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之恒開著車,一路前往定遠縣,看著窗外的倒退的景色,他的思緒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九年前,他十三歲,那個時候,他有個幸福的家,事業有成的父親,端莊賢淑的母親,一家三口過的其樂融融,幸福無比。
所有的一切,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打破。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他父親開車栽著他和母親一起回老家,中途發生車禍。
他就那呢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在他面前死去……
二叔從公安局接回了被刺激到自閉的他,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煎熬的時刻。
精神上受到強烈刺激的他,拒絕見任何人,拒絕與任何人交流。
避免他的存在,影響到他們一家的生活,二叔將他安排到后院一間偏僻的房間。
他整個人想是跌入了黑暗的深淵,怎么爬都爬不出來……
就在那個時候,他黑暗的生活,突然闖進了一個聒噪的小姑娘。
她像是一個精靈一般,每天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著,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她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看著讓人很有食欲,幾天沒進食的他,當她將一個包子遞過來的時候,竟鬼使神差的接過,咬了一口。
她給他講了很多奇妙的故事,那些故事,到現在他還記得。
后來,在找她的過程中,他問過很多人那些故事,可沒有一個人知道。
她還給他編了個花籃,她說,小哥哥,你長的這么好看,不要總板著臉,你要多笑笑,看,這個花籃多適合你……
她給他梳頭發,甚至后來膽子大起來后,還給他扎了個小揪揪……
想起往事,賈之恒的陰鶩的面色,染上一抹柔光。
賈之恒到了定遠縣,沒有著急和手下收藥的藥販子李福聯系,而是去了藥農家,著手調查關于她的信息。
……
錢如玉和劉曉偉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爺爺奶奶還沒睡覺,正在昏黃的電燈下編竹筐。
看到她突然回來,老人吃了一驚,都很欣喜,奶奶麻溜的下炕,“如玉,你回來了?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做。”
“奶奶,我吃過了。”錢如玉有些有氣無力。
老太太看到她臉色很不好,擔憂的問,“如玉,咋的了?是不是出去收藥不順利,還是身體不舒服?”
錢如玉掩去面上的灰暗之色,咧嘴一笑,“奶奶,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錢有財抽著煙斗,“如玉,這次回來就不去了吧?”
錢如玉點頭,“嗯,暫時還不去了。”
“那就好,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錢有財說道,“曉偉呢?也忙完了吧?”
“他得去周老板家幫忙曬藥,明天得多帶兩個人過去,我跟他說了,如果大偉哥和春旺哥有時間的話,就讓他倆一起去,工錢現結。”
“哦。”錢有財失望的應了一聲。
雖然孫女有事業是好事,但,
這倆年輕人,啥時候能培養出感情,他們啥時候能抱上重孫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他們倆之間不像在培養感情。
雖說經常在一起忙活著收藥,就是沒有年輕人之間談對象的那種氛圍。
錢有財也年輕過,一般姑娘家,看到自家對象,都是含羞帶怯,可他家如玉,對待劉曉偉,就跟兄弟一樣,一點戀愛中的小姑娘該有的羞澀都沒有。
錢有財打算,等過了這個檔口,他得好好催催倆人的婚事。
錢如玉今天很疲憊,跟爺爺奶奶大概說了下收藥材的進展,就回屋休息了。
她躺到炕上,卻又沒了睡意。
陸景今天來救她,卻又就那樣決絕的走掉,這讓她心里既納悶,就感到委屈。
她知道他和賈之恒認識,聽說以前打籃球,賈之恒所在的籃球隊輸給了陸景的學校,彼此之間在那個時候結下了梁子。
所以,今天,陸景以為她被綁架,趕來救她,卻看到她和賈之恒拉拉扯扯時,他以為劉曉偉誆了他,感覺自己被耍,才憤怒離去?
