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靈問,“娘親,您這是要干嘛?”
“煎藥。”
歐陽春雪取出一包藥材倒入紫砂壺中,摻了一些水,折下幾枝枯死的海棠枝,生起小火,開始煎藥。
祖靈問,“給誰煎藥呀?”
歐陽春雪在往小灶中添了一根柴的同時答道,“你爹。”
祖靈面露不安,“父親是生病了嗎?”
歐陽春雪隨口答道,“沒有。”
祖靈不解,“父親既然沒有生病,您為什么要給他煎藥?”
“因為……小孩子瞎問什么,一邊玩去,別耽誤娘親煎藥。”
歐陽春雪指了指莫木魚,示意祖靈去找莫木魚玩。這是她第一次煎藥,郎中叮囑必須要小火煎熬,藥效才能完全,她不可以分心。
祖靈走到草廬下,望著正在給草廬封頂的莫木魚,關切的問,“父親,您是生病了嗎?”
莫木魚不解,笑著說道,“沒有啊。”
祖靈更為疑惑,“那娘親為何要給您煎藥?”
莫木魚望了一眼在海棠樹下煎藥的歐陽春雪,也是疑惑,不解歐陽春雪的用意,便隨口說道,“祖靈,你去告訴你娘,父親沒病,不會喝她的藥,讓她別瞎忙活。”
懂事的祖靈點了點頭,走到歐陽春雪面前,將莫木魚的話轉述了一遍,聞言,歐陽春雪暗道,“哪個男人會承認自己那方面有病呢,鋼哥,我這可不是瞎忙活,而是為了你好啊。”
兩個人協作確實要快得多,一個時辰后,莫木魚和大器師已經將第三間草廬蓋好,歐陽春雪的藥也已經煎好,趁著莫木魚和大器師過來飲茶的空隙,歐陽春雪將湯藥倒入碗中,遞到莫木魚面前,“鋼哥,喝藥。”
莫木魚看著面前的湯藥,極為詫異的說道,“我沒病,喝什么藥?”
歐陽春雪媚眼如絲,顯得善解人意,“我知道你沒病,但還是要喝藥,這不是治病的藥,是補藥,對你大有好處,快點喝了,不苦。”
大器師精通鑄器符箓法陣之道,對藥理也有涉獵,聞到那碗湯藥散發的氣味就知道這種湯藥名曰,九陽壯氣湯。能壯陽補氣,專治腎虛不舉。
大器師鄙夷了莫木魚一眼,暗道,終南山楊家的男人果然都是一個德行,楊獅虎那老王八蛋是如此,乖孫楊鐵鋼亦是如此,乖孫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需要九陽壯氣湯來壯陽補氣,怕是從十歲開始,就夜夜尋歡,才會年紀輕輕,便得了這個病。我可憐的孫女啊,都怪我當時頭腦發蒙,答應了楊獅虎那混蛋定親的提議,將春雪許配給這樣一個混賬小子。
無意間看了一眼晾曬在海棠樹上的那塊印著一樹紅梅的白紗巾,大器師飲罷了杯中的茶嘆息一聲,眸中的神色對莫木魚的鄙夷越深,暗道,尚未成婚,就將我孫女騙去行了夫妻之禮,果然是個混賬小子。
又看了一眼孫女,大器師無奈暗道,乖孫女,你的心思也太單純了,落紅巾這種私密的東西只能放在閨中逗趣,怎么能掛在樹上晾曬。
大器師默然搖頭,只能當做沒看見,又飲了一杯茶。
莫木魚和歐陽春雪不知大器師所想,仍在推搡著那碗藥湯。
“快喝了。”
“不喝,我沒病。”
“沒病也得喝,我還能騙你不成。”
“吾乃六境賢者,百病不侵,豈能喝藥。”
六境修為的修行之人也會腎虛啊,腎虛不虛這與修為境界有半個銅錢的關系?歐陽春雪本想如此大吼一句,但想著說出來必然會傷到鋼哥的顏面,只好隱忍下來,抬頭望天,明媚的雙眸中,似乎有眼淚正在涌出。
莫木魚最忌怕歐陽春雪哭了,他忌怕任何一個女子哭泣,望著歐陽春雪眼眶里即將溢出的那幾滴眼淚,莫木魚拿過歐陽春雪手中的湯藥一口飲盡,“滿意了吧。”
歐陽春雪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大器師看不下去了,丟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我去砍些竹子回來做幾樣家具。”
“爺爺,我也去。”莫木魚放下藥碗,便跟了上去,生怕歐陽春雪讓他吃別的藥。
砍回竹子,做了幾樣家具之后,已經是夜深了。
三間草廬,大器師睡了一間,歐陽春雪帶著祖靈睡了一間,莫木魚睡了一間。
躺在簡陋的竹床上,莫木魚怎么也無法入眠,一種莫名的亢奮,導致他心神難安。且腹中有一股火焰在周身亂竄,讓他口干舌燥,起來喝了兩杯苦茶仍不能消停。
“我這是怎么呢?”莫木魚自問。
他不知這是因為白日喝了那碗九陽壯氣湯的緣故。
九陽壯氣湯是專治腎虛不舉的良方,莫木魚并沒有腎虛不舉的病癥,卻喝了整整一碗九陽壯氣湯,就似吃了半斤媚藥,無疑給本來就血氣方剛的他火上澆了一把油。
“閉目。”
“平心。”
“靜氣。”
“凝神。”
“聚念。”
“入定。”
亢奮不安的莫木魚盤坐在竹床上,準備入定打發時間。
入定也是修行悟道的方式之一,以識念感知冥冥玄機,入定的過程雖然看似不動,卻極為耗費心神,甚至有修行之人,心智不堅,在入定之中迷失自我,心力交瘁而死。
再者,入睡和入定并不是一回事,因為一些傳奇話本的胡亂記載,讓身無稟賦,不能修行的常人以為,修行之人無須睡眠,無須喝水進食。這都只是撰寫傳奇話本之人的妄斷。
入定是修行悟道的一種方式,也可以說這種方式是一種運動。或許修行之人入定之時并未在動,但入定確實是一種運動,是神魂識念這一個層面上的運動。
只要是運動,不管是在哪一個層面上,都會耗費精氣神。
精氣神的耗費自然會讓修行之人產生困頓感,而除了吃一些修復彌補精氣神的丹藥,睡眠便是修復精氣神的最佳方式。
莫木魚無須修行,呼吸就是修行,所以這些年來,他從沒有入定過。再者,下腹的火焰,思緒的亢奮,讓他根本就無法平心靜氣,何談入定?
他只得下床,又飲了一杯苦茶,這時,窗外響起布谷鳥的聲音,“布谷……布谷……”
“大半夜的,哪來的布谷鳥,莫不是春雪姑娘也睡不著,才會通過學布谷鳥叫的方式將我叫出去,然后兩人暢談人生理想,暢談詩詞歌賦,相互慰藉,好以此渡過慢慢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