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在花廳里坐下,不多時,便有一個小丫頭端了一碟果子上來,行了禮道:“清蕊姐姐吩咐奴婢給縣主拿果子來,還請縣主在此等候,王妃一會就過來!
寧宛點點頭,那小丫頭便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早知道嬸嬸這么忙,咱們就不該過來的!庇值攘艘粫,還不見王妃回來,寧宛扭身嘆了口氣。
落花便道:“興許是突然出了什么事。王妃邀請小姐,小姐不來反倒不好了!
寧宛點點頭,便又只好在這繼續等著。外邊已經有樹葉子落了下來,風吹過時又被卷到空中。
今日說來倒是陽光明媚,適合出去走動走動。
寧宛才自發呆,突然聽見了一陣爽朗的笑聲自外邊傳了進來。
“落花,你聽外邊是不是有人?”
落花也聽到了聲音,只是想著在王府里怕是沒人敢這么大膽地笑,一時又不確定,聽見寧宛問她,又屏息凝神聽了好一會才道:“好像是有人經過。”
笑聲時遠時近,倒好似那姑娘正在周圍玩呢。
王妃嬸嬸只有寧王世子一個兒子,府里的丫頭總不會這么沒有規矩,會是誰呢?
寧宛這般想著,便起身往外走去,落花似覺得不妥,便道:“小姐,這畢竟是寧王府里,要不然我們還是別出去了”
寧宛想了想,便道:“寧王妃嬸嬸只有堂哥一個兒子,這位姑娘,總歸不過是族里的親戚又或是哪家一同來的小姐,不妨事!
她是在寧王妃的院子里等著的,這個姑娘能來這里,想來身份也不會多簡單。況且沈湄被封了側妃的事情,讓寧宛對于這座王府,還是很好奇的。
而且寧王妃嬸嬸一去這么久,便是不來這個姑娘,寧宛也想出去問問了。旁的不說,莫要在府里出了什么事才好。
于是寧宛便抬腳出了門,落花也只得跟了上去。
外邊只有兩個小丫頭坐在廊下不知編著什么東西,那笑聲卻是從一個垂花門外邊傳進來的。
寧宛往那邊走去,便聽得有人跑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等轉過門去,才終于瞧見那聲音的主人。
一個和寧宛差不多年歲的姑娘,此時著了鵝黃的襦裙,正在石子鋪就的小路上追著被風吹起的葉子愉快地跑著。
她手里已經拿了許多片葉子了,有的因為跑動掉了下來,又落回了草叢里。
寧宛看見她的時候,她也看見這邊又出現了兩個人。
鵝黃衣衫的小姑娘停了下來,有些好奇地朝寧宛看過來。兩人就這么對視著,一時竟誰也沒有開口。
等了片刻,那小姑娘似乎是覺得寧宛沒有什么惡意,便向前走了兩步,試探著問道:“你是誰呀?”
寧宛看著她笑了笑,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回去:“你是寧王妃嬸嬸的族親嗎?”
那小姑娘也是個聰明的,聽見寧宛這么說,便笑彎了眼睛道:“我知道了,你叫王妃嬸嬸,你就是王妃說的今天要來一起吃螃蟹的韻容縣主吧?”
沒想到自己的身份這么快就被猜出來了,寧宛眨眨眼道:“你都知道我是誰了,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這個姑娘看著便知沒什么心眼,寧宛便也像個平常的小姑娘一樣,語氣中帶出些撒嬌來。
那小姑娘竟也是個爽快的,她見寧宛這么說,便跑上前來道:“伯母常和我說起你呢。她說這回到了京城,就讓我見見你,咱們認識認識,倒不想竟在這瞧見你了!
“我叫林欣,方旻哥哥叫我欣兒,你也叫我欣兒吧!
林欣?
寧宛原本猜想著這個姑娘便不是寧王妃嬸嬸族里的小孩子,興許也是什么同王府沾親帶故的,沒想到,她竟然姓林。
林。寧宛覺得自己腦袋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卻又消失得迅疾,讓她不能抓住。
“韻容縣主?你怎么啦?”
見寧宛許久沒有反應,只盯著她看,林欣還以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她低頭瞧了瞧,除了手里的葉子,沒什么奇怪的呀,便又出口問了一句。
“我沒事。你一直就在王府住著嗎?是才來了朔京嗎?”
“是呀!币苍S是因為寧王妃常跟她提起寧宛,這個叫林欣的小姑娘對寧宛的問題沒有什么戒心,寧宛問,她便照實回答。
“早先我就在臨江,是今年才跟著王府的人一道回了京城呢。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呀?伯母不在屋里嗎?”
“王妃嬸嬸有事情,還沒回來呢!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因著林欣的熱情,兩個人倒好像是老友一般。林欣也絲毫不拘束,便像聊家常一樣和寧宛說起話來。
“伯母有事情啊?隙ㄊ且驗槟莻沈側妃,自打她滑胎掉了個孩子,比從前還事情多呢。”
沈側妃滑胎?