錢如玉身心具乏,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劉曉偉帶著劉大偉和錢春旺一起去了縣城周平那邊曬藥,錢如玉似乎昨天受了刺激,整個人一直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她一早上都待在家里沒出去。
難得休息,中午時分,她去找珍多玩了一會,心情才好了很多。
珍多那乖巧的小模樣,總是能治愈她。
中午,她去了王奶奶家給她收拾屋子,給雞喂食。
這段時間,給王奶奶打掃衛生喂雞喂狗這些話都是奶奶干的。
她擦桌子的時候,看到王奶奶桌子上立著的大相框里面貼著許多照片,她的目光不自覺的被吸引了去。
上面有陸景外公年輕時穿軍裝的黑白照,還有陸景舅舅穿新式軍裝的彩照。
其中,最多的是陸景的照片。
他百天時在照相館拍的那種爬在風景布前的嬰兒照,還有上幼兒園時和小朋友拍的照片,王奶奶的相框里都有。
她看著陸景從小到大的一張張照片,錢如玉的視線落在一張合影上定格。
那是她和陸景以及劉曉偉,王金霞四人端端正正的站在王奶奶家院子里拍的照片。
陸景穿著工整的運動裝,她穿著一身裁縫做的粉紅色布料衣服,劉曉偉比較邋遢,穿的是陸景穿剩的舊衣服,腳上的布鞋大拇指都露了出來。
她望著照片上的幾個小孩,輕笑出了聲。
這張照片,只洗了三張,當時王金霞雖然跟著他們一起拍了照,然而在回家管楊翠花要錢的時候,卻被楊翠花胖揍了一頓。
楊翠花還罵罵咧咧,說他們幾個慫恿她家閨女照相,因此,王金霞沒有洗照片。
錢如玉盯著相框回憶了一會過去,就又開始干活,可滿腦子卻都是陸景的身影。
將被子抱到院子的晾衣繩后的錢如玉,怎么都沒了干活的心思,視線落在桌上的座機上,咬著唇,臉露糾結之色。
她要不要給陸景打個電話,對他昨天跑來救她一事,表示一下感謝?
或者,詢問一下王奶奶的情況。
這電話就在眼前,又知道陸景的電話號碼,她真的有些按耐不住。
怕陸景誤會她。
她想急切的解開這個誤會。
她躊躇了片刻,終于,就撥通了陸景的大哥大號。
她拿著電話等了好一會,那頭才接聽。
她小心翼翼的喂了一聲。
“哪位?”對方的聲音禮貌且疏離。
錢如玉聽到他的聲音,身體募的緊繃起來,緊張的開口,“我……我是錢如玉。”
她說完,電話那頭靜了幾秒。
半晌,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有事?”
短短兩個字,卻是冰冷到極致。
錢如玉被他冷漠的語氣一驚。
她眸子暗了暗,狀似隨意的開口,“我在王奶奶家喂雞,我就是想問問,王奶奶現在怎么樣了?恢復的還好嗎?她啥時候能出院?”
“已經出院了,住在我家。”陸景回道。
錢如玉嗯了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還有事嗎?”對方的語氣,聽起來,雖然冷淡,卻是詢問的口氣,仿佛是在期待什么一般。
“昨天,謝謝你。”她說,“我的確是被人綁架了,因為我和周老板搶了對方的生意,他們在半路截胡了我們的貨車,想用不正當手段威脅我們退出定遠縣藥材市場。
結果,那個男的,認出了我,他是謝嵐老公的侄子,我們算是親戚,所以……”
“與我無關。”
“嘟嘟。”電話被掛斷。
錢如玉拿著被掛斷的電話,茫然了幾秒,撇了撇嘴,“有毛病。”
她都這樣解釋了,他居然還掛電話?
傲嬌個什么勁!
