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叔叔!币妼幫踹M(jìn)了門,寧宛連忙起身行禮問安。
寧王自回京來便十分忙碌,便是寧宛常去宮里,也不常見到,這回再見,寧宛也甚為開心。
寧王上前來捏捏她的小臉,笑著道:“宛兒來啦!
楊舒怡跟在寧王身后進(jìn)來,面色不是很好,可進(jìn)了屋之后,仍是掛上滿臉的笑意,吩咐侍女去小廚房安排做螃蟹的事。
其實(shí)吃螃蟹的事小,寧宛來寧王府這一趟,最重要的還是聽聽寧王和寧王妃的想法。關(guān)于沈湄和林欣這兩人的事,可以算作是意外收獲了。
只是這意外收獲的分量顯然要比寧宛本身的目的還重。席間雖聊得愉快,可寧宛除了聽明白沈側(cè)妃是懷了身子自己瞞著,又不小心小產(chǎn)之外,再沒什么別的了。
不過寧王倒是又提到了另一件大事。這年的冬月廿三,是至和帝的六十大壽。
到時候?qū)m里要擺壽宴,幾位王爺并寧宛這樣孫輩的孩子少不得要準(zhǔn)備賀禮,目今還有兩月,說來時間也不是很多了。
雖然在寧王府逗留了小半日,不過寧宛還是沒有見到她那位堂哥——寧王世子元方旻,元方旻一早就去了宮里學(xué)習(xí),便連正午也沒有回來。
興許是剛從臨江回來,圣上特別關(guān)照對他嚴(yán)厲些,想來最近元方旻的壓力也不小。
這日晚上用過了晚膳,寧宛原是回到屋里繼續(xù)練習(xí)繡花的,不想她坐在那繡著,卻突然記起了白天見到林欣的事情。
林。
她嘴里喃喃著這個姓氏,總覺得自己似在哪看到過,卻又一時半會怎么也想不起來。
“小姐,明天再繡吧,先睡覺!甭浠ㄟM(jìn)來,一面為寧宛鋪床,一面勸道。
寧宛還想著林欣的事呢,她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一邊走到床邊上。
“小姐趕緊休息吧,奴婢在外邊,若有事就喊奴婢!
落花鋪好了床,出了屋子。
寧宛后知后覺地嗯了一聲,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開始發(fā)起呆來。
究竟是在哪看到過呢?
突然,她好像一下抓住了那個一閃即逝的東西。
寧宛翻身下床,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終于翻出一個小木盒子來。木盒子用小銅鎖緊緊地鎖著,顯然已很久未被打開過。
寧宛在屋里繞了兩圈,終于想起自己把鑰匙放在了床下,又是一陣翻找,才終于找到。
如果,如果她沒有記錯,那么關(guān)于林這個姓氏,她確乎曾經(jīng)見過。不是她祖母林氏,而是在這個盒子里。
咔噠。小銅鎖被輕巧地打開。寧宛借著夜明珠微弱的光芒,把盒子里的幾張有些發(fā)黃的紙拿了出來。
她坐在床上,又翻出一顆小一些的夜明珠,把兩顆放在一塊,這才能大概看清紙上的字跡。
她沒有記錯,母妃去逝后,燕凌遠(yuǎn)幫她調(diào)查的有關(guān)母妃當(dāng)年事情的這幾張紙上,提到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人物。
因?yàn)樨澪鄢€y兩數(shù)額巨大而被滿門抄斬的當(dāng)年的戶部尚書大人,而這位大人,姓林。
天下姓林的人千千萬萬,沒有什么證據(jù)能夠證明,林欣就是當(dāng)年從飛來橫禍中逃脫出來的林家后人,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寧宛總覺得,也許解開當(dāng)年所有謎團(tuán)的關(guān)鍵,就是林欣。
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突然想到這里,只是在聽到林欣說出她自己的名字時,這件事情突然就呼之欲出。
她整整一天都在回憶,終于還是在這個夜里想起來了。
如果林欣真的是當(dāng)年的林家后人,那她又為什么在寧王府呢?寧王府又是為什么要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收留罪臣之后呢?
