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一應齊全,外祖母不必擔心。”寧宛安慰道。
許氏經了大半輩子風雨,后院里那些事她又有什么猜不到的:“話雖如此,可你到底是年齡太小。若有那不聽管教的下人,只管罰他,尋你祖父做主。”
許氏也知道寧宛在府中的處境,故而這會直接讓她尋祖父去,也未再提起王妃。
寧宛乖巧地點點頭。
“你母親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莫要太過傷心。外祖母這里時刻都念著你。”許氏想起自己女兒,未免一陣悲傷。
“外祖母也要養好身體。”寧宛看著自己的外祖母,微不可聞一聲嘆息。
幾人又說了會話,薛凝嫣見她祖母面上已有了疲態,這便尋著機會說道:“祖母,宛兒妹妹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若讓她到我院里,我們兩個說會話?正好祖母休息休息。”
說著還上前去,挽著許氏的手搖了搖。
許氏無奈地搖搖頭:“你啊罷了,你們小姑娘有話說,嫌棄我這個老婦人,我也不打擾你們,去吧。”
“哪是嫌棄,郎中也說了您要多多歇息,養好了身體才好。”薛凝嫣嘟著嘴撒嬌。
“就你是個主意多的。”楚清鳶也笑著嗔道。
寧宛瞧著此番情狀,也一聲輕笑。又見著自己舅母一臉慈愛,不免想起母親來,一時心里百感交集。
這廂說完了話,薛凝嫣便領著寧宛到了自己的傾芳塢。一路邊走邊聊起近幾日的事情。
“你那些鋪子點得如何了?之前聽說你病著,原想去探探,奈何祖母這里走不開。如今可好些了?”薛凝嫣當先問道。
寧宛點點頭:“大略上算清了。幾間鋪子都留下未免有些多,我正想賣了幾間。”
薛凝嫣也點點頭:“你如今一個小姑娘,多了顧不過來,少不得被人騙了去,少幾間,尋些靠譜伙計,不愁沒進賬的。”
“說起伙計來”寧宛垂了眼眸,“嫣表姐可有什么合適人選?”
“伙計這事,你問婷婷呀。”薛凝嫣脫口而出,話說出來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怕是宛兒臉皮薄,又和樊婷婷認識不多久,開不了口。
薛凝嫣停頓了一下,復又說道:“那個婷婷性子開朗,你只管和她說了便是,不妨事的。朔京城這么個地界,少不得誰幫誰一把的,日子還長呢。”
見著寧宛似仍有猶豫,又接著道:“你要不我先幫你說說,若她允了,你倆再細談。”
“如此倒要勞煩嫣表姐了”
“你既叫我一聲表姐,就不要說那些勞煩不勞煩的話。日后我若要請你幫忙,斷不會跟你客氣的。”薛凝嫣挽上寧宛的胳膊,兩人走進了屋子。
甫一進屋,便聞著一股隱隱約約的奇異味道。寧宛掩著嘴咳嗽起來。
“哎呀哎呀,忘了同你說了”薛凝嫣一邊懊悔,一邊沖進屋子去,手腳麻利地把一桌子瓶瓶罐罐蓋了個嚴實。
“昨日里我把這些都拿進來研究,早晨也忘記放回去了,可沒嗆著你吧?”
那味道也不甚濃,寧宛漸漸習慣了,倒也好了,只是她心里奇怪,于是便問道:“表姐這里是什么味道?”
凝嫣扭頭看向靈沫,靈沫自小伺候薛凝嫣,自是知她想說什么,于是伸手拉了拉落花,兩人一起退了出去,又將門關好。
薛凝嫣這才拉著寧宛進了里屋,指著她桌上一排的瓶瓶罐罐說道:“這便是我之前同你說過的好東西。”
寧宛走上前去,細細的看著那些瓶子。其中一個小瓷碗里,放著許多淡黃色的粉末,寧宛瞧著眼熟,脫口問道:“這是硫磺?”
薛凝嫣似很驚訝:“哎呀,宛兒猜到了。這就是硫磺,和上次咱們防水銀的硫磺一樣。”
“嫣表姐用這些硫磺做什么?”
據寧宛所知,硫磺是一味藥材,不過上次的事情又讓她知道,硫磺可以處理水銀用。可是嫣表姐這里又不需要處理水銀,弄來硫磺做什么?
薛凝嫣眨眨眼睛,帶著一股子狡黠說道:“做個好玩的東西,日后說不定能用上”
寧宛愈發不解,能做出什么好玩東西?
只見薛凝嫣上前去,將蓋好的兩個小罐子揭開一條小縫,扭過頭同寧宛說道:“這兩樣,一樣是硝石,一樣名叫赤磷。”
這兩樣東西,寧宛倒是知道,只是嫣表姐此時又要用它們做什么?