錢如玉氣呼呼的放下電話,嘴里嘟嘟囔囔的罵著陸景,鎖了王奶奶的門,回家。
陸景此時正在C市一家門面前。
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過來拍了把他的肩膀,“景哥,你發什么呆呢?快進來看看,房東等著呢。”
此男子正是上次陸景在醫院和錢如玉提到過的楊凱,陸景多年好友。
前世的商界大佬。
他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最近兩年都在夜市擺地攤,前不久,和其他攤販因為攤位之爭打架,被城管教育了一頓,丟了攤位,成了閑散人員。
正好,這個時候,陸景找到了他,提議一起做點小生意。
楊凱沒想到,陸景所說的小生意,竟是開電子產品專營店。
此時,被楊凱拍了肩膀,陸景回神來。
剛要往店面里走,楊凱卻拉住他,在他耳邊提醒,“景哥,這店面要是定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你得想好。”
陸景面色沉穩,“早就想好了,只要你給力,貨源和資金我解決。”
“啥叫給力?”楊凱好奇的問。
陸景瞥了他一眼,“就是別拖我后腿。”
楊凱輕嗤一聲,毫不謙虛的自夸,“哥們你還不了解嗎?我就需要個機會大展拳腳,我這嘴皮子,開店做生意最合適不過,我可是夜市一哥,你就瞧好吧。”
陸景走在前頭,被他吵的劍眉微凝,“進去吧,價錢談攏就把合同簽了,然后去深市進貨。”
一個小時后。
楊凱拿著房屋買賣合同,小眼睛瞇成了縫。
“景哥,咱們的店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嗎?”
陸景沉思片刻,開口,“就叫億誠電子專賣店。”
“為什么億誠?”楊凱不解的看著他。
“用誠信創造億萬財富。”
楊凱表情夸張的拍馬屁,“景哥,你好有野心哦,人家就喜歡你這樣有野心有上進心的男人。”
“惡不惡心?談正事。”
楊凱立刻收起面上浮夸的表情,問道,“進完貨你跟我一起守店嗎?”
陸景銳利的眸子睨了他一眼,“忘了我說的話?暫時不要告訴別人店是我的,我爸媽那邊不好交代,你在店里守著,等穩定下來,再招兩個店員。”
“好,沒問題,不過……”楊凱打量著他,低聲發問,“景哥,你哪來這么多錢啊?你不是在上大學來著?”
楊凱目光探究的看著他。
既然陸景不讓家人知道這店是他的,便說明錢肯定不是家里人出的。
那么,他一學生,哪來的錢賣店面,去深市進貨?
這可不是小數目。
對上楊凱好奇的眼神,陸景淡淡出聲,“炒股賺的。”
“炒股?就是買股票?能賺這么多錢?”楊凱頓時兩眼發亮,瞅著他,“那你帶帶我唄,我也買點股票玩玩。”
“機遇,可遇不可求,別做白日夢,好好做生意,你要是懈怠,我隨時可以換人。”
聽聞陸景的話,楊凱立刻打起了精神,向他保證,“景哥你放心,我保證把店經營好,我還指著掙提成呢。”
錢如玉在家的第二天,陸景和楊凱坐上了開往深市的綠皮火車。
一個禮拜后,C市第一家電子產品專賣店開業。
主營電視機,錄音機,BP機,照相機,移動電話,上門安裝座機……
算是C市第一家全面經營各類電子產品的店。
一經開業,就吸引了眾多顧客。
專營店搞了很多活動,像消費滿198減8,滿998減88,滿1988減188,很多老百姓看到他們店門口掛著的橫幅,都好奇的進去看個九零。
陸瑤和同學們正好放學路過這邊。
看到滿地鞭炮殘渣,還有大大的橫幅掛在店鋪兩側,門口的音響里放著當下的流行歌曲。
立刻就吸引了她們的目光,幾個穿著校服的姑娘擠進店里。
陸瑤看到陸景以前的好哥們楊凱也在店里,出于禮貌,她過去打招呼,“楊凱,你也來買東西?”
