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可是藥苦著了?再讓丫頭拿些蜜餞來?”一時吳氏也慌了神,這方才還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寧宛搖搖頭。
“二嬸嬸”寧宛忍不住,趴在吳氏的懷里,小聲哭了起來。
吳氏看向落花落雪,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也是搖搖頭。
吳氏也一時沒了法子,只得撫著寧宛的頭發,柔著聲安慰她:“可是哪不舒服了?同二嬸嬸說,咱們請了郎中來瞧,沒有好不了的。”
“我想娘親”寧宛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擠出了這么幾個字。
吳氏一愣,繼而也悲從中來。
宛兒才八歲,就沒了生母。王妃看不慣,世子不關心,院里沒個做主的,小姑娘家家便要管著那些不知安了什么心思的奴才們。其中難處,她在王府后院大半輩子,又怎會不知?
當年她新婦入府,尚且舉步維艱,可想寧宛一個只有個嫡女空名的小姑娘,又該頂著怎樣大的壓力。
吳氏不自覺紅了眼眶。她拍拍寧宛的后背。
“二嬸嬸在這呢。宛兒不怕,乖。”
就像母親一樣,安慰著這個人兒。
不一時,寧宛的抽泣停了下來。吳氏一下一下撫著她柔軟的頭發,掌心的溫熱傳來,讓寧宛冰冷了幾日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二嬸嬸真好。”
極簡單的一句話,卻最能說出她此刻的真心實意。
偌大的王府里,人心各異,而二嬸嬸此時能這般待她,已是令寧宛感懷不已。
“傻孩子。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莫要累著自己了。身體康健了,往后想做什么事,才能好好做下去。”
寧宛乖巧地點了點頭。
吳氏在清萱閣坐了有快一個時辰才離開。
落花落雪均欣喜地發現,她們小姐的心情好了起來。雖然要做的事還很多,可是不似從前那般,仿佛一團愁云郁結在眉心。
果然是二夫人老道些,這才一會,便將小姐勸好了。
吳氏走后不久,王爺身邊的袁刃,領了兩個身著深褐色麻質衣服的侍衛樣子的人,來了清萱閣。
“王爺說小姐生了病,故而屬下此時才將人帶來,還望小姐恕罪。”袁刃行禮,后面兩個人也跟著跪下。
“袁大哥不必多禮。”寧宛仍在床上,不過此時放了紗帳下來,倒也不會直接被外男看了去。
“這兩人是屬下奉王爺命帶到小姐院內的。日后但聽小姐差遣。若有逾矩的,小姐遣人告訴屬下便可。”
袁刃說完,后頭倆人便齊聲道:“但憑四小姐吩咐。”
這還是寧宛的院子里頭一回加進了侍衛。寧宛此時病著,不好走過去細瞧,于是便應聲道:“辛苦袁大哥了。”
“屬下不敢。”小姐叫他一聲袁大哥是念在他在王爺身邊做事,袁刃是斷斷不敢應下的。
他朝著寧宛行禮,又朝向那兩個侍衛道:“該說的話我都同你們說過了。日后只有四小姐是你們主子,若是敢有二心,休怪我翻臉無情。”
這兩個弟兄,也是跟在袁刃麾下出生入死的。袁刃給四小姐挑人,自然要挑信得過的,這才把這兩人挑了來。此時交代過,他也算功成身退。
“四小姐好生休息,屬下先行告退。”袁刃又行了禮,離開了清萱閣。
落花見袁大人走了,正待上前,請兩位侍衛大哥到廂房去,瞧瞧給他們收拾的屋子,誰料倆人突然說了話。
“請小姐賜名!”
落花唬了一跳,邁出的步子又退了回去,轉過頭看著寧宛。
寧宛也愣了一下。原來這些人都沒有名字嗎?
不過這種事情,寧宛大概知道,不能亂問,于是想了想便道:“就叫樓望、樓天吧。”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兩下。
這回輪到兩位侍衛大兄弟愣了一下。
樓望,樓天?
望天嗎?
這四小姐還真是
不過他們訓練有素,雖然這名字取得有點奇怪,不過他們還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接受了。原來出任務的時候,什么二狗三蛋的名沒叫過?一個望天算啥。
“謝小姐賜名!”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落花緊張地看了寧宛一眼。她怎么覺得,這兩個侍衛大兄弟,有點傻愣愣的呢?
寧宛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別怕。可其實寧宛自己心里,此時也在打鼓。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侍衛,還不知道對方功底呢。
寧宛清咳一聲,努力回想從前薛梓沁訓斥下人時候的樣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些,說道:“你二人如今既來了清萱閣,那便只能一心向著我。我不知你們從前在祖父身邊做什么,可此時到了我這里,便要按我的規矩辦事。做好了,我自不會虧待二位,做不好,那就休怪我不念主仆情意了。”
寧宛自己認為自己這番話說得不錯,下邊兩個大兄弟聽了,可是好一陣汗顏。
合著這四小姐根本沒搞清楚他們的身份啊?
