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攔著我!我要去找我爹問個清楚!”寧宛原是想直接沖到元啟同房里問個清楚的,奈何落花落雪兩個攔著她,她本就年齡小,力氣也不大,自是難以掙脫。
“小姐,小姐!”此時顧嬤嬤進來,見著這樣子,也忙拉著寧宛的胳膊勸說起來。
“小姐且聽老奴一語。小姐是咱們世子爺的女兒,是晚輩,按理是不能插手世子后院的事情的。這樣貿然前去,只會引起世子的反感,況且也不會起到作用啊。”
“那你說怎么辦?難道就看著我爹納了那個柳萍嗎?”寧宛已哭了出來,她娘親本就過得勞心,如今再來個柳萍,豈不是更累?
顧嬤嬤搖搖頭:“小姐年齡小,這其中許多事情還不知道。往日里那般沉穩,此時怎么能自亂陣腳呢?”
顧嬤嬤久居宮中,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她見多了,故而此時勸說起來倒也聽去有理。
“小姐想想,那柳萍姑娘來了我們府上,到底只是個妾室,小姐是嫡出姑娘,世子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又何須為這等事情煩心。哪個府上的爺們不是三妻四妾,到底不能逾了禮法。”
寧宛安靜下來,她第一反應便想說英武侯就沒有三妻四妾只有侯夫人一個妻子,可是英武侯府是她未來的婆家,最終也是沒說出口。她只是不想讓母親傷心,至于父親納幾房小妾,在這個朔京城經歷了一年光景,她心里其實沒有多大感覺。
只她從前覺得,母親是愛著父親的,不是像二叔二嬸那樣只是相敬如賓,也不是像三叔三嬸那樣互有所圖,他們是有感情的。可現在看來,也許母親的感情還在,父親呢?
“老奴知道小姐擔心世子妃,可這萬事萬物都有其緣法,小姐貿然前去,不僅幫不上忙,反而許會亂了章法,讓那柳氏還未進府就先贏一局。”
“先贏一局?”寧宛從前也了解過一些王府后院之事,女人之間的來來往往暗藏機鋒她大約也知道一些,可此時就說先贏一局又是何意?
“小姐想想,柳氏將來最多是個側妃,而世子妃和小姐才是府里的正經主子,世子妃和小姐若是處處挑不出錯來,那柳氏就是用通天本事,地位在那,她難道能越過正牌夫人去?所以小姐此時不能著急,切不可自亂陣腳才是啊。”顧嬤嬤說道,她見寧宛已安靜下來,會心一笑,圣上所言不虛,這位小姐,真的是個玲瓏之人。
而寧宛,經了顧嬤嬤一番點撥,也大概了解這其中關鍵了。恒親王府重規矩,她來的第一天就已經體會過了,所以,她其實什么都不用做,那柳氏就已經翻不出浪花了。道理很簡單,因為她是妾室,側妃又怎樣呢?在正經主子面前,到底也上不得臺面。
所以才有那么多烈性姑娘,寧死也不為妾啊。
寧宛沉思許久,終是向著顧嬤嬤點了點頭:“多謝嬤嬤提點。”
“老奴定當盡心服侍小姐。”
如今最要緊的事,該是找了那位孫太醫,看看娘親服用的這些藥,是不是有問題才對。寧宛這樣想著,開始安排向公主府遞帖子的事情。
恒親王的書房,通明的燈火并未因夜色漸濃而熄滅。飽經風霜的恒親王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漸漸挺拔起來的年輕人,倏忽竟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睿兒長大了啊。”
“祖祖父”前一秒還義憤填膺的元方睿,見到自己祖父這般,突然就不知所措起來。
“你問本王為何要準許你父親納妾。這其一,納妾是你父親的事,為何要來問本王?這其二,你作為晚輩,又為何想插手你父親的事?”
“睿兒只是覺得覺得此事不妥。”元方睿一時也找不到什么形容他自己感覺的話,只得馬馬虎虎回答道。
“有何不妥?”恒親王卻好似并沒有打算放過這個最優秀的孫兒。
“睿兒斗膽妄言。”元方睿深呼吸,似在給自己壯膽,“柳姑娘是淳王妃的堂妹,孤身一人投奔淳王府,前前后后都是淳王府在出面商議,那么柳姑娘身后,必是淳王府的勢力。”
恒親王點點頭,元方睿見狀,便接著說下去。
“寧王殿下此次孤身回京,睿兒猜測,許是同去年的事情逃不開關系。齊王寧王兩位殿下隱隱已有對立之勢。而淳王又屬齊王一派,此乃共識。如今圣意不明,睿兒覺得恒親王府不必插足這淌渾水,靜觀其變才是更好的辦法。”
“睿兒說得不錯。”恒親王再一次夸贊道。這個長孫帶在身邊教養,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沒有養成他爹那樣搖擺不定優柔寡斷的性子,這是恒親王最滿意的。
“那祖父為何”元方睿說不下去了,他能想到的他都已解釋了出來,恒親王也說他說得對,那為什么又要同意柳萍的事呢?