楊凱看到穿著藍白相見的校服,扎著高馬尾,俏臉白皙的女孩,先頓時眼睛一亮,頗有些緊張的急忙說道,“這是我……我開的店,我是老板。”
陸瑤表示不信,“真的假的?你都開店了?”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穿這么立整在這干嘛?你們需要什么?可以盡管咨詢我。”
“小型錄音機怎么買的?可以插耳機嗎?我們戴著英語。”
楊凱怪異的瞅著她,“你是陸瑤嗎?”
這丫頭上次見她,還一副叛逆不羈的樣子,現在打扮的這么良家少女,還聽上英語磁帶了?
他咋那么不信呢?
陸瑤握著拳頭在他面前晃了晃,咬牙切齒,“你用一副見鬼的眼神看著我是想找死是不是?”
楊凱縮了縮腦袋,“你是陸瑤,我信了。”
“喏,這邊這一排都是錄音機,各種型號都有,你們自己挑,一會給你們打折。”
……
錢如玉在家待了兩天后,就去了縣城。
周平和劉曉偉已經從定遠縣回來。
天氣熱了,她給自己買了兩件夏季衣服,又給珍多買了件裙子,然后她特意去理發店剪了個頭發。
這家理發店進了最新的離子燙,理發師一個勁的給她推銷,讓她拉個黑長直。
她卻沒有聽理發師的,只是讓對方依照她的要求剪了個披肩發,然后,才去了周平家。
“周叔,咋樣?還順利嗎?”
周平臉上是滿足的笑,“順利,這是最后一車了,我們這次的收購圓滿結束,曬干這最后一批,就能見錢了。”
劉曉偉在一旁說道,“周叔,你這邊的晾曬場地太小了,這幾車紅花,曬了好幾天,以后咱們生意做大,得擴大場地了。”
得虧是他大哥和春旺哥手腳麻利,不然,這得曬到猴年馬月去。
錢如玉聽到劉曉偉的話,表示同意,她沉吟片刻,提議,“這樣吧,等后半年收黃芪的時候,直接到我們那邊曬。”
“那運輸成本可就高了。”周平擔憂。
“但我們曬藥節省了時間啊,人工也省下來了。”
“行,等這次賺了錢再說吧。”
周平想到最近在定遠遇到的那個年輕人,他看向錢如玉,“對了,如玉,你和那個姓賈的老板,是不是認識?他一直在打聽的消息,都打聽到我頭上了。”
而且,態度還挺好。
“我不認識他,可能是綁架未遂,不甘心,以后咱們的人都繞道。”
因為錢如玉給周平之前打過招呼,對任何人不許提及她的信息,周平對鄭偉那邊也打了招呼,因此,所有人都守口如瓶,賈之恒在那邊好幾天,都沒打聽到關于錢如玉的詳細信息。
此時,周平卻不太相信錢如玉的說辭,“我看不像,他對我們的人很友善,完全沒有以前的敵對,更重要的是,對方并未與我們搶生意,以前,我收藥也碰到過賈老板的手下,他們根本和土匪一樣有他們在的地方,其他小藥販子根本沒有活路。”
如果不是認識錢如玉,對方怎么可能那么友善?
“反正已經結束了,管他想干啥呢。”錢如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隨口搪塞了過去。
此時,C市。
一個穿著背帶褲花襯衣的矮個子肥胖中年男子,坐在氣派的真皮沙發上,看著面色陰郁的年輕男人開口,“小恒,你是怎么回事?你這次收購的紅花數量不及計劃中的一半,紅花價格正在拔高,這次我們損失慘重。”
說話的胖男人,正是謝嵐的現任老公賈富貴。
賈之恒垂著眼眸,一副認錯的姿態,“二叔,是我的失誤,去的時間太晚,藥材已經被其他藥商提前預訂。”
賈富貴沒想到賈之恒這次辦事居然如此不利,他胖臉緊皺,語氣不悅,“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證的?你說你有辦法讓對方將定遠縣的市場讓出來,怎么?對方來頭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