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正笑瞇瞇道：“小哥兒別生氣啊，你大哥是想把舊房子和不值錢的地賣了，接你們到鎮上的大房子里住著享福呢，這是好事兒啊。”
“啊呸！”劉氏對著曾志廣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明明欠下了一屁股債，還撒這樣的謊來誑人！好歹家里把你養這么大！你現在就這樣對你的爹娘兄弟！今兒要不是吳地主趕巧兒急著去外地，我們一家子的全部家當都要被你個黑心肝的東西給賣了！”
吳德正一副恍然的樣子，又有些慍怒：“廣哥兒……你……你沒和你家里說好？那我先走了，你們一家子再商量商量。”
說完立刻轉身出去了。
“根本就沒這回事兒，我沒去找過他，”曾志廣為自己辯解，“我認識錢莊的管事，只要抵押家里的東西，錢莊的管事就可以借錢給我，我為什么還要賣家里的東西？”
曾志成道：“大哥，你不要覺得你在鎮上待過幾天，就拿我們當傻子糊弄！我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難道就不知道賣的錢回比抵押的錢多得多嗎？”
曾志平一臉心痛和愧疚地看著曾志廣，口中道：“爹，娘，你們別怪大哥了，這事兒也是我做得不對，我就不該拿那兩壇酒回家，我要是沒帶酒回來，沒喝醉，大哥就不會一時沖動走上歪路……”
劉氏做出心疼的樣子來道：“哎呀，志平，你難受啥呀，老大要真是那剛正的，就是銀子放在面前，他也不會去動，旁人喝醉酒算啥啊，我看就是老大心術不正，怨不了旁人！”
曾志安總覺得他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大哥一直對家里人挺好的，雖然沒留他在店鋪里面干活兒，但平時有啥好的也會想著家里，不是那忘恩負義不顧親情的人……
曾志成干脆鉆進了曾志廣的屋子里，亂翻找了一通，然后拿著好幾張地契和房契出來了：“我在大哥屋里的床單下面找到了房契和地契！大哥早就準備好了！”
這樣“證據確鑿”，曾家和的臉色立刻黑了，他從墻角抄起扁擔向曾志廣揮了過來：“我打死你這個黑了心肝的不孝混賬！我原本都下了狠心，準備抵押家里的東西幫你一把，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竟然這么害你的老子娘和弟兄，你把房子和地都賣了，讓家里人上哪兒去？是想看著一家人去當叫花子要飯嗎？”
蔣氏抱著孩子從屋里沖出來：“別打——別打我男人，他根本就沒拿地契房契，我今兒早上還收拾床單了，下面根本什么東西也沒有！曾志成你個殺千刀的，自己拿了地契房契揣懷里，來我屋里走一圈就說是從我屋里找出來的，你做這些虧良心事兒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你胡說八道！”曾志成怒喝道，“你想為大哥開脫也用不著把屎盆子都扣到我頭上！這房契地契明明就是從你們屋里找出來的，我們也聽見吳地主和大哥商量房契地契的事兒，大哥分明就是想賣了家里的房子地，大嫂你別狡辯了，我們都知道了！”
曾家和仍然在追著曾志廣打，打得他臉上身上腫了一大片。
曾志安看著十分不忍，連忙上前去勸：“爹，別打了，有什么話好好兒說……這中間可能有什么誤會……爹，大哥家以前對家里那么好，咱也不能只記仇不記恩啊……”
李氏在曾志安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你是不是傻？他可是差點就把家里的東西全賣了，你還幫他說話！”
蔣氏看著自己的男人挨打，哭得滿臉都是淚，她哭，懷里的孩子也跟著哭：“別打呀——別打了——”她抱著孩子撲過去擋在曾志廣跟前，“爹你要是非要打，就把我們娘兒仨一起打死吧，反正我們已經夠慘了，沒有活路了，就一死了之吧。”
曾家和看著蔣氏懷中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孩，心軟了下來，喘著粗氣放下了扁擔。
蔣氏抱著孩子，撲在曾志廣身上大哭不停，長久以來努力壓抑的郁悶愁苦，在此刻不受控制地爆發了出來。
曾志成趁著曾家和最憤怒的時候，連忙道：“爹，咱和大哥分家吧，讓大哥分出去單過吧。”
曾志平也道：“我也覺得大哥分出去單過比較好，免得大哥再一時沖動打錯了主意。我將來要為曾家去考取功名，要是因為大哥壞了名聲，那就和秀才無緣了，咱們曾家也就無望獲得榮光了。”
曾志廣陰沉地盯著曾志平。到現在，曾志平終于吐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他就是想讓曾家和對曾志廣失望，把曾志廣分出去，那樣，曾家和就不會拿家里的錢給曾志廣還債，家里的錢就都緊著曾志平讀書用。
曾家和聞言，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臺階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他氣憤得狠，可讓他把走投無路的曾志廣趕出去，他怎么忍心？再怎么不好，這也是他兒子啊，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兒子遭難不管？
“爹——”曾志平和曾志成一起在曾家和面前跪下，“您就為我們，為曾家著想一下吧，就讓大哥分出去單過吧。”
李氏也趕忙拽著曾志安往前湊，跟著跪了下去，曾志安不太想跪，可沒什么勇氣違逆大多數人。他跪下去之后什么也沒說，眼睛總忍不住看向曾志廣，他大哥一直對他很好的，現在卻被打成了那樣……
曾家和看著眼前跪的一片人，長嘆了一口氣，艱澀地開口：“老大，你分出去單過吧。”
曾志廣站了起來道：“好。”然后目光在地上跪著的人面上冷冷地掃了一遍，“你們記得你們今天做的事，以后別后悔。”
曾志安羞愧地低下了頭，劉氏則跳上前來道：“我們有啥可后悔的？你還以為你自己是啥香餑餑不成？我們離了你還過不了了？你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蔣氏對著劉氏罵道：“以前我們家發達的時候，你恨不得跪在地上舔我們的腳，現在倒笑話我們不是香餑餑？早干嘛去了？有錢的時候腆著臉捧，沒錢的時候就一個勁兒地踩。你是狗嗎？看見肉骨頭就一個勁兒地搖尾巴，沒有肉骨頭了就撲上去咬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