寧宛將木盒子重新收好,又把一應(yīng)東西整理妥當(dāng),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外面忽然傳來了遠(yuǎn)遠(yuǎn)的雷聲。明明白天還是晴天,如今卻好像要下雨的樣子。
寧宛抱緊了被子縮成一團(tuán)。前方的路突然之間就布滿了重重迷霧,讓她沒來由地心慌。如果凌遠(yuǎn)還在,他會怎么做呢
淅淅瀝瀝的雨聲打碎了寧宛的思緒,她迷迷糊糊地入睡,一夜無夢。
這一年的冬天好像來得極快,才剛?cè)攵痪,朔京就下了一場大雪。天氣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清萱閣里自然燒起地龍,又并著日日為寧宛準(zhǔn)備好手爐。
今年冬天安竹園來了秦溫宜這個少夫人,這回可算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當(dāng)家主母,元啟同的側(cè)妃侍妾,本來就被禁了足受了罰,自然也沒因?yàn)樘炕鸬氖抡疫@位新來的少夫人不痛快。
寧宛自更不會了。同秦溫宜相處了這么久,她也大概了解了這位嫂嫂的性子。
說起秦溫宜,倒又有件趣事。
那時楚落音和秦溫宜見了面,寧宛原以為便是日后也不能嫌隙盡除,沒想到這兩個人聊了一下午,竟然就變得親同姐妹。
楚落音大概是真的想開了,有時她們幾個在清萱閣小聚,秦溫宜過來,大家還會湊在一起說笑話。
若是說起蘇子昂來,便能瞧見楚落音垂著頭微笑,雖從未多說過什么,可寧宛知道她總算是走出來了。
寧宛只希望蘇子昂可以珍惜這個姑娘。太傅楚家出過一任皇貴妃,若是楚太傅想送楚落音進(jìn)宮,那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只是寧宛在宮里走動多年,私心希望楚落音能不要去那個勾心斗角勞心勞力的地方。楚落音雖聰明,可目今單純善良,寧宛自己不想讓身邊的姐妹都變成建德皇后那樣的人。
臨近冬月的末尾,也離至和帝的壽宴越來越近。因?yàn)楸钡业膽?zhàn)事,至和帝下令這次的壽宴不能大辦。
可圣上說不能大辦,下邊的官員總不能就傻傻的真不大辦。這既要省銀子,又不能太落了皇家的顏面,近日里宮里的大人們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可是偏生有人還想讓他們更忙一點(diǎn)。
壽宴的前一天,東黎派的使臣抵達(dá)了朔京城。
自從至和二十五年宜和公主遠(yuǎn)嫁東黎,東黎國已經(jīng)有近五年不曾派使臣前來大周,只有每年的商隊(duì),如期將進(jìn)貢的貨物運(yùn)來朔京。
在大周與北狄交戰(zhàn)的第二個年頭,他們突然派了使臣前來,雖說是打著為至和帝祝壽的名頭,可是在東黎曾賣給北狄一批兵器的前提下,又顯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過這些事明面上總歸是前朝的事,寧宛只能靜觀其變而不能涉足其中,故而東黎使臣進(jìn)京的這一天,寧宛還是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在屋子里做了一套操。
“宛兒可起來了沒?專為明日壽宴做的衣服今日送來了,我來瞧瞧她穿著合適不合適。”
不過今日一早,秦溫宜便過了清萱閣這邊。
如今安竹園沒有世子妃,一應(yīng)事務(wù)都是秦溫宜在管,她雖是個有能力的,可總歸年齡還不大,勞碌了幾月,人也跟著瘦了下去。
“嫂嫂快進(jìn)來,外邊涼!
寧宛的聲音從里屋傳出來,緊跟著便見一個穿著月白襖子的姑娘跑出來拉住秦溫宜的手。
“你素來是個怕冷的,這會又跑出來做什么,喊我一聲我只管進(jìn)屋里去了!
聽聞她這么說,寧宛便一邊拉著她進(jìn)屋一邊垮下了小臉:“先前只有哥哥管著我,如今來了天仙似的嫂嫂,竟也是要管著我的,可知我這日子有多難過了!
秦溫宜笑著輕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只你是個會說的,旁人便是關(guān)心你一下,也是掬著你了?還不趕緊試試衣服,若要是不合適,我趕緊著人改了。”
寧宛便沖著她嘻嘻一笑,自去換了衣服來。
喜慶的日子自然要穿喜慶的衣服來,寧宛這一身橘紅的襖子配著一條金線織邊的寶藍(lán)色裙子,雖配色常見,可難得在繡功精湛。
裙邊袖口一應(yīng)的如意紋,卻也是圖個吉利。又并著團(tuán)花紋樣,倒也顯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tài)來。
等寧宛穿好了出來,秦溫宜看見便笑彎了眼:“宛兒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如今這般出去,誰不稱贊一句仙子下凡的。可是便宜了某個在北邊的小子呢。”
她這么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卻是讓寧宛竟害羞了起來。
原來年紀(jì)小,大家笑鬧一陣便過去了,如今年齡越來越大,比之從前,對感情一事也多了幾分理解,再提起燕凌遠(yuǎn)來,饒是在自己嫂嫂面前,寧宛也覺得臉上燙燙的。
“嫂嫂竟說玩笑話,可看著合適不合適,若合適嫂嫂快回去吧,莫在我這里誤了事。”
秦溫宜雖與元方睿之間少了些芳心暗許的過往,不過總歸是嫁了人的,又怎看不出寧宛這是害羞了,故而她便掩著嘴笑道:“是了是了,我可要趕緊走了才行,好讓你自己坐在這,好好想著你心里的人呢。”
她一面說一面招呼自己的丫鬟出門,寧宛原就覺得臉上燙極了,再經(jīng)這么一說,更是悶著頭輕輕推這秦溫宜往外走。
“嫂嫂只管取笑我吧,日后再不要來了。”
秦溫宜便好好好的應(yīng)著,一路笑著出了清萱閣。
等屋里只剩下寧宛自己,她瞧著大銅鏡里穿著新衣服的自己,竟有了些悵然。
兩年了,不知他現(xiàn)在,又變成什么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