他們從前可是暗衛!如今是以普通下人的身份隱藏在小姐身邊的暗衛,結果呢,這四小姐真把他們當普通侍衛了。
樓天看看樓望,覺得應該說點啥。可上面坐著的是他們主子,他們不知道怎么說啊。
這樣的主子,頭一回見啊!
最終還是稍老成點的樓望拱手說道:“屬下謹遵小姐吩咐。”
樓天在一邊汗顏,這袁大哥到底怎么想的,就讓他們來保護這么個小女娃?
寧宛見兩人微微愣了一下,心里便開始忖度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得有問題。忽然間,她福至心靈。祖父給她派的人,想必有點功夫的,此時她正好有事要做,不如讓這兩人替她做了。
寧宛吸了口氣,端正身子。
“既你們二人日后為我做事,那我自當全心信任。如今正好有件事我要去辦,不知你們誰能勝任?”說罷看了落花一眼。
落花得了意思,走過去將內外廳的門都牢牢關上。自己守在了內室的門外。
樓望和樓天相視一眼,不知這位小姐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于是均未發言。
寧宛接著說道:“我這里有封信,早先便擬好了,想送出去,奈何沒有合適人選,如今正好你們來做。”
這兩人一聽,送信,那簡單啊,他們當暗衛那會,送信那是最簡單的活了。不過,也最危險便是了。
寧宛扭身從床下翻出一個信封來,上面沒有一個字。只聽她說道:“我要你們把這封信,親自送到英武侯世子燕凌遠的手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寧宛說得鄭重,可聽在兩個大兄弟耳朵里,就有點變了味了。
沒想到啊,這四小姐年紀小小,都學會給情郎遞信了。
又過了五日寧宛的病才算徹底的好凈了,自此之后她也是愈發注意自己身體。日日不用齊嬤嬤顧嬤嬤來催,便會按時吃了飯。
薛梓沁留下的幾個鋪子也算得差不多了,留下哪個賣出去哪個寧宛心里也有了計較。她現在只缺著信得過的掌柜人選。這件事,倒要麻煩樊婷婷了嗎?
入了九月,天氣涼了下來,府里已經開始備起了冬日用的炭火。寧宛前日收到了薛凝嫣的帖子,道是她外祖母憂思郁結于心,想要見見她。故而今日起來,收拾收拾便要備了馬車,往定國公府而去。
定國公夫人許氏身上蓋了上好的羊絨毯子,世子夫人楚清鳶坐在床邊上給她捶著腿,薛凝嫣則坐在另一邊,一個一個講著笑話逗著她祖母笑。
正這時進來個丫頭稟報道:“表小姐到府門口了,正往咱們院來。”
“快去迎進來。”許氏聽聞,眼睛也一瞬亮了起來。她女兒經了意外,可她外孫女還在,隔了這么多日,好容易才得見上一面,她心里也有些激動起來。
“娘當心著些。”楚清鳶一邊說,一邊起身將許氏扶著靠在軟枕上坐好。
沒過多久,便見寧宛披著斗篷進得屋來。
饒是寧宛提前在路上定神安心許久,此時乍一見外祖母靠在床上眸中溢滿心疼,又聯想到母親去逝,也再撐不住,撲到床邊淚便流了下來。
“外祖母”她聲音不大,卻含著心酸、委屈,連著楚清鳶薛凝嫣聽了這一聲也一時難受起來。
“好孩子”許氏忍著淚,手撫上寧宛的頭發。
楚清鳶擦擦眼淚,收整了心情,這才上前,將寧宛扶起來勸道:“宛兒好容易過府里一回,可不能哭了。外祖母見了你喜歡都來不及呢,開心著些。”
薛凝嫣也上前:“祖母念叨你好些日子了。我瞧著,竟比我這親孫女還親呢,你可不能再哭了。”
寧宛聞言,一邊擦著淚,一邊微微一笑:“表姐慣愛打趣人的。”
“她呀就是這般,方才還嚷著將那玩笑話給我聽,你來了才住了嘴。”許氏也收整起悲傷,就這凝嫣的話說了一句。
屋里的悲傷散去了不少,下人們搬了個做工精致的小凳了,寧宛、楚清鳶、薛凝嫣,正好各坐下,圍在許氏身邊。
“恒親王府家大業大,雖說只管好自己院子便是,可到底你一個小女孩家,少不得就會被人欺負了去。若有什么難處,只管來和外祖母說。”許氏瞧著寧宛幾日里就瘦了不少,不免一陣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