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站起了身子,正準(zhǔn)備要伸手過去接茶杯的時(shí)候,陸歷懷她媽卻說:“阿厲,你小叔叔不喝茶水,難道你忘了么。”
說罷,不等陸歷懷說話,便直接把陸歷懷要遞過來的茶水倒進(jìn)了竹盤里,然后重新拿起水壺,到了一杯還冒著滾燙熱氣的白開水,滿的都快要溢出了杯沿,一看就特別的燙。
陸歷懷放下了茶杯,眉宇間縈繞著沉沉的黑氣,他媽故意避開他的眼神,用眼角撇我一眼,抿著嘴,微笑著對我說:“端過去吧。”
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所以連那杯子碰都不碰一下。
陸歷懷要起身,我知道他那樣子看起來像是要發(fā)火,但是他這么久了才能見上小舅舅一面,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么開心的樣子,所以我不想讓他心情不好,更不想讓他們母子的關(guān)系變得僵化。
于是在陸歷懷起身之前,我已經(jīng)率先端上了水杯,然后拿了起來。
滾燙的溫度瞬間傳入指尖,我只感覺整個(gè)手指都像是在放在火上烤一樣,水太滿了,所以輕微的晃動都會導(dǎo)致水流出來,蔓延我的手背,把皮膚燙出一塊紅紅的印子。
我咬著牙,在心里默念不能松手,絕對不能松手。
陸歷懷她媽媽越是想讓我在小舅舅面前出丑,越是不能。
然而事與愿違,就在我低著頭快要走到小舅舅身邊,準(zhǔn)備伸手遞給他的那一刻,腳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東西,一個(gè)沒有站穩(wěn),上身向前傾了出去,指尖狠狠一滑,手里的水盡數(shù)潑到了小舅舅的身上!
剎那間,我只感覺心臟都要停了!
滾燙的水一瞬間便把小舅舅腿上蓋著的毛毯澆透了,茶杯滾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小舅舅纖細(xì)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擰成了一個(gè)深深的川字,粉色的軟唇用力的抿了起來,蒼白的臉因?yàn)槭稚蟼鱽淼奶弁炊旧狭藥捉z紅色。
小舅母驚呼了一聲,趕忙從座位上站起,然后慌張拿起了毛毯,將小舅舅放在毛毯下的手拿了出來,將袖子擼上去,只見那白皙的如同玉一般的手腕處,起了一大片的紅色印記。
小舅母沒有怪我,只是用手帕擦掉上面殘余的水,心疼得說:“都燙紅了。”
我見狀,立馬將碎片拾起,然后把早已被燙的通紅的手藏到了后背處,陸歷懷他媽媽一下子站了起來,怒視著我:“你怎么回事,一杯熱水都端不好,那水杯是帶隔熱的,有這么燙嗎?!”
“不燙,是我太不小心了!對不起,對不起小舅舅!”
“不小心?一句不小心能夠解決問題嗎?你知不知道他們多久才回來了一次?你卻把牧白的手給燙成這樣?!”陸歷懷她媽大聲的說完之后,又小聲的補(bǔ)了一句:“我看你就是誠心的。”
我已經(jīng)顧不上陸歷懷她媽此時(shí)的刻意刁難了,無論怎樣,小舅舅的手都是因?yàn)槲遥艜粻C成了這樣。
如果我再堅(jiān)持一下,或者再小心一點(diǎn),就不會這樣了!
“小舅舅,對不起。”我窘迫的低頭,盯著小舅舅白色的鞋,雙手在背后不由得把手里的杯子碎片握緊,頓時(shí),只感覺手心傳來劇痛,滾燙的血從傷口蜿蜒而出。
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只能忍住疼痛,把另一只手疊在下面,不讓血滴到陸歷懷家昂貴的地板上。
因?yàn)楦F人的血液,對于陸歷懷他媽媽來說,一定是骯臟,又傳播疾病的。
小舅舅沒有說話,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與生俱來的寡淡,小舅母已經(jīng)從包里翻出了淡藍(lán)色的清涼膏,輕輕的往小舅舅手背上涂抹著,眼神里面,是化不開的心疼。
陸歷懷她媽看向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咄咄逼人,顯然,這一次她對我的態(tài)度要比上一次更加的反感,但是礙于陸歷懷在場,她只是用抱怨的口吻說道:“干個(gè)事情毛手毛腳,一點(diǎn)也不穩(wěn)重,這么長時(shí)間,就知道站在那里說對不起,也不知道拿藥,也不知道收拾的。”
陸歷懷沒有吭聲,只是走到了小舅舅的身邊,一手扶著他輪椅的靠背,俯下身子輕聲的問:“小舅舅,你有沒有事?”
