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猜燈謎,我哥哥總能猜對最多,給我拿了那個最大的燈籠來。”燕月悠瞧著遠處熱鬧的人群,興奮地同寧宛說著。
“是是是,你大哥最厲害了。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是要送你燈籠,還是送宛兒。”薛凝嫣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說道。言罷還朝燕凌遠看了一眼。
唉要么說這燕世子難以捉摸呢,瞧瞧,半點表情都沒有的。
“那”燕月悠愣了一下,看了寧宛一眼,“那自是要給宛兒的。給宛兒就同給我一樣!”燕月悠梗著脖子犟道。
“咳咳咳”蘇子揚本還是憋著笑,聽了燕月悠這話,撐不住便笑了出來。
“留著你的力氣猜燈謎。”燕凌遠扔下一句,竟然自己當先走到最前面去了。
寧宛朝那人看了一眼,他好似比那年初見長高了許多,隱隱的多了少年人的風華。可他身上那份氣質好似又沒有變,遠遠的便叫人不敢親近。
不過,她好像又,沒那么害怕。
“又不是只有一個花燈,我們到時一人一個,提著走,可不是正好?”寧宛沖燕月悠眨眨眼睛。
“哇!這個人會噴火!”
“哇!看這個兔子,是不是很好看!”
“哎呀,這個猴兒竟有了靈氣般!”
幾人中數燕月悠歲數最小,看見什么都要好奇過去瞅兩眼。她又拉著寧宛凝嫣兩人,三個姑娘左跑右跑,少不得幾個公子也得跟著。
燕月悠的二哥燕凌塵,自小就極照顧這個妹妹的,只聽得他的聲音跟在燕月悠的聲音后邊。
“悠兒你慢著些!”
“悠兒小心,別被人撞了!”
“大哥他們還在后邊呢,等一下。”
這么來回跑著,又人潮涌動,不幾下,幾人倒被動的成了分頭行動了。
“喜歡嗎?”
寧宛正在一個老師傅的攤子前,對著一支簪子發呆,便聽得后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頭看去,果然是燕凌遠。
寧宛抬頭看向他,見他眼中不似往常的那般清冷,竟不知是因為燈火,還是因為她,而鍍上了一層淺淺的柔和。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要跳了出來。
“嗯。”
最終,只成了簡單的一個字。
寧宛不再看他,轉而仍是盯著那股簪子。
擺攤的老師傅見這姑娘和公子雖年齡不大,可穿著精良,又有著一股貴氣,也忖度許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又見兩人眉眼間隱隱似有情愫,故而一時間也猜出些許。
老師傅活了大半輩子,什么樣的人沒見過。想著這兩位許是日后要定親的,是青梅竹馬的感情,故而出口介紹道:
“這位小姐眼里著實好。這簪子通身無花紋,唯頭里點了一枚通紅瑪瑙,是取紅豆之形,得名‘相思’二字。”
這個年歲的少男少女,說相思好像還早了些,不過大戶人家嘛,看這小少爺的年紀,怕是通房丫頭都該有了。
老師傅滿意地捻捻自己的胡子。
“相思。”寧宛重復了一遍,只覺得這兩個字里,含著無盡的她尚且不曾體會的意味在里面。似甜又似苦,卻教人忍不住想要一遍一遍地念出來。
燕凌遠難得地沖老師傅笑了一下,伸手放了一定銀子在小攤上。
“哎呦哎呦,不敢當不敢當。”老師傅瞧見忙擺了擺手。看這兩位身旁也沒個下人,怕是從來沒買過東西吧。他這小簪子,哪值這么多錢財。
“老師傅收下吧。”燕凌遠說道,“就當是給日后這位小姐看上的所有簪子付了賬了。”
元寧宛猛地轉頭看向燕凌遠。燈籠的光亮照在他的臉上,帶了些不甚清晰的昏黃,而他此刻沒了那股子冰冷的氣息,周身都似沐過了四月的春風。
“我這有銀子”她慌忙伸手去拿自己的錢袋。
“就當是我送你的。”燕凌遠隔著厚厚的斗篷,按下她的動作。
“可”
“那日湖邊一時情急唐突了姑娘,這支簪子,就當賠罪了。”他說著,從老師傅手里接過那只簪子,遞到了元寧宛手里。
簪子其實極為普通。元寧宛雖在褚州出生,可因了身份,什么好物都不曾少過,可偏偏這支簪子,此時看在她眼里,竟比那些足金足銀的都要美些。
簪子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寧宛微愣,隨即反應過來。
這人真是
好好的說起兩年前的事做什么
“你慢點,你沒看見他們都找不到了嗎?”蘇子揚也難得地加快了步伐,跟上薛凝嫣的步子。
“啊?他們人呢?”
