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晃著她的肩看著她,語氣帶著哀求,“你是不是因為我綁了你在生氣?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住在哪里?嗯?”
“你這人有毛病吧?說了不認識你,胡攪蠻纏什么?”錢如玉大力的甩開他。
“你為什么不認我?為什么不敢認我?”他激動的開始原地打轉,“你在跟我賭氣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派人綁了你,你在生氣?”
賈之恒急切的解釋,“這是個誤會,我就是想抓住跟我家搶生意的藥販子,想警告警告她而已,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
“我是抓錯人了,你別生氣,好嗎?”
一旁的帶頭大哥,聽賈之恒竟然否定他和手下的工作能力,出聲糾正,“賈少,你都確認過貨車車牌號了,兄弟們沒抓錯人。”
“滾!”
賈之恒沖沒有眼力見的男人,低吼。
寇老三也怒了,臉上橫肉抖動,“結賬,老子立馬就走!”
怕激怒這倆惡魔,錢如玉索性給臺階就下,“既然抓錯人了,那今天的事,我不再追究,把我的貨車還給我。”
“車就在外面。”賈之恒還不死心,抓著她不放,“你再仔細回憶回憶,九年前發(fā)生的事,你不可能認不出我的。”
錢如玉看著他,毫不客氣的澆滅了他一腔熱情,“我沒有去過河西市。”
“你們老板都說是誤會了。”錢如玉急忙看向帶頭大哥,伸了手,“鑰匙還我。”
帶頭大哥看向賈之恒,征求他的意見。
賈之恒情緒低落,“給她吧。”
帶頭大哥沒有立刻將鑰匙給錢如玉,他低聲提醒賈之恒,“賈少,丑話說在前頭,是你自己同意放人的,傭金照付。”
“再多說一句,我特么廢了你。”賈之恒惡狠狠的吼道。
帶頭大哥訕訕的撇了撇嘴,將鑰匙給了錢如玉。
錢如玉拿到了鑰匙,雖然面上強裝鎮(zhèn)定,心底卻是已經快魂飛魄散。
她怕自己沒法脫身。
前世,她被這個惡魔囚禁過。
心理陰影太大。
眼下,他無法確定自己的身份,應該不會貿然限制她的自由。
剛見到她,他對她,還很有耐心。
錢如玉趁賈之恒還在傷春悲秋,急忙逃離現(xiàn)場。
帶頭大哥急的團團轉,“賈少,人都跑了,你還發(fā)什么呆?”
今天這一票干的,太不專業(yè)了。
賈之恒回過神來,見人跑出了廠房,兩步追了出去。
“如玉,等等我,告訴我你的地址。”
錢如玉悶頭往前跑。
賈之恒腿長,兩步追上來,去拉她。
這時,突然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
“如玉,如玉,你沒事吧?”
是劉曉偉的聲音。
錢如玉心下一喜,曉偉來救她了?
錢如玉抬眸望去,神色愕然。
前方,除了劉曉偉,還有一身牛仔休閑裝的男子,也俊臉滿是焦灼的正往她跟前跑。
她所有的不安,懼怕,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時候,瞬間消失殆盡。
只剩下濃濃的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跑去,“陸景。”
然而,她喊完他的名字,就看到陸景的臉色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的冷若寒霜。
他那雙幽深的眸子充滿了警惕的看著她。
不,應該是看著她身后。
她下意識的回頭,就見賈之恒緊緊的跟著她,試圖拉她的胳膊。
“如玉,你別跑,我不會傷害的,你告訴我你住哪?”
錢如玉厭惡的睨了他一眼,“混蛋,別跟著我。”
她用力的甩開他的觸碰,奈何對方臂力驚人,抓的很緊,她沒甩脫。
她喊,“陸景。”
陸景卻沒有理會她,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賈之恒身上。
賈之恒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募地頓住了腳步,陰鶩的眸子微瞇著,看著陸景。
錢如玉他分神,用力甩開他,跑向陸景,就聽陸景朝追上來的劉曉偉冷聲質問,“曉偉,這就是你說的她被綁架?”
