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實小伙子恨不得也跟著這姑娘哭起來啊。
想他征戰沙場,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今日怎么對著這么個半大丫頭,一點辦法都沒呢!
燕月悠仍是不停哭著,那小伙子在她面前不住道歉,可就是怎么也哄不好。
“怎么了?”
正這時,燕凌遠和寧宛趕了過來,見到燕月悠掩著面哭著,一時也呆了一下。
燕月悠看見她大哥來了,哭聲小了些,紅著眼睛看著她哥哥。燕凌塵見狀,便上前解釋道:
“這位公子不小心碰到了悠兒,將悠兒這個花燈碰壞了,悠兒一時心急,就哭了起來。”
燕凌遠聞言嘆了口氣,拍拍燕月悠的肩膀:“你呀你,花燈壞了再買一個就好了,當街哭起來像什么話。”
燕月悠只噘著嘴賭氣不說話。
燕凌遠搖搖頭,轉向那位公子:“家妹”
他的話語一停,元寧宛看過去,正見兩人相對而愣。
“朝越!”
“凌遠!”
“你什么時候回京?怎么沒聽到信?”
“上月才得了令,讓我父親領兵回來,如今是我帶了人先頭回來復命的,我父親過幾日才到。”
“吳將軍也要回來?”
“嗯,圣上下了令,就一起回來了。才剛到朔京不久,還沒來得及到府上拜訪。”
兩人就這么聊了起來,這回輪到剩下的人愣在那里了。
蘇子揚和薛凝嫣跑到時,便見到中間兩個少年談笑風生,旁邊圍了一圈不知所云。
“這人是誰啊?”薛凝嫣小聲問蘇子揚。
但見他瞇著眼睛瞧了半天,末了才折扇收起,上前作揖道:“吳兄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子揚仍是當年模樣哈哈哈。”那位吳姓少年見到蘇子揚,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吳兄手勁還是那么大”蘇子揚身子明顯晃了一下,干笑道。
這回成了三人在當中談笑風生,剩下的人圍在周圍不知所云。
“哼!”燕月悠用力跺腳,轉身就走。
“哎,這位小姐”吳公子正面向她,伸手欲阻攔。
“回來。”燕凌遠出言。
燕月悠自小最怕她大哥,聽言停下了步子,可仍不將頭扭過來。
“這位是燕小姐?”吳姓少年語氣中帶了幾分猶疑。
“嗯。”燕凌遠點頭。“悠兒回來。”
燕月悠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轉過身來。
“這位是征朔將軍府的吳朝越公子。”燕凌遠介紹道。
燕月悠素來任性,此時本該福禮,可這人方才弄壞了她的花燈,她還在氣頭上,便賭氣看著這位吳朝越公子,愣是一言不發。
燕凌塵瞧著不對,拉拉燕月悠的袖子:“悠兒,行禮”
燕月悠本想的是他弄壞了花燈,故意不給他面子,氣一氣他,誰知這吳公子竟笑了起來。
“方才是在下唐突,弄壞了燕姑娘的花燈。還請燕姑娘原諒。”
話畢,他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高臺,上面一溜掛了許多花燈,是給人們博個彩頭所用。
“煩請姑娘稍等片刻,在下這就賠姑娘一個新的。”
“哎”燕月悠見哥哥認識這人,本就不想再追究了,如今人家又給她道了歉,剛想說些下臺的話,就見那吳朝越竟使了輕功直接飛到了那高臺之上。
“這位公子可是想贏咱們著‘白兔捧月’花燈?”
甫一站定,便見一個小廝過來,熱情地問道。
“怎么贏法?”吳朝越見這一處擺了弓箭,猜想定是射個什么東西,于是便到了這一處。
“簡單著呢。公子瞧此處有箭九支,架上一順掛了十個燈籠,公子用這九支箭射下這十個燈籠,我們這花燈就是公子的了。”
“這不是刁難人嗎?”
吳朝越扭頭,見燕月悠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站在后面噘著嘴瞧著上面的燈籠。
這游戲倒有意思,燈籠乃是掛了一豎排,要讓其落下來,就要用箭射中掛著燈籠的彩繩。
常人手勁不夠,一支箭射斷一根繩,少不得便要落下去,這一箭穿兩個,可是要些功夫了。怪不得這盞“白兔捧月”燈做得好看,卻還沒被人拿去。
“這位小姐有所不知,這‘白兔捧月’是我們這手藝最好的師傅做的,一年也只這么一盞,若是隨隨便便叫人拿去,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這小廝還會用成語。燕月悠腹誹。卻見吳朝越已到一旁,拿起弓箭來,對準了架上的燈籠。
“吳公子可小心這些,莫要失了你的才名才好啊!”蘇子揚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什么才名啊?”薛凝嫣扯扯他袖子。
“朝越自小便射術了得。封一個‘神射手’也不為過的。不過幾年不見了,不知他此時到了什么境地。”
“這么厲害呀?”薛凝嫣不太相信。這么厲害的人他怎么沒聽過。
“五年前他就和征朔將軍一起去西北那邊了。你那時才多大?”
