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方棋原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那一時,他也不知自己是哪來的勇氣,只覺得那個姑娘似乎是方才在店里瞧見的姑娘,便兩步沖了過去,抱著那個姑娘滾到了路的另一邊。
人群中早發出驚呼。那馬車速度極快,這路上原本不允許馬車過的,他卻是橫沖直撞,把路上的行人嚇得紛紛逃避。
等馬車揚長而去,寧宛和飛歌福六才趕忙跑到路的另一邊。
元方棋已扶著那位姑娘坐了起來,只是那姑娘似乎扭了腳,神情甚為痛苦。
“可有什么事沒有?”寧宛一邊跑過去一邊問道。
只是等她瞧見那個姑娘的樣子,卻是一驚:“是你?”
坐在地上的姑娘抬頭看向她,然后又垂眸道:“見過郡主。”
只有元方棋有些愣愣的,尚不知這是發生了什么。他只見那姑娘似乎是扭了腳,可自己又不好扶著,便輕輕扯了扯飛歌的衣服,讓她過來,自己則讓到一邊去。
他見這位姑娘認識寧宛,便猜是哪家的小姐,只覺得自己方才一時情急,不知道會不會給人家帶來困擾。
雖說是為了救人性命,可他到底是碰到人家了。
“你怎么樣?腳傷要緊嗎?”寧宛蹲下,看看她的腳踝問道。
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蘇子揚的那個庶妹,蘇婉沫。
“沒什么大礙,休息休息應該就好了。”蘇婉沫搖搖頭。
“我瞧著像是扭了,我們的馬車就在這邊,不如送你去醫館瞧瞧,莫要拖出病來才好。”寧宛見她似乎很難走動,便如是說道。
蘇婉沫卻好似不太好意思,只說著自己沒有大礙。
只是寧宛瞧她是一個人,身邊也沒有隨從,想了想,還是讓飛歌扶起她來,又讓樓天牽過了馬車。
“此處離醫館不遠,咱們去瞧瞧,你若不放心,讓他給你先把腳正了位,回去再請太醫看也是一樣的。”寧宛一邊說,一邊也不容蘇婉沫再反對,而是扶著她上了馬車。
車上有了別的府上的姑娘,元方棋倒是自知不便,便一道和樓天坐在了外面。
樓天起先自不同意少爺和自己坐外面,可瞧著里面有別的府上的姑娘,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些。
自打出了當年那事,三少爺身邊慣常只是小廝伺候著,院子里雖有些灑掃的侍女,可卻再不讓丫頭近身,想來也是不想多事吧。
如今這又是別的府上的小姐,自然更要避著些。
安定大街走出不遠便有一個醫館,寧宛又領著蘇婉沫來這里看過,由郎中正了骨,蘇婉沫方覺好了一些。
“這街上的馬車著實嚇人。只是安定大街早不讓走馬車了,這一輛卻是囂張。”寧宛坐在旁邊,一邊瞧著郎中給蘇婉沫包好了腳,一邊說道。
“方才應當是齊王府的馬車。”飛歌想了想應了話。
“那是齊王世子的馬車。方才我見他去了玉器店,不知是不是買完了東西。”蘇婉沫卻好似知道得更清楚些。
“堂兄看來近日如魚得水,境況不錯。”
齊王世子早先便有些囂張的名聲在外,近幾年似乎收斂了一些,不過寧宛今日瞧去,倒覺得,他似乎并不太想收斂。
“今日多謝郡主和三公子相救。”蘇婉沫微微垂首說道。
“不妨事。還要請蘇姑娘不要介意我三哥唐突。”寧宛看了看元方棋笑著道。
只她這一下,卻看到原本站在一邊的元方棋,竟是有些出神地看著蘇婉沫。蘇婉沫抬頭,剛好也瞧見那個少年,有些專注地看著她。
“三哥?”寧宛雖有所察覺,可終覺不妥,連忙輕輕碰了碰元方棋的衣服。
元方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偏過視線去:“是在下唐突了,還望姑娘見諒。”
“三公子救了我一命,應是我要感謝三公子。”蘇婉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等醫館里的郎中又拿了兩貼藥來交給蘇婉沫,寧宛這才起身:“蘇小姐一個人出來,不如跟著我們的馬車一道,我們把你送回府上吧。”
“郡主”蘇婉沫見她起身要走,卻是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嗎?”寧宛轉過身來,果見蘇婉沫似有些猶豫。
“郡主我有些話想和郡主說。”
聽她這么說,元方棋有些疑惑地看了寧宛一眼。
寧宛一時也不知蘇婉沫有什么事要單獨和她說,只是想來不會是要害她,便向元方棋點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等元方棋出去,蘇婉沫才開了口:“郡主方才可是買了梨子酥?”
