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柏梔還是挺喜歡狗子的,還真大有這個孩子如果沒有一個姐姐的話,她愿意把她當?shù)艿芑蛘呙妹脕眇B(yǎng)著,不過很可惜,君子不奪人所好,她已經(jīng)有個疼她愛她的姐姐了。
說起來都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長得相像的兩姊妹,可是她對狗子的姐姐就是提不起半分的喜歡,硬要說的話,如果沒有狗子,她大概連句話都不會和她說。
臨走的時候,她只是簡單的和紅豆打了個招呼,并不太愿意和她有太多交涉,一來是因為方玉喜歡她,作為身份是男子的她,總是要避嫌的,二來是因為紅豆對她這個救命恩人的感激太過灼熱,以至于她都不想和她對視。
狗子問她什么時候再來教她讀書寫字,儼然忘記了方玉這么一個未來姐夫的時候,她有些尷尬,因為狗子的入門師傅方玉就在她身后,她一個后來說了幾個小時的人竟然有一種把功勞全給搶的既視感,不過她想方玉應該不會計較這些。
摸了狗子的腦袋,告訴她什么時候知道謙虛了,她就什么時候來。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或許再也不會來了,聞昊銘會成為她和十八里印刷坊的中間人。
狗子安靜的那會,她覺得和元博麟有些像,她希望狗子能做一輩子文盲才好,元博麟才十歲就結束了生命,方玉因為書的太多而無法放棄科考,她自己呢懂的道理和看的書一樣多一樣是一籮筐,可是那又怎樣,老人不停的告訴年輕人他們過往的經(jīng)驗,書也是一樣記錄無數(shù)個他們將會犯下的錯誤,可是往往就是因為總結了那些經(jīng)驗,懂得了道理才會過的不好。
印刷本的質量還是不錯的,許良還細心的把她留下的封面給弄上去了,上面有她的筆名。
聞昊銘告訴她,他的字是當初收留他的先生臨走的時候取,取獨醒,意在希望有朝一日他若入朝為官能夠不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花柏梔想是取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獨醒了吧,花柏梔當時說不要取大家都知道的,讓他改改,叫篤行也行,但是沒改,因為這個字除了那已故先生之外再沒有人叫過。
當時和他商量取什么的時候,她讓聞昊銘給“天為被,地為廬”題個橫批,聞昊銘說不如就叫‘枕世’吧。
她沒問聞昊銘這個‘世’是什么意思,她執(zhí)拗的認為,枕世是枕得一世黃粱美夢的意思。
如果穿越到異世認識了元恩薰只是個夢,那她希望這個夢能做上一生一世。
當聞昊銘拿到書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激動,把內容看完之后才又一次欣賞起封面,有些疑惑的問她,“為什么枕世之后多了一個先生?”
花柏梔當時拿到書的時候也疑惑,她只讓許良把枕世二字給印上就好了。許良告訴她寫這個故事的人當?shù)孟壬帧?
花柏梔默然,她只是個復述故事的人,真正寫故事的那個人才真的是偉大,窮極一生的寫下的書,稱一聲先生并不為過。
她拿過聞昊銘畫好的漫畫,仔細的檢查起來,聞昊銘在一邊問她,要不要他也在后邊加一個先生,當即就白了他一眼,聞昊銘沒有看到,最后說,先生聽起來年齡似乎太大了不適合。
花柏梔哭笑不得,二十幾歲了當人的老師綽綽有余了,更何況是這個早婚早育的時代。
聞昊銘問她拿最新的稿子,她說她得先觀察一下市場情況,銷售好的話,自然會繼續(xù)寫,不好的話就停,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其實是她把時間都放在招攬戚容藍上了,可她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聞昊銘,因為還有事要讓他去辦。
聞昊銘并沒有什么意見,拿過花柏梔說的“字據(jù)”,是現(xiàn)代版的合同書,甲方乙方之間的條條框框寫的清清楚楚,不過聞昊銘沒有多問,從花柏梔的嘴里時不時蹦出一些新鮮的詞匯已經(jīng)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了,包括這合同,仔細看的話,其實就是非常非常仔細的字據(jù)來的。
沒有問她為什么這些事自己親自去辦,反而要交給他這么一個欠了幾百兩的人,因為當初花柏梔開口就蹦出來謀朝串位四個字的時候,他就覺得花柏梔不是一般人,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似乎都在為了什么事做準備,他只要好好聽話就好了,如果哪一條真的等來了他的謀朝串位,想必他也會選擇性的忘記那些忠君愛國的思想,只管奉立新君,以期有朝一日他能改變這個弱肉強食的天下,因為他對花柏梔的印象早已停留在那天他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時刻。
五十本書并不是一個小數(shù)量,當聞昊銘拿著合同和回來的時候,花柏梔想,這個客棧的房間實在不適合作為他們的根據(jù)地,得馬上換。
只是沒錢,不過她現(xiàn)在算是認識了一個土財主了,戚容藍,她相信戚容藍很樂意拿出銀兩來投資著他們的。
花柏梔告訴他接下來要做什么,聞昊銘意會,當即問她,“恩公,你在當廚子之前是不是一個做生意的?”