劉曉偉急得滿頭大汗,“景哥,如玉的確被綁架了啊。”
劉曉偉此時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這兩天在周平這邊幫忙翻曬紅花,結果,小王來電話說,如玉被壞人抓走了,他自己逃脫來搬救兵。
劉曉偉沒敢報警,六神無主的他,只能求助陸景。
卻沒想到是眼前這副情景。
錢如玉似乎不像是被綁架。
那個男的,在如玉,看起來感覺特卑微。
對,就是卑微!
哪有綁匪會對人質表現(xiàn)出卑微的?
“呵。”陸景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銳利的眸光睨了錢如玉和賈之恒一眼,接著,毫不猶豫的轉身,邁著大長腿離去。
“你叫陸景?”
聽到錢如玉如此喊他,賈之恒隱隱感覺他有些眼熟,像是他高中時,在一次籃球比賽中交過手的某個外校籃球隊長。
賈之恒追上了他急迫的詢問,“你跟她什么關系?”
陸景轉頭,視線對上他的目光,兩道眼神在空中交匯,激起了兩道火花,仿佛都能聽到滋滋的電流聲。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錢如玉心臟揪成一團,生怕這倆人打起來。
然后,他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你不配知道。”
說完,他轉身離開。
“景哥,你先等等啊。”劉曉偉急促的在他身后喊他。
陸景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徑直上了他的車。
劉曉偉警惕的打量了一眼神色陰鶩的男子和他身后那個彪形大漢,拉著錢如玉,“如玉,我們快走。”
“貨車在那邊。”
錢如玉這個時候沒法去追陸景,她的一車貨還在那停著。
既然陸景已經離開,她顧不得去探究他為何都不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就離開。
她趕緊和劉曉偉往停在廠房側。
“誰開啊?”劉曉偉為難的看著她。
“我開。”
錢如玉上了駕駛座。
賈之恒望著貨車離開的方向,雙眸微瞇,到底沒再追上去。
她既然認識陸景,又在收藥,他如今想找到她,不難。
再窮追不舍,難免引起她的反感。
等車子駛出危險地帶,劉曉偉急忙問道,“如玉,到底咋回事?小王回來說你被綁架了,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不認識。”
她問,“陸景怎么會來?”
“小王說你被綁架,我六神無主,又不敢報警,就給景哥打了電話,他和他妹妹正好開著他父親的車在外面辦事,就趕了過來,景哥急壞了,他一路上車子幾乎開到飛起。”
“那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這速度和準確度也太逆天了。
劉曉偉回道,“景哥聽了小王的描述,就開車往這邊趕,他說,那條路過來,除了這里,再沒有其他岔路。”
錢如玉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這邊的確只有一條能通車的公路,既然貨車與她一同不見,那么,順著公路找過來,準沒錯。
不過,陸景判斷如此準確,還是令她感到吃驚。
……
陸景開著車,副駕駛上是陸瑤。
他接到劉曉偉的求助電話時,正帶著陸瑤在郊區(qū)兜風。
陸瑤最近變化挺大,打扮的沒那么另類了,也不怎么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學習方面也上心了許多。
今天周末,陸景又難得在家,倆人去醫(yī)院看望完外婆后,陸瑤就提議去郊區(qū)農戶這邊買草莓。
陸景欣然答應。
只是,剛到路邊農戶的草莓地里,劉曉偉的電話就打來了。
提到錢如玉被綁架,陸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本打算讓陸瑤在這邊等,可陸瑤聽到錢如玉有事,說啥也要跟著一起去。
陸景不想耽誤時間,可又怕妹妹跟過去有危險。
陸瑤再三保證,她就待在車里等待,絕對不下車,陸景便只能答應。
扔陸瑤一個人在郊區(qū),他更不放心。
他在路上時,曾猜想過無數(shù)個綁架錢如玉的歹徒的身份,或為財,或為色。