寧宛一方面為著這個消息感到驚訝,另一方面卻為林欣能把這樣大的消息隨便告訴她而感到擔憂。
她試探著問道:“沈側妃曾經懷過孩子?”
“是呀。”林欣眨眨眼,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里多有不妥,便將寧宛拉進垂花門里,兩人站在墻下,又是一棵樹后面,這才壓低了聲音接著說下去。
“要不是因為懷了身子,她不過一個美人,憑什么提她做側妃呢!
“欣兒,這事可不小,你你不曾告訴過別人吧?”
這個林欣是什么性子,寧宛算大致摸清了,不過人表現在外的東西總不能盡信,她是站在寧王府這一邊的,即使林欣是在寧王府長大的,該防的事情她也得防著。
“你可是看清我了!绷中垒p哼了一聲,“王妃伯母說了,你是這朔京城里,我唯一能信的人,所以我才把這事告訴你。我信王妃看人的本事,今日與你相見,雖說在意料之外,總歸和我想的不差許多!
“這丫鬟瞧她跟著你,想必也是你信任的人。倘若我的話里有什么透露出去的,總歸這事只你一方在說,旁人也不能盡信。況且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外邊是什么名聲。”
這寧宛還真不知道,林欣這個名字,都是她今天頭一回聽說。
“朔京還不曾傳開,我在臨江時,可是整個臨江無人不知的‘小傻子’!绷中勒f著這話,好像還甚為榮幸。
無人不知的小傻子?這林欣還真是信任她,任她方才說了這么多,誰都知道她不是真傻。才頭一次見面就把這么重要的事告訴她,林欣對她的信任是不是太過了一點?
“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縣主不也一樣?”林欣反問回來,一雙大眼睛在陽光下好似都有星星點點的光芒。
等兩個姑娘從樹后邊繞出來,便垂花門外邊的小路上,寧王妃楊舒怡正和清蕊往這邊走來。
她們瞧見了寧王妃,寧王妃自然也看見了這邊站著兩個差不多大的姑娘,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迅速地被笑容掩蓋了下去。
“宛兒見過王妃嬸嬸!
“伯母,縣主真真是頂聰明的人物,欣兒喜歡!
寧王妃一邊摟過跑過來的林欣,一邊將行禮的寧宛扶了起來:“宛兒久等了!
“沒事沒事。還遇見了林姑娘,我們倆說話,不覺得時間久!
寧宛其實是想試探一下寧王妃對于林欣的態度的,雖然這樣讓她自己都覺得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可是這是朔京,不是褚州不是臨江,她也不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了,有許多事情,是要弄明白了才好做決定。
“我還怕你們兩個認生呢,這會瞧著,倒省得我介紹了!睂幫蹂贿呎f一邊拉起她倆的手,準備往屋子走去。
寧宛瞧著寧王妃的表情,一時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只是還不等她們過了垂花門,后面便有一個嬤嬤急急地跑了來。
“王妃,王妃不好了,王爺回來了,沈側妃又鬧了起來,說府里不請太醫來,她身子不舒服。王爺已經過去了。”
“不是才剛處理了她的事嗎?事情都過了這么多天了,她自己瞞著不報,等出了問題才來說,又怨誰去?”
寧王妃臉色很不好,語氣中也有明顯的不悅。
那嬤嬤大概是被嚇到了,忙又搬出了寧王來:“老奴看著王爺過去了,就想著來告訴王妃,總歸這沈側妃懷的”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再去瞧瞧!
她將那嬤嬤的話打斷,又回身看向寧宛,放柔了聲音道:“原是想請宛兒來嘗嘗螃蟹,誰知竟是讓你瞧了笑話。只我也沒想到今日里出了這么多事,委屈你了!
寧宛朝寧王妃笑了笑,道:“宛兒沒事。若是嬸嬸今日有事,不如改了日子宛兒再來!
“那可怎么好?你回去了,豈不是讓王叔笑話我們不知禮數。委屈你和欣兒再等一會,我去瞧瞧就回來。”
寧王妃說完,又吩咐清蕊到小廚房去端些新做的糕點,這才又急急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去。
等她走遠了,林欣才嘆了口氣:“今日這螃蟹,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吃上嘍!
只是寧宛暫時沒空想什么螃蟹,才不過來了寧王府一上午,得知的事情竟讓她一時間理不清楚。她跟著林欣回了先前的花廳里,邊聽著林欣念叨元方旻在臨江時那些舊事,邊想著沈湄這一而再再而三鬧起來的目的。
轉眼間日頭就爬上中天了。
果然如林欣所說,這一頓螃蟹吃得分外艱難,只等得寧宛都感受到了餓意,寧王妃才終于回來。
不過寧宛倒是沒想到,寧王叔叔竟也跟著一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