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啊,這是要逼她打小孩子嗎?
小孩搖著頭,淚眼婆娑的樣子,明亮的眸子,她也曾想過要是這小孩和元博麟一樣出身世家也該是個粉雕玉琢的孩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好像他真的被花柏梔打了,受盡了委屈。
以前她也喜歡當吃瓜群眾,看眾生百態,善惡美丑,現在被別人這樣細碎的目光打量著,才知覺這讓當事人有多煩躁,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圍觀的,花柏梔也不顧小孩臟不臟,一把糾起小孩胸前的衣服,把她拎到小巷子里。
憑著小孩臟亂的外表,也沒有人打算管這閑事,倒也省了花柏梔一番功夫。
“真的真的不要再抓著我不放了”,這小鬼是吃定了當初請他吃面一事嗎?竟然一直把她當冤大頭,可是好人這個鍋她不想背,“當初請你吃面不過是一時興起,我對人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也許我當時心情不好就是暴揍你一頓了,你知道嗎?”
小孩不知道聽沒聽懂,一直搖著頭,就算不放手。
“我也許能幫你一次兩次,可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你總不能和我是一道的,我不可能幫你一輩子的,你總要試著自己解決一些問題的。”
不由的嘆了口氣,這么語重心長的說道理還是頭一次。
“一次,就一次”,小孩聽懂了,伸出手指,十分鄭重的說,“大哥哥,我只要你幫我這一次,以后我會長大的,我會自己保護姐姐的。”
“小鬼頭”,花柏梔板起面容,這小孩子怎么就那么難纏呢,“你到底有沒有明白我說那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若是有錢,何必和你說那么多耽誤你去救姐姐呢?”
錢真的是個好東西,白天錢一擲就救下一個人,她竟有些懷念那些毫無自由可言,卻可以豪擲千金的日子,那時候,這些事根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能用錢解決的事是大事嗎?
她話鋒一轉,“何況今夜就是為了去那煙花之地淫樂的。”她故意把后面幾個字說的大聲了,因為上次她也說了這些話,這小孩才生氣的砸她石頭的。
果然,小孩又露出了上次那種表情,然后又寂然了,還十分肯定的說,“你不是,你是個好人,別人看見我都打我,只有你沒有,你肯定是好人,也沒有計較上次我用石頭打你,要是別人我肯定被打死了。”
“呃……”,為什么小孩都那么單純呢?請你吃面就是好人,不計較上次被砸的事,只是不屑打小孩罷了,“誰說我不計較了,害小爺我差點留疤了。”
花柏梔說著就拿起扇子打向小孩的頭,小孩好像吃定了她這么久都沒有要打她現在這么做一定只是想嚇走她,雖然有些怕,但是還是睜著眼睛,不躲不避。
確實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哪會真的敲下去,以她的力氣,要是真要敲,恐怕得打出血了,收起了力氣,小小的敲了一下,小孩果然是故作鎮定的,扇子碰到他頭頂的時候他縮了一下,眼睛也閉了起來。
不是說,相信我是好人嗎?
“好了,睜開眼吧”,花柏梔又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的真誠打動了我,你要我救你姐姐,她得了什么重病?”
快不行了,花柏梔腦海中第一想法就是這孩子的姐姐得了重病沒能請大夫。
“不是的,姐姐不是病了”,小孩提起了她姐姐馬上又淚眼婆娑了,“姐姐她……姐姐她……嗚嗚”
“姐姐被我爹娘賣到青樓了,就是這里,姐姐快要餓死了,你救她,你救救她吧,姐姐很漂亮……姐姐還很厲害,嗚嗚,做飯也好吃”,小孩哭泣著,說話斷斷續續,看來小孩的姐姐對這孩子很好啊。
她心里忍不住想,該是這家人已經連果腹都不能才會賣女兒的吧,只是她覺得把女兒賣到這里會不會太過分了,還是為了這孩子,果然都是重男輕女啊,就算救出來了又如何,難保不會再被賣進來,果然接了個麻煩。
她下意識的就以為眼前這個臟兮兮的孩子是個男孩。
“你怎么知道姐姐要被餓死了?”進去過青樓?