他一路上心驚膽顫的回憶著這邊的路況,判斷著她很有可能被帶去哪里。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甚至拉拉扯扯。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又像前世那般,跌入了深淵。
那種刻苦銘心的痛苦,再一次,席卷而來。
……
此時,陸景的車子已經開到了兩百四十邁,陸瑤緊緊抓著安全帶,臉色嚇的慘白,她抖著身子怒吼,“陸景,你找死啊,這是汽車,不是飛機。”
“閉嘴。”陸景雙目猩紅,面色駭人,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車速越發(fā)的快了。
“你……”
陸瑤想罵他,卻被他那雙噬人的眼眸看的直發(fā)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能閉著眼睛縮在車座上,緊緊抓住安全帶。
直到汽車開往了市區(qū)時,陸景的情緒終于逐漸平靜。
他看了眼嚇的三魂六魄都飛了的妹妹,面上閃過一絲懊惱,車速放慢。
重生回來,他很少情緒失控。
唯獨遇到她的事,總是能讓他失去理智,
他看著縮在車座上閉著眼流淚的女孩,心底募地一痛,緩聲道,“瑤瑤,快到家了。”
聽到陸景溫柔的聲音,陸瑤緩緩睜開一只眼睛,顫顫巍巍的偷瞄了眼陸景。
見他神色如常,才呼了口氣。
慢慢的睜開雙眼,小心翼翼的坐直身子。
她今天真是嫌命長,才死纏爛打的跟著他過來。
她從來沒見過陸景這么可怕的樣子。
不過,后怕歸后怕,好奇心還是泛濫。
見陸景這會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陸瑤忍不住開始八卦,“陸景,那男的是誰啊,錢如玉真被綁架了?”
能讓陸景情緒失控的男人,陸瑤特好奇是誰。
陸景神色驟然一冷,“不相干的人,別打聽。”
陸瑤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不相干的人?
那你跟瘋了似的跑去救人?
“陸景,你是不是喜歡錢如玉啊?”陸瑤又壯著膽子問。
他那么擔心錢如玉,絕逼是喜歡沒錯了!
情緒失控,是因為看到錢如玉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吃醋了!
絕對是這樣!
陸景清冷的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陸景,你變了。”陸瑤看著他,若有所思的開口。
陸景微愣,“怎么變了?”
陸瑤歪著腦袋道,“變的高深莫測,讓人琢磨不透。”
她爸媽也在家里說,感覺他們的兒子最近變了。
變的跟他們說話會有耐心,看起來似乎很孝順。
可遇到原則性的問題,卻是特別有主見。
以前的他,正好相反。
看著不太聽話,但在大事方面,還是會乖乖順從他們的意見。
“不管如何變,永遠是你哥哥。”
陸瑤沒想到陸景會接話,還是如此煽情的話。
她見鬼般的看向他。
陸景目視前方,專注的開著車。
就好像,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陸瑤一肚子懟人的話,說不出來。
習慣了和陸景斗嘴的陸瑤,突然被陸景來了這么一句,她感覺有些不自在的眼神閃爍了幾下,就轉了話題,“我覺得錢如玉人不錯啊,配你綽綽有余,你要是喜歡她,就趕緊追啊,別讓那個男的搶先了。”
陸景瞥了她一眼,“哪里不錯?沒看出來。”
“我覺得她哪哪都不錯,她雖然是鄉(xiāng)下人吧,審美還挺前衛(wèi),比咱家你們這些老古董時尚多了,懂的道理也多,跟她聊天我感覺特舒服,人又長的漂亮。”
說起錢如玉,陸瑤就停不下來,“她說了,只要我能考上戲劇學院,以后一定會成為大明星的,我覺得她特有眼光。”
陸瑤的夢想,從來沒有被人肯定和正視過。
所有人都說她不學無術,不切實際。
她那正直的父親,甚至說她自甘墮落,自我放棄。
學校里的同學,雖然私底下都很佩服她有如此勇氣,追逐偶像的腳步,卻沒有一個人敢明目張膽的支持她。
大家都被傳統(tǒng)的枷鎖禁錮著。
那天在醫(yī)院,錢如玉那句“你的假發(fā)好漂亮啊,是梅艷芳同款嗎?”