蘇子揚搖搖頭:“人太多了,你們又東跑西跑的,一時散了。”
薛凝嫣嘆了口氣,復又忽然釋然了:“沒事沒事,一會就碰到了,月悠有她二哥呢,寧宛有凌遠,出不了事。”
“那你呢?”蘇子揚刁鉆地問道。
薛凝嫣白了他一眼,似聽到了什么愚蠢的問題一樣:“你這么大個人在這,我怕什么?人家看你長得這么白嫩,就是抓人,少不得也是先抓了你去。”
說完,還不待蘇子揚反應,便沖向一個擺燈謎的攤子,準備大干一場。
白嫩?蘇子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個詞怎么聽起來那么怪呢?
“哎呦這么多燈謎啊。”
“那可不是,小姐多猜幾個,大燈籠就歸您嘞。”那小二見這姑娘穿著打扮不凡,也來了興致。
薛凝嫣沖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呦,是個八寶宮燈形狀的提燈,別說,還挺好看的。
“我瞅瞅啊。”薛凝嫣豪邁地拿起了離她最近的一個燈謎。
“八百羅漢。打一字。”
“夥。”
薛凝嫣扭頭看了眼,蘇子揚正站在她身后。她把那猜完了的扔在一邊,又拿了個新的來,仍念道:
“三潭印月溶溶夜,玉露湛湛亦覺寒。打一字。”
“涼。”
“二九年華紅顏子,一雙秋水鎖春山。”
“櫻。”
薛凝嫣不服氣,扭頭又看了蘇子揚一眼,那人一臉云淡風輕,一把折扇合成一股一下一下敲著手掌心。
薛凝嫣復又低頭看向手里的謎題。
一溜的謎題念過去,蘇子揚跟著她身后,一一解了來。已有跟前的小姐,瞧著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低眉私語起來。
那攤仗前的小二見著這公子如此才情,也少不得激動了起來。今日里一晚上,可數這位公子答得多呢!
終于,給薛凝嫣找到一個別出心裁的來。
“這個長哈哈哈。”她哈哈一笑,興致昂揚地念起來。
“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空聽馬蹄歸,秋日殘紅螢火飛。”
她念完,扭過身來,眨著大眼睛盯著面前的蘇子揚。
只見他傾身上前,把薛凝嫣整整罩在了陰影里,柔和的聲音響在薛凝嫣的耳邊:“此乃在下姓氏,蘇。”
他離得太近,吐字時的白色霧氣迷蒙了薛凝嫣的眼睛。她仍兀自愣在那里,倒是攤前的小二率先反應了過來。
“這位公子好才情,今日咱們的謎題一個不錯俱猜了出來,這八角宮燈歸您嘞!”
那小二一邊說著,一邊摘了花燈來,提到蘇子揚和薛凝嫣身旁。
“恭喜公子,恭喜小姐啊!”那店主似也看見這邊風景,從屋里出來,朝著這一男一女恭喜道。
看這二人著裝氣度皆為上品,定是城中哪家權貴的公子小姐,他們店里的生意,如此一來也是好一次宣傳。那店主自是高興。
只蘇子揚和薛凝嫣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好似沒聽到這邊喧鬧聲一般。
薛凝嫣尤自愣著,便聽那人又說了一句:“喜歡嗎?”
他竟不知何時接過了那宮燈來,此時抬手,燈里的光芒打在她臉上,好像,竟不太刺眼。
“喜歡。”
薛凝嫣的聲音微不可聞,她點頭的動作也幾不可見。
蘇子揚卻微微笑了起來。
八角宮燈從他手里交到了她手里。感覺到手中突然多出來的重量,薛凝嫣霎時反應了過來。
“蘇子揚!你竟然占我便宜!”
那白衣少年卻早已轉身離開。
這一聲嚷得周圍的人都扭頭看了過來。
薛凝嫣驚覺不對,忙抬起袖子擋住了臉,朝著前面那個大搖大擺的人追了過去。
“你竟然敢占我便宜!”薛凝嫣壓低了聲音,那花燈隨著她的動作輕微地搖晃。
“你自己說的。”蘇子揚仍是那副笑臉,不緊不慢地朝最大的花燈臺子那邊走去。
倆人正拌著嘴,忽見得那花燈臺子下面,燕月悠掩著面哭著,旁邊圍了些人,也不知在說些什么。
蘇子揚和薛凝嫣忙停了話頭,快步朝那邊跑去。
“你賠我的花燈,都怪你,你賠我!”
燕月悠自小就養尊處優,耍起大小姐脾氣來,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住的。此刻她面前的地上,躺了一個折斷了一股支架的花燈,而她淚水似不要錢般不停淌著,哭得滿臉淚痕。
“這位公子,小妹性子急,您別介意,我這就勸她”燕月悠的二哥燕凌塵也是急得直跺腳,讓他哄著這個小祖宗還好,這一旦哭起來,除了他大哥,誰還能治住啊。
燕月悠對面,一個看去分外壯實的少年正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花燈。
讓他打人好說,讓他修花燈?他一個粗人,不拆了這花燈就不錯了
“這位姑娘,你別哭了,我再給你買一個成嗎?”
誰讓自己不小心,沖撞了人家小姑娘。少不得破費銀兩,買一盞賠她好了。
誰料那小姑娘半分不領情。
“誰稀罕你的!這是我哥哥給我贏的!你弄壞了,你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