薛凝嫣瞪了他一眼,呸,你自己還沒多大呢!
倆人說著,吳朝越那里已經射出了第一箭。箭支穩穩當當射落第一個燈籠,卻在其后明顯氣力不足,快接近第二個燈籠時,卻掉了下來。
見他略一猶豫,緊接著便拿起下一支箭。
繼而嗖嗖嗖,七箭已極快的速度射完,剩了最后兩個燈籠和最后一支箭。
臺下已圍了許多瞧熱鬧的百姓。上元佳節本來就是個官民同慶的日子,管你是哪家小姐公子,但凡有熱鬧,百姓們自是要瞧上一瞧。
已有那好事的,在臺下吹起了口哨鼓起了掌。
燕月悠就站在臺上,站在吳朝越旁邊,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竟然緊張了起來。
“你”
“噓”
吳朝越輕聲打斷她的話。
這小姑娘不太妙啊不能分心吳朝越心下對自己說了兩遍,拿起了最后一支箭。
燕月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像那個花燈上的兔子一樣,跳得飛快。
萬一不中,會不會被人嘲笑啊?看他和哥哥認識,也是哪家公子吧?是不是,有些丟人啊
嗖!
一箭射出。
臺下的人霎時間沒了聲音。
那小廝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看著那最后一箭已極快的速度飛出,在穿過了倒數第二盞燈籠后又迅速地將最后一盞燈籠擊落。
箭羽隨著燈籠掉落在地,原本燃著的燈芯也一瞬熄滅。
臺下瞧熱鬧的百姓,寂靜了片刻后,霎時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恭喜公子,拿下了今日的頭籌,這‘白兔捧月’燈,是公子的了!”那小廝也毫不含糊,忙摘了燈來,奉到那位公子面前。
但見他放下弓,接過花燈,走到燕月悠面前。
“還請姑娘原諒。”
臺下面起哄的聲音傳來,燕月悠瞧著面前這個比她高出了許多的少年,手里提著個與他分外不搭的花燈,噗嗤笑了出來。
“姑娘”吳朝越一愣。
就這功夫,燕月悠扭頭便跑下了臺子。
吳朝越看看跑走的人,又看看手里的燈。
這是什么情況啊?
“吳兄弟,你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神射手’!”
剛一回來,吳朝越便得到了薛凝嫣的極大贊賞。
他平素和姑娘接觸得少,今日里已經是破天荒地和燕月悠說了許多話了,此時被薛凝嫣一夸,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紅了臉。
薛凝嫣看看燕月悠手里的燈,又瞧瞧自己手里的,忽然看向寧宛,說道:“我們都有燈,宛兒呢?”
燕月悠也愣了一下,是呀,她們都有燈了,就宛兒姐姐沒有,多不好玩。
“不妨事,不妨事,咱們到別處玩,等會就有了。”寧宛手里緊緊攥著那股簪子,因了手一直藏在袖子里,倒是沒被另兩個姑娘發現。
還是別發現了的好。寧宛想著。
“都有。”
此時就聽得燕凌遠的聲音傳來。寧宛轉過頭,便瞧見他提了盞荷花樣的燈,自臺子的另一邊走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的玄色披風隨著步伐而輕微地揚起,手里的荷花燈因了顛簸而微微搖晃。
好像突然一下天地間就剩下他們兩個,她在這里等著,他就會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送來。
好像沒發現,燕凌遠,也這樣好看呢。
寧宛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了一下,見他走到自己身邊,將那花燈遞過來,更是臉上燒燒的,不敢伸手去接。
“不喜歡嗎?”
燕凌遠見她低著頭,也不接過去,卻以為她是不喜歡這樣子的。
“沒有。很好看。”
寧宛將花燈接過。
那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說什么很好看。
也許,是月色很好看吧。
正月十五的月亮,圓圓的一輪玉盤,清冷的光輝似與朔京城的熱鬧繁華格格不入,卻又意外地帶了幾分微微涌動的浪漫與羞怯。
安定大街上的花燈獎品,漸漸地都找到了主人,熱鬧了一晚上,終于是步入了尾聲。
元寧宛幾個仍是原路返回,不過此行倒是多了吳朝越。
寧宛也是過后才從哥哥那聽來,吳朝越本也在朔京出生,五年前,他九歲時,便同他父親征朔將軍吳啟盛一道去了西北,今年才得了圣上詔令回來。
幼時他們也常一起玩,尤其他和燕凌遠,又經常一起練武,故而要熟悉些。
等寧宛回了清萱閣時,外面煙火的聲音也已小了下去,恒親王府各院也一一落了鎖。落花落雪早將床鋪鋪開,只等著她回來,便侍奉她休息。
“你們沒出去瞧瞧?”寧宛今日收了禮物,心情也分外好,少不得也同幾個丫鬟打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