真的給了她莫大的鼓舞。
小姑娘的友誼來的就是這么容易。
前世,錢如玉接受不了她的打扮,她便也也嫌棄她。
如今,錢如玉一句夸贊,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甚至,陸瑤已經打心底,拿她當朋友。
陸景從小和這個妹妹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感情很淡,對她的關心很少,曾經,在她走入歧途時,他找了她好幾次,她卻拒絕見他,那個時候的他,對這個妹妹,真的心存愧疚。
他想,如今的錢如玉也一樣吧,她想改變她的命運。
她在努力改變所有親人的命運。
可她自己今后的命運呢?
她到底如何想的?
為何又跟那個男人糾纏不清?
一陣微風從車窗吹進來,拉回了陸景的思緒。
他掩去眸底的異樣情緒,看向一臉嬰兒肥,稚氣未脫的陸瑤,語氣柔和,“嗯,只要你能考上戲劇學院,以正規(guī)渠道進入演藝圈,我很也支持你。”
“哈?”陸瑤以為自己幻聽,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睜著大眼睛,注視著陸景,眨著眼睛開口,“喂,你說什么?剛才是你在說話吧?”
陸景淡漠的睨了她一眼,“難道是鬼?”
陸瑤靈動的眸子轉動著,驚呼,“我的天,陸景啊,你是認真的嗎?”
一向看不慣她嫌棄她的陸景,居然支持她進演藝圈。
陸瑤掐了把自己那滿滿膠原蛋白的小圓臉。
她狐疑的看著他,并未抱太大希望,隨口道,“真的支持我?”
“真的。”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只要你走正道,不讓我們失望,我會支持你。”
前世的傻妹妹,就是因為得不到正確引導,又盲目追求夢想,一個人賭氣去北漂,父母親一氣之下不認她。
錢如玉和陸瑤水火不容,他們兄妹之間隔膜頗深,沒有聯(lián)系。
后來,若不是楊凱,她的一生恐怕就會被毀掉。
陸瑤眼底閃著星光,“果然近朱者赤啊,陸景,你跟著錢如玉,都學的這么開明了!我強烈要求她當我未來的嫂子。”
陸景,“……”
這邊。
賈之恒望著遠去的貨車,重新戴上了墨鏡。
“賈少,就這么讓他們走了?”帶頭大哥不死心的問。
“那兄弟們可不能白辛苦了!”帶頭大哥怕自己白干。
“放心,我懂規(guī)矩。”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開車去了定遠縣,紅花種植基地。
她是從定遠縣出來的,去那邊,定能打聽到她的詳細信息。
……
錢如玉將一車貨安全送到隴山縣周平家,車子停下后,她癱在駕駛座上,才深深的呼了口氣。
幾個小時,過的驚心動魄。
“如玉,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綁架你?”劉曉偉又不放心的再次詢問。
錢如玉閉著眼,氣若游絲的回道,“藥販子,我們擋人家道了。”
“藥販子?”劉曉偉驚呆,“那怎么又把你放了?你是不是答應了他們什么條件?妥協(xié)了?”