寧宛倒沒注意方才蘇婉沫也在店里,故而稍有些驚訝,便又問道:“蘇小姐這么問,可是有什么不妥?”
蘇婉沫不會平白無故和她提起什么梨子酥,除非這糕點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郡主不要再吃那個梨子酥了,我總覺得那糕點被人動了手腳。”蘇婉沫的神情,不像是在開什么玩笑。
“被人動了手腳?”
寧宛在這個糕點鋪子買過幾次糕點,都沒什么問題,故而她才想著今日領元方棋過來,給她這個三哥放松一下,偏偏就今日出了問題?
蘇婉沫點點頭:“我瞧見有人在你們來之前,一直在梨子酥那里徘徊,我好奇就多看了幾眼。不管是不是有事,郡主還是不要吃這糕點為好。”
有人要給她買的糕點下毒,不是等她買完,而是在她買之前?
這有些出乎寧宛的預料。那些人是怎么知道她要買梨子酥,又是怎么剛好在她買的糕點上做手腳呢?
“多謝蘇小姐提醒。”
寧宛是個小心的人,這么多年的這許多事也讓她不得不小心,蘇婉沫既這么說,這糕點她不會吃了,只是什么人動了手腳,她是一定會查清的。
“是我應該謝謝郡主。”蘇婉沫卻是反過來謝了她。
寧宛抬眼看向她,但見那姑娘微微笑笑,才道:“當日慶功宴上,多謝郡主讓我免于被斷弦之琴刁難,今日又有三公子出手相救,婉沫感激不盡。”
斷弦之琴?
寧宛些微怔忪,方才想起慶功宴上那張被毀了的琴。那會想來蘇婉沫還懷恨在心,不想近一年過去,她竟是想通了。
“不過是不想有人平白被冤枉,那本是嫁禍于我的,不想拖累了別人。”寧宛也笑了笑。
原本是因為一個誤會,寧宛還以為自己要和蘇婉沫有了嫌隙,沒想到這誤會不僅瓦解了,還又生出一段因緣來。果真世事難料,人總不能盡得其始終。
等回了府上,寧宛才著人去查了那梨子酥。被人動了手腳倒是真,不過不是下了什么毒,只是放了些瀉藥。
倘若她真把梨子酥送給元方棋吃,保管元方棋病上一月,上吐下瀉不能好好應考了。
“誰這么狠心,要害方棋呢?”花廳里,元方睿輕嘆了一聲。
元方棋只是王府一個庶出的少爺,資質不算出眾,不過是平平常常,又有誰會想害他呢?若說元方棋擋了誰的道,還不如說寧宛擋了誰的路更可信些。
“會不會是那些人本來想害你的?”元方睿說道。
寧宛搖搖頭:“他們若知道我會去買梨子酥,就該知道我是和三哥一起去的,是專程為了給三哥買的,怎么會傻到用這個來害我?”
“不讓方棋參加秋闈,對誰有好處”元方睿低聲自語,然后忽然抬起頭來道:“會不會是那一位?”
寧宛看向自己的哥哥,用手比了個一出來。
齊王府二公子元方陵,與元方棋都是今年秋闈的考生。
說來也有趣,偏偏是因為齊王府的馬車擅自在安定大街上急行,才有了元方棋救蘇婉沫,才有了蘇婉沫將梨子酥被做了手腳的事情告訴寧宛,才為元方棋避免了一場禍事。
雖寧宛仍在暗地里查府里誰是內鬼,不過元方棋倒是可以安心科舉了。
八月,三年一次的秋闈正式開考,不管京中還是外地來的考生齊聚一堂。朔京城里,每到這個時候,就能見許多往來的考生。
人在沒有緣分的時候,同在一個城中十幾載,都不曾見過面,可一旦有了緣分,便擋都擋不住。
那日元方棋從考場出來,因為幾日吃得不好又要作文章,身體已是疲累不堪,原本險些要昏倒在路邊上,竟是一眼看到了對面樹下等著的人。
元方棋怎么也沒想到,他出了考場,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那位蘇家的姑娘——蘇婉沫。
“元三公子。”蘇婉沫倒沒什么矯情的,見他過來,便朝他招了招手。
元方棋聽見那姑娘喊他,便不由就走了過去。
“我聽哥哥說,才考完了,人都虛弱得很,我拿了綠豆餅,你先吃一個。”蘇婉沫一邊說,一邊從自己拿的紙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綠豆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