是寧宛才轉身要上馬車去,卻忽然聽見燕凌遠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