除此之外,劉曉偉想不到其他理由。
“你們先卸貨吧,我歇會,感覺心臟被掏空,嚇死我了。”
她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yǎng)神。
劉曉偉看著她疲憊的面容,神色滿是心疼。
劉曉偉下車,喊了店里的小工,一起卸貨。
錢如玉腦袋靠在椅背上,因著見到了賈之恒的緣故,某些久遠的回憶,不禁在勾起。
如今她真的是無比后悔,自己十歲那年,去城里找謝嵐的時候,腳欠嘴欠,為了填飽肚子,跑去他待的房子里找吃的。
她也從來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俊逸非凡的少年,竟有輕微的自閉。
那年,錢緊被爺爺奶奶逼著包辦婚姻,心底始終裝著謝嵐的錢緊,便帶著經常嚷嚷著找媽媽的她,坐上開往市里的班車,想在再婚前,再見謝嵐一面。
那個時候,她什么都不懂,只記得,錢緊牽著她,左拐右拐的,走了很多路。
終于,敲響了一處院子的門。
謝嵐看到他們,特別驚慌,趕緊將他們帶到了僻靜處。
她忘了錢緊和謝嵐當時聊了什么,總之,謝嵐臉色很不好看。
最后,錢緊說回家的時候,她卻死活抱著謝嵐的腿,不肯放手。
她哭著要跟媽媽在一起。
錢緊沒辦法,便求謝嵐帶她回去住兩天,等兩天后他來接她。
她的小手執(zhí)著的抱著謝嵐的腿,仰著腦袋,滿眼期待的望著她,嘴里喊著“媽媽我想你!”
最后,謝嵐被他們父女家哀求的實在沒轍,便帶了她回去。
進了那個氣派的小二樓院子,卻沒帶她進樓房里。
而是將她帶到了樓房后面的一個小破院里。
謝嵐告訴她,家里有客人,帶她進去會被客人發(fā)現(xiàn),她就會被趕走,就不能和媽媽在一起了。
她一聽會見不到媽媽,頓時乖巧的一個勁點頭,“只要讓如玉和媽媽在一起,住哪都行。”
謝嵐還告訴她,如果有人發(fā)現(xiàn),問起她是誰,絕對不能透露她和她的關系。
不然,以后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謝嵐給了她一包餅干,就將她塞到了那個小破院里。
她一個人待在那個長滿花花草草的院子里,等啊等,等啊等。
直到夜幕降臨,始終不見謝嵐來叫她回去。
晚上,她看到有人端著豐盛的飯菜進了院子,她以為是給她的。
剛要跑過去,就聽中年女人端著飯菜,走到其中一間房門前,朝屋里喊,“少爺,吃飯了。”
少爺?
這里還住著少爺?
她在心底吐槽,什么年代了還有少爺?
她的小身板躲在一株牡丹花后面,注視著前方的動靜。
就看到女人推開了屋,走了進去,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
飯菜送進了那間房子里。
不是給她的。
錢如玉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徘徊了許久,又冷又餓又害怕,可她心里始終牢記著謝嵐的話。
她沒有過來叫自己之前,她是不能出去的。
她餓的肚子直叫喚,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待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未知的恐懼讓她整個人害怕的心都揪成一團。
她不敢跑去前面的樓房里找謝嵐,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扇禁閉著的里面住著少爺?shù)拈T板上。
她躊躇了好一會,恐懼和饑餓驅使著她前進,終于她鼓起了勇氣,邁著小短腿,走過去推開了那扇門。
屋里只有一盞昏黃的臺燈亮著,桌上的飯菜沒有動過的痕跡。
錢如玉看著桌上的飯菜,舔了舔嘴唇。
她四周望了望,沒看到有人在。
那個送飯的阿姨明明喊了少爺。
那個少爺呢?
她站在門口,探著腦袋四處找尋。
終于,她看到一團黑漆漆的什么東西,縮在床頭。
錢如玉壯著膽子走過去。
然后,就看到一個亂糟糟的腦袋埋在膝蓋處,雙手抱著腿,蜷縮著。
“你是那個少爺嗎?”她試探著問。
沒反應。
她又問,“你不吃飯嗎?”
依舊沒動靜。
“你的那些飯,我可以吃一點點嗎?”