小舅舅聞言,用手輕輕的拍了下陸歷懷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沒有事。
我的手背上已經(jīng)積累了太多的血,幸好傷口已經(jīng)在愈合了,才沒有往下滴。
見此,陸歷懷直起了身子,看向小舅舅,說:“明天去我那住吧,我們再好好敘舊,今天我好好的心情被人破壞了,就先走了。”
說完,陸歷懷冷冰冰的掃了他媽一眼,抽開了手,就準(zhǔn)備過來拉上我一起離開。
他媽見陸歷懷真的要走,立馬慌神了,剛想要開口說話,坐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陸爸爸站起了身子,看向陸歷懷,沉聲道:“跟我上樓。”
陸歷懷背對著他爸爸,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緒,在聽到他爸爸叫他名字的那一刻,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沒有動,直視著我,像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我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一句去吧。
他聞言,這才轉(zhuǎn)過了身子。
陸爸爸緊緊繃直的肩,在見到陸歷懷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微微松弛下去,像是有點(diǎn)出乎意料似的。
他飽嘗世間百態(tài)的眼睛,朝我意味深明的瞥了一眼,這才扭身上了樓。
陸歷懷一走后,局面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陸歷懷她媽怒視著我,用鼻腔出氣,我只好像鴕鳥一樣的低下了頭,裝聾作啞。
就在這時(shí)候,小舅舅忽然對小舅母做了一個(gè)手勢。
小舅母立馬反應(yīng)過來,說:“我忘了,該煮藥了,姐,你家有沒有煮藥的鍋?zhàn)樱俊?
陸歷懷他媽一聽到煮藥,神情看起來竟然點(diǎn)激動,立馬把要教訓(xùn)我的事情忘到了腦后,說:“有有有,一直給牧白留著呢,我拿出來洗一下,你跟我一塊去廚房吧,我有點(diǎn)事情想問你。”
“嗯。”小舅母說完,便拿出帶來的藥包和陸歷懷他媽一起朝廚房走了過去。
我見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視線不自覺的投向小舅舅。
剛剛陸歷懷他媽媽嘴里的‘牧白’,叫的應(yīng)該就是他的名字吧,真符合他的氣質(zhì)呢。
然而小舅舅卻只是淡淡的看著她們的背影,眼眸里,竟有些冷清。
我趁他沒有往這邊看的時(shí)候,偷偷走進(jìn)了洗手間,然后把手里面一直拿著的杯子碎片扔到了垃圾桶里,只感覺整個(gè)人都輕松了好多。
我擰開水龍頭,沖洗手上早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傷口進(jìn)了水,疼的我不由得咬住嘴唇。
直到洗的手不流血了,我才肯走出洗手間,結(jié)果出門的那一刻,忽然和小舅舅撞了個(gè)正著,把我給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把手給背到了身后。
難道他是來上洗手間的嗎,可是他的腿……
就在我準(zhǔn)備低下頭和他打個(gè)招呼擦聲而過的時(shí)候,他忽然從手里變出了一塊乳白色的小瓷片,上面,還沾著我的血。
我微微一愕,這塊瓷片,應(yīng)該是我不小心掉的。
他溫潤的視線看了我兩秒之后,便朝我的手上掃去,然后伸出玉帶般的手掌,像是在示意我把手放到上去。
我有點(diǎn)不敢確定,猶猶豫豫的靠近他,捏了捏手心,見他沒有收手的意思,便一頓一頓的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