“睿兒如此年紀,能有這般見解,已屬不易了。”恒親王肯定了元方睿的一番話,進而卻話鋒一轉:“不過,暗波詭譎,其中許多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睿兒愚鈍,請祖父明示。”
“恒親王府不參與這般爭斗,自然是最為穩妥的做法。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皇爺爺,本王的皇兄,是否允許我們這么做?”
“皇爺爺?”元方睿似有所悟。確實,他的分析只想到了恒親王府,卻忽略了這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人,那便是至和帝。
“皇兄需要牽制各方勢力,恒親王府作為這其中可堪信任的一支,皇兄會放棄嗎?”恒親王又問道。
元方睿凝眉細思,末了突然問道:“這是皇爺爺的意思?”
恒親王點點頭:“不錯。”
“可皇爺爺這是在利用我們!”元方睿一時未把控好情緒,話語間已有些激動。
“睿兒,不得無禮。”恒親王呵斥道。
“睿兒一時失禮。”元方睿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過激,忙行禮。
“恒親王府向來只效忠于圣上,只效忠于皇帝,故而堪得起皇兄的這份信任。所以柳萍來到王府,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睿兒,人心難測,圣心更是如此。有時候看似事情已盡在掌握,可實際還相距千里。”
元方睿細細體味此語,最終說道:“祖父教導,睿兒謹記于心。”
日子終究還要繼續過下去。薛梓沁自經歷了一番變故后,似乎變了許多,雖仍舊日日服藥,可氣色卻好了一些。寧宛每日陪著母妃,也感覺她心情比往常好了許多。似乎那長年埋在她心里的陰郁盡數消散了一般。
可自打那次之后,元啟同來薛梓沁這的日子也明顯地少了下去。倒是常常到王侍妾那里去。王侍妾因著這件事,還威風了許多次。不過寧宛得了顧嬤嬤的法子,倒是知道抓住這侍妾身份的痛腳,王侍妾也未撈得什么好處。
這期間,寧宛終是找到機會去了趟公主府。說明來意后,如意公主也十分擔心,當即便召了孫太醫來。寧宛拿著方子細細問過,可孫太醫只說方子是普通方子,補補身體而已。寧宛仍覺得不對,可孫太醫卻覺得寧宛是不信她的醫術,一生氣便不看了。
落花落雪好一陣汗顏,這孫太醫當真是脾氣大。不過這怪才有些脾氣,好像也挺正常的。人家脾氣這么大,照樣是大周的第一女醫,除了像如意公主這般地位的人,一般人誰請得到呢。
寧宛畢竟是信孫太醫的,藥里既然沒問題,那許是別的地方呢?寧宛又少不得讓落花落雪落月都留意起來。
可卻再沒有什么新的發現。
轉眼間到了六月十三,新側妃進府的日子。
納妾不是娶妻,自然沒有那許多的規矩。一頂小轎吹吹打打從恒親王府的側門將柳萍抬了進來,這便也沒了然后了。
說起來,這也是因為柳萍出自淳王府,有淳王妃堂妹這個身份,也不好太過,故而還是稍有些熱鬧的。只是柳萍穿著一身粉色嫁衣,心里到底還是難受了一把。
不妨事,有堂姐在背后,自己的未來還不一定是什么樣子呢。那薛梓沁病弱之軀,又能拖得了幾年?
柳萍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成了恒親王世子元啟同的柳側妃。
新婦嫁進府里,少不了給主母請安奉茶。
那柳萍倒真是意中元啟同的,褚州初遇也是確有其事,元啟同正同薛梓沁冷面相對,此時又來了新人,一時滿腔情愫都發泄了出來,兩人這干柴烈火顛鸞倒鳳了一晚,次日柳萍就起晚了。
薛梓沁、王侍妾還有寧宛三個人在芷園等了小半個時辰,都不見柳側妃過來。
寧宛自是猜不到這其中竟還含了這么層緣故,她只當是柳側妃故意給自己娘親擺臉色呢,心中一時憤憤。
薛梓沁和王侍妾都經了人事,瞧見這情況,大概也知道了些許。
王侍妾自從被寧宛整頓過,如今倒是安靜了,看著有點不太對,還開口說道:“這柳妹妹許久不來,要不著人去看看?可別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不急。”薛梓沁輕輕說道,她對元啟同死了心,元啟同和柳萍怎么樣,她心里不介意,面上自然也就不著急了。
這個場合寧宛開不了口,于是三人就這么等了下去。
終于,在王侍妾都要重新睡著的時候,柳側妃來了。
“妹妹昨夜勞碌,起來晚了,姐姐不會怪罪吧。”
下人挑起門簾,柳側妃扶著一個丫鬟的手進來,嬌嬌弱弱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