她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我不是,我家里人是。”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是一個老板,又是一個畫師”,她把事情交給聞昊銘,除了是不想出面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要培養(yǎng)聞昊銘。想要遇上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可不容易,不抓緊培養(yǎng)了走了怎么辦。
每次天一黑,花柏梔總是趕著離開,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急著離開,或者說,很急,但是卻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聞昊銘問她今天怎么不急著離開了,她說不知道該怎么回去。他沒聽明白,花柏梔把事情稍稍的改編了一下,只說是幫元恩薰出了口氣。聞昊銘聽著她敘述,雖然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但還是聽懂了,問她,“既然對方知道是你做的,她沒說出來,沒問你,不就是在等你一個回答嗎?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說出來誰知道你在想什么?道理她都懂,可是根本不是這樣的,有些話說出來就沒有辦法挽回了,也許是她猜錯了,那具尸體能代表什么。
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終她也沒有和元恩薰說那件事,不管是害怕也好還是慚愧也罷,它將永遠沉于心底。
她不期盼元恩薰能懂,但是她覺得自己做的沒錯。誰要是站在元恩薰的對立面都是和她作對,她不會讓那個人活下去的。
她相信時間會讓這個插曲在倆人心喉上的梗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天氣漸涼,有些地方早就迎來了初雪,京城總是慢上一些,人們算著時間,明天離往年入冬下雪日子整好還有半個月,每年這個時候,這里的人都會在這天的晚上到湖里放花燈,因為過了這一天,湖水都會在傍晚開始結冰在第二天開始融去,白晝溫差會變的很大,大概這一天晚上就是為了慶祝正式入冬吧。
明晚會很冷吧。
翌日。
這一天,元恩薰太忙了。花柏梔等了一天,始終沒有把人等回來。
聽小丫頭們說,每年的今日,她們小姐都會和一群公子小姐賞花燈、吟詩作對。
她沒問她去不去。
元恩薰溫聲細語對她太久,她沉浸有些忘了,她只是她無數(shù)追求者之一。
涼了的飯菜可以熱,可是涼了的心,她不知道該怎么捂熱?
化悲憤為力量拼命寫書,呵,此刻再讓她寫,她會把結局改了,主角死了才好吧。
她很想知道,在她視線不及的地方,元恩薰是什么模樣。
比起這些才子文人的詩詞歌賦,也許大家更八卦參加的人有何人。只是隨意打聽,消息就有了。元恩薰又怎么會是普通人。和她一起賞花吟詩作賦的人又怎么會是普通人。
四王爺,光祿大夫,太傅的兒子女兒,將軍的兒子……,這些都還是從二品以上的人和家屬,呵。
如果只是文人墨客,她愿意相信,這只是單純的賞花的宴會,可那些武將又來附庸什么風雅,怕人不知道這不過是走走場面,實際是來相親的嗎?
上層人和下層人的水準就是不一樣,包了最豪華的船只,遠眺那船上的人“大放厥詞”,懂也好不懂也好,笑聲是傳到她耳朵里了。
穿梭在她周身的布衣,腳步的步伐敢不敢放的輕浮些,怕人不知你們只是脫去官服的官兵嗎?