他沒理她。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已經餓的發(fā)暈的錢如玉,顧不得害怕,一邊說著,小腿一邊緩緩的往飯桌旁挪動。
見那一團,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她膽子大了起來。
坐到飯桌前,拿起個雞腿,沒命的往嘴里塞。
她啃了一根雞腿,又扒拉了兩口米飯,本來還想再吃點炒肉片,怕那個少爺起來不夠吃會揍她,她只能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離開了飯桌。
“謝謝你的飯哦。”
吃完飯,她沒敢多停留,就出了門。
繼續(xù)在院子等謝嵐。
謝嵐沒等到,卻是看到了那個送倒的阿姨又來了。
她推門而入,然后欣喜的聲音就從屋里傳了出來。
“少爺,你終于肯吃飯了。”
女人興沖沖的端了殘渣剩菜走了出來。
她跑過去,試圖引起女人的注意。
“你哪來的小孩子,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外面玩去,別打擾我家少爺。”
女人沖她說完,就離開了。
錢如玉望了眼比自己的小身板高不了多少的墻。
原來,那個女的當她是從外面跑進來玩耍的。
錢如玉等到月上樹梢,也沒見謝嵐過來找她。
她凍的打著哆嗦,只能又壯著膽子推開了那扇門。
那一團還蜷縮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彈。
屋里很暖和,錢如玉小心翼翼的坐在離他較遠的對面。
“少爺,你是啞巴嗎?”
在她喋喋不休的詢問之下,對面的人兒,終于有了反應,緩緩抬起了頭。
看向她。
那雙空洞的眸子,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
就那么呆呆的望著她。
她嚇的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縮到了門板旁,打算對方要是揍她,她隨時撒腿就跑。
見少年只是望著她,不說話,她又試探著問,“我可以在你這坐一會嗎?我保證不打擾你,等有人來找我,我就走。”
少年輕飄飄的掃了她一眼,又將頭埋進了膝蓋。
那一夜,錢如玉就在他對面坐著睡到天亮。
窗戶里透進來亮光的時候,她醒了。
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冷不丁就看到對面一雙陰森森的眸子正注視著她,意識到自己在哪里的錢如玉,嚇的急忙站起了身。
“你別打我,我就這走。”她推開門,拔腿就跑。
她在院子里的小花園后面待著繼續(xù)等謝嵐。
謝嵐依舊沒等來,那個送飯的女人又來了。
她送完飯,很快就離開了。
錢如玉想起昨晚的雞腿,實在按耐不住,又暗搓搓的推開了門。
見那少年還在床邊坐著,她走過去,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天真的問,“少爺,你一直坐著,不上茅坑嗎?”
少年依舊沒反應。
“我可以吃你一個包子嗎?等以后我十倍還你。”
地上的人沒理她。
“我就當你答應了哦。”錢如玉的小短腿又慢慢的挪到了飯桌前。
拿起一個包子,一口咬掉大半個。
哇塞,還是肉包子。
她胡吃海塞兩口就解決掉了一個包子,見那個少爺始終一直沒有看她,她又麻利的拿起了一個,三兩口解決掉掉。
吃的太快,不小心噎住,她打了個嗝,端起一旁碗里的小米粥,咕嚕咕嚕喝下去一大口。
等她吃飽喝足,見少年仿佛一直坐在那一動不動,錢如玉拿起一個包子,走到他跟前,“快吃吧,一會就涼了。”
他沒理她。
“你肚子不餓嗎?”
少年抬起頭,冷漠的注視著她。
“你家的肉包子特別好吃,你快吃吧,不然我就吃完了哦。”
他不動。
錢如玉只能將包子又放回了原處。
“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梳子嗎?我的頭發(fā)亂了,一會兒有人來找我的話會嫌棄我的。”
錢如玉說了半天,地上坐著的少年始終沒有出聲說一句話,但她每次要吃他的飯菜。或者動他的東西,還是會跟他打聲招呼。
她自己從桌上拿了梳子,拆開她的小辮子,重新扎了一下。
她剛要放回梳子,看到少爺?shù)念^發(fā)亂糟糟的。
他的頭發(fā)很長,都快遮擋了眼睛。
“你也梳一下吧。”
她把梳子遞過去,他沒接。
“那要不我給你梳?我奶奶說了,吃了人家的東西就要幫人家干活。”她吃了他的飯,給他梳個頭發(fā),就幫他當干活了。
少年像個木偶一樣,任由她拿著梳子在他頭上梳啊梳。
“哇,你長的好好看哦,跟我們學校來的那個城里學生一樣好看。”她變梳邊夸贊他。
梳好頭發(fā),錢如玉又沒了事干。
水汪汪的大眼睛開始盯著他的臉打量。
她好奇的問,“這里是你的家嗎?”