“這赤磷、硝石、硫磺,分開來看,倒沒什么奇異之處,可若是放在一起,那便有趣多了。”
“表姐何意?”
“唉我呀,還在試驗。這雖說理論上行得通,可實際上,還得多試幾次啊。”
寧宛愈聽愈迷糊了,試驗?試驗什么?
“宛兒,你可聽過,兩軍對壘時,可用煙火攻城一事?”薛凝嫣卻突然問起了別的問題。
“煙火?攻城?”寧宛搖搖頭。她雖讀書不及元方睿多,可這一年多來,也看了不少各個方面的書籍,又跟著傅先生學習,于戰事記載上,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許。可若說煙火攻城,這她還是頭一次聽說。
見寧宛如此反應,薛凝嫣對本朝蓋沒有用過這種殺傷力巨大的方法更確信了些許。看來大周朝同她記憶里的歷史是有偏差的。不知是哪一環出了問題,讓那種事半功倍的法子在這個時空中延緩了出現的時間。
薛凝嫣笑了笑:“我之前,發現了一些好玩的事情,可至今未研究清楚。等我搞清楚了,帶你瞧瞧。”
“就是用那些東西嗎?”寧宛指著一桌子的物件。
薛凝嫣鄭重地點點頭:“不過多久,就會有我的消息了。”
至日上中天,寧宛方從定國公府出來。
許氏原想留她下來用飯,奈何她出門時也未同王妃說詳細時間,又想著清萱閣內還有諸多事務處理,于是寧宛還是婉拒了許氏的挽留,登車回了恒親王府。
才一回府,落月便急急地跑了來,稟報道:
“小姐,柳側妃說我們院里克扣了她的炭火,如今她身邊的一個嬤嬤鬧將起來,顧嬤嬤和落雪姐姐兩人在那頭看著,要止不住了。”
落月說得著急,話語也零碎起來。寧宛聽了個大概,也來不及細問,衣服也沒換,便又往柳側妃那邊去。
如今柳萍是要明著和她作對了,雖她只是個側妃,可到底是她父親的女人,背后又有淳王府在,寧宛處理起來,也少不得要多思量一二。
才到了柳萍院子的門口,便聽得里面喧鬧聲傳來。
“我們小姐好歹也是側妃身份,還由不得你們這般欺負!炭火分量不足便罷了,還以次充好!”
“先前就道四小姐年齡小,少不得我們小姐讓著些,如今可是有些過了!”
又聽得顧嬤嬤的聲音傳來:“各房各院炭火數量自有定例,小姐也是依著舊例定了發放。若側妃這里有了錯處,不妨叫分管的下人來,一一查證了才是正經。”
奈何對方根本不聽她言語,只一味的打抱不平。
言下之意皆是,四小姐私心克扣了炭火,是我們柳側妃受了委屈。
寧宛立在門口聽了片刻,待理清了情況,這才邁著步子穩穩走上前去。
“不知柳側妃是有何事?怎的院里這般紛亂?”
院子里諸人聞聲,都一時停了下來。方才還鬧騰著的院里,霎時間安靜了下來。顧嬤嬤落雪行禮,柳側妃院里的下人互相看了看,也都低了頭。
此時,柳側妃方慢悠悠地從屋里走了出來:“怎么回事,什么事情驚動了四小姐?”
方才院內說話的那個嬤嬤上前說道:“前日里送來的冬炭,奴婢們看過,竟是些以次充好的爛貨。如今不過是想討個說法”
還不待她說完,柳側妃便將話接了過去:“這是什么話?四小姐自當公平,怎么會有這種事情?”
說罷看了寧宛一眼:“是吧,四小姐?”
寧宛微笑,說道:“側妃說得是。炭火都按著往年的慣例,蓋沒有克扣的理。不過,”
柳側妃聽她還有轉折,輕挑黛眉。這事他們占理,她心里自不害怕,只等著寧宛的后話。
“我也知自己年幼,又是初初管了這些事情。縱是我內心里知這些事情,可下人看我年幼,難免有那壞了心的人,從中貪圖一二。”
柳側妃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有些打鼓。聽這四小姐的意思,似乎是要將這事推出去?
那怎么能行!
“那下人不聽話,自是”
“自是要處罰了才好。”寧宛接話。
柳萍愣了一瞬。什么自是處罰!她要說的是“自是主子管教不嚴”!
這一來一回,可差了多了。
“顧嬤嬤,去查一查,炭火此事都是歸誰管的,為何柳側妃這里出了差錯。查出來帶到我這里,我自要親自處罰了他。”寧宛卻不給她機會,直接下了命令。
柳萍一看不對,待要出口,卻見寧宛已扶了顧嬤嬤的手,轉身欲離去。
“側妃且寬心,我雖年紀不大,可這些事情輕重還是分得清,定會調查清楚的。落雪。”
落雪聞言應聲:“是。”
“去府中支牌子,重新給柳側妃取了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