她是沒有資格讓那船停下來的,她此時只要多一個動作,也許下一秒就會有無數(shù)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或者是人頭落地。
你以為想念一個人會讓人渾身是膽,錯了,真的錯了,想念會讓人心灰意冷,她比起任何時候都冷靜。
她的腦子里甚至飄過了無數(shù)首可以描述此情此景的詩歌,從來沒有那么清晰,也從來沒有那么一刻,這些詩詞讓她感同身受,比起趔趄的寒意,更多的是由心至身的顫抖。
她想她是老毛病犯了,需要靠抖動來取暖。
興頭之上,讓船靠岸是那樣無邊際的想法,可船就是往岸邊駛過來了,她也看到了讓船靠岸的人,扶搖。
很巧妙的是,她看到扶搖的時候,扶搖也看到了她。潛意識里就想躲,隱藏入人群。
上位者都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即便人群之中不識得扶搖的人,都會自覺讓出大道。
尷尬的站在湖邊,她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扶搖是打算往她這邊走的,船也在這時停好了,她聽見有人和扶搖說,你以前從不參與的。
那是怎樣一個男子,你一眼以為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書上曾書寫,當今四王爺?shù)臉用玻缬褚话悖撬嘈琶耖g的傳聞,錯生男兒身。
扶搖未答,卻把視線拋向了她的位置,然而她已經(jīng)趁著混亂隱入人群,聽她說,“四哥未盡興,我怎會打擾,如今,我也是不參與的。”
她不敢確定,薰兒是不是看見了她。她害怕在這樣光明正大的環(huán)境見到她,因為她怕被否定。
“你想見的心上人就在船上,船停了,你卻跑了,為什么?”,扶搖還是找到了她。
她頓住了腳步,然后頭也不回的繼續(xù)扎到人群中。很厭惡別人一語中的。
后邊安靜了,沒再聽到扶搖的聲音,她有些奇怪,她以為她一定會跟上來。
呵,我這是什么思想啊。什么時候我也變得這么狂妄自大,真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嗎?
可是她回頭,就看見在她身后不遠處跟著她的主仆二人。
“我以為,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最后你不過也是一廂情愿”,扶搖有些嘲諷的說道,她很久沒有見到花柏梔,知道有元恩薰的地方她都會在附近,不曾想是如今這般的局面,也許她該偷著樂,可看到她這般模樣她又很痛心。
“是,我一廂情愿,我無德無能,我無才無貌,我怎么配?”花柏梔自卑的說道,指著湖央的大船,“你看那船,那樣金碧輝煌,再看看我,我有什么資格,我有什么資格,我連給她給你們提鞋都不配。”
說完之后,才覺得自己又不知道在發(fā)什么火發(fā)什么神經(jīng),對不起她是沒法和扶搖說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凝酥已經(jīng)走了。扶搖說,“提鞋?可你連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資格都沒有啊?”
是啊,如果不是那場意外,她確實沒有這個資格。
氣的發(fā)抖又如何?這就是事實啊。
看著花柏梔漸漸沉寂下來的表情,那種釋懷,她……是不是說的太過了,可她怎么也沒有辦法看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活的那么卑微,那種無地自容讓她好恨,元恩薰不行的話,換一個人行不行?
“你說的對,換做在以前,我也是沒有資格的,我拼了命的想要拜托的身份,如今我卻是那么的渴望,如果身份尊貴的話就能變得光明正大,我甚至能指鹿為馬”,她倔強的以為除了性別之外,身份才是她們隔著彼此最厚的墻。
扶搖一愣,她從不知花柏梔竟也有如此偏執(zhí)的一面,眼神充斥著瘋狂和希望,一巴掌就那樣揮了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動的手,“不喜歡那便是不喜歡,我有普天下最為尊貴的身份,你可曾對我側目?”
她的話如蓋頭澆下來的冰水,凍的刺骨,喃喃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疼不疼?”,扶搖扶住她的腮幫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她穿的是那樣單薄,抱住她,輕聲說,“我喜歡你,喜歡你,你喜歡我好不好?”
扶搖覺得自己有些賤,明知道自己最喜歡的人每一次的不理智都是因為同一個女人,可她又忍不住想要去奢求這份感情,才說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句話,又怎么可能強求的來別人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