“你真的是啞巴嗎?你是不是從小到大一直在這個房子里呆著?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
“你好可憐哦,比我都可憐,看在你請我吃好吃的的份上,我給你講故事吧。”
她傻乎乎的拿他當啞巴,坐在他跟前,全神貫注的回憶著奶奶給她講過的那些古老的故事。
什么美人花,人面牛身,放牛娃考狀元等等。
全是帶著玄幻色彩的神話故事。
她講啊講,講到快飯點的時候,就縮回到花園里去,等送飯的阿姨走了,又溜進來胡吃海塞一番,然后,接著講故事。
晚上,就坐在他對面,靠著門板睡覺。
就這樣過了三天。
終于,謝嵐想起了她,來找她了。
她剛吃完他的午飯,打算繼續(xù)講故事。
突然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
雖然只有一聲,錢如玉卻是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謝嵐的聲音。
錢如玉心底升起一抹欣喜。
朝少年說道,“有人來找我了,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哦,以后如果有緣再見,我請你吃我們那的野草莓,還有山核桃和松籽仁。”
打完招呼,就往往外跑。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突然抬起頭,看向她。
她小臉錯愕不已,“你會說話呀?”
“我沒說我是啞巴。”
“我叫如玉,你要保密哦,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以后我就再也不能來這里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她記得那天,她問謝嵐,為何一直不來找她,謝嵐支吾著說,她有事出了趟門,才回來。
其實,她知道,謝嵐將她塞到那里以后,根本就將她拋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錢緊來帶她走,才想起來。
回憶到這里,錢如玉睜開了眼,臉色復雜,如果不是去找謝嵐,她就不會遇到賈之恒。
其實,那個時候,她靠近他,討好他,給他講奶奶小時候給她講過的故事,在院子里摘了花拿給他,給他編花籃,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吃他的飯菜而已。
她沒想到的時,她跟他待了三天,他所謂的自閉癥居然被她治愈。
她還成了他心頭的白月光,天使一般的存在。
后來聽說他找了她很多年,一直杳無音訊。
前世,她跟著謝嵐去賈家的那天跟他碰面,賈之恒就認出了她,開始纏上了她。
許是想起了那么不美好的回憶,錢如玉感覺頭有些疼,她揉了揉太陽穴。
這時劉曉偉他們已經卸了貨,他過來問道,“如玉,我們現(xiàn)在回家嗎?”
小王已經將這邊發(fā)生的事發(fā)傳呼告訴了周平,周平聽完也是心有余悸,正好電話打到了店里,聽到錢如玉的聲音,他才安心下來。
“小錢啊,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周老板,對方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就是賈富貴的人,你應該知道的,我們人沒事,那批貨也沒事,他們的人現(xiàn)在就在定遠縣,就是那個李福,你們要小心點,如果有人向你打聽我,你就說不認識,這兩天我就先不過去了,具體的等你回來再說。”
“行,我們我小心的,等這批貨收完,我們就回來,見面再說。”
電話里說不清楚,但周平聽到是同行眼紅報復,尤其賈富貴的名字,他實在感到憤慨。
他們這邊收的貨已經差不多了,就算現(xiàn)在直接停止收藥,也算賺了一筆。
但是周平不會就此放棄。
錢如玉心里很清楚,他不去定遠縣,只是緩兵之計,賈之恒今天既然已經見到了她,那么他遲早有一天一定會找到她。
躲是躲不過去的。
只有正面跟他說清楚,讓他死了那份心。
賈之恒開著車,前往定遠縣。
他無比確定,今天見到的女孩,就是她。
他開著車,腦海里全是她的影子,不知不覺,就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