“我上次偷偷進去了,看見的,我聽得他們逼姐姐去接客,姐姐沒答應,他們沒給姐姐吃的,后來我就被打出來了。”,小孩頓了一下,眼睛亮亮的看著她,“我知道你很厲害的,上次你一個人打倒了好多人。”
呃……難怪她說沒錢,還要硬拉著她不讓她走。
“你上次被打出來是什么時候?”沒準已經屈服了,她沒有告訴小孩,情況現在是什么樣的。
“七天前”
那么久了,不是餓死就是接客了啊,還救什么,突然有些可憐這孩子的姐姐,她本來已經打算救她的,哪怕她沒有錢。
“我先和你說清楚,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可以打架,現在不行,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救出你姐姐,但是帶著你光明正大進去惜花樓不被打出來倒是簡單很多。”
小孩點點頭,似乎沒有把她那句模棱兩可的答案放在心里,他已經打定主意認為眼前的男子只要看見了姐姐就會就她出魔窟的。
花柏梔無奈,原來老是摸元博麟的腦袋,現在這個傻傻的一心想救姐姐的小鬼,她也想伸手去摸,不過伸出去后在半空停住了,太邋遢了。
為了不讓藥酌久等,她在街上隨意找了個穿著普通的小孩,給了十文錢,讓他去給藥酌報個信,她要帶著小鬼去梳洗一番。
小孩看著花柏梔帶著他離惜花樓越走越遠,有些不明白的一直往回看又一直抬頭看花柏梔,這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臟是進不去的。”
走到當初從公主府出來以后的暫住的客棧,里面的小二見著了,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看了她的衣衫,以為她飛黃騰達了,說話都變好聽了,她當做沒聽見,讓小孩在小二面前轉了一圈,然后打發他去給他買身像樣的衣服。
小二本來似乎很嫌棄花柏梔后面跟著的小尾巴的,因為很臟,后來見她打發他去買衣裳,她就想起了那時候花柏梔也是這樣打發他去買衣服的,這會他都變成了有錢的富公子,沒準伺候好這個小爺,這小爺也會變得有錢,日后的打賞不會少。
“進去把身子洗了,這‘草’洗干凈些”,花柏梔指了指小孩的頭發,有些嫌棄的把他趕到隔間去了,里面有讓人準備好的熱水。
看她小小的身子,里面的木桶那么高大,會不會不好洗,關心的說道,“要不要讓人幫你洗?”
小孩馬上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拒絕了她的好意。
“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害羞了”,唉,元恩薰和扶搖他們現在還是有人伺候著洗澡的,果然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我已經十一了。”
花柏梔抬頭,小孩已經到隔間去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十一歲的男孩身子這般小,元博麟還比他小一歲,而且身體一直也不大好,卻也比他高上許多,這營養真的跟不上啊,“你有多少個兄弟姐妹啊?怎么你爹娘都不讓你吃飯的嗎?”
隔間里傳來了水聲,“我只有一個姐姐,家里很窮的,爹娘都是壞人,只會賭錢,賭輸了就把姐姐賣了。”
花柏梔久久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不該問的,這讓她有些不舒服,剛才她還以為這小鬼是在騙她,把她當成冤大頭。
“那要是我把你姐姐救出來了,你爹娘又要把她賣了怎么辦?”她覺得還是要把這些現實的問題告訴他,她是的不會一直幫她的。
廂房水聲停了,小孩想了許久,“我帶著姐姐離開這里,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突然花柏梔就笑了,這是另一種私奔嗎?
花柏梔從小二那里接過衣服,沒成想小二這么有錢竟幫她買了一套這么貴的衣服,整整五十兩,她只是要把這小孩打扮的像個小廝就好了,不是貴公子啊,花柏梔吃癟的把錢和消費給了小二,看小二笑吟吟的樣子,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小孩怕羞,花柏梔也沒有意思要幫他穿衣服,就把衣裳掛在了屏風上。
只是過來許久,小孩都沒有出來的跡象,花柏梔等的有些不耐煩,就走進了隔間,“怎么這般慢?”
小孩看見花柏梔一進來就吼了一句,不要看然后背過身去了。
看什么?藍孩子怎么這么怕羞?
花柏梔走過去,安慰的說道,“大家都是藍孩子,看了也不會有孩子的。”
小鬼頭只會穿褲子,里衣穿上了卻不知道怎么系。
花柏梔在小鬼頭爆紅臉下系上了衣服的帶子,見他沒有再反抗,花柏梔幫他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他身上套好。
洗干凈了,花柏梔也就沒這么嫌棄他了,還幫他把臉上濕噠噠的頭發撩了起來,“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啊。”
瘦是瘦了點,但是這模子還是好的。
“好了,不要再害羞了,藍孩子這么害羞找不到媳婦的。”
她手上拿著干燥的毛巾,知她是要給自己擦頭發,也就沒有拒絕走了過去,“大哥哥是對誰都這么好的嗎?”
“嗯?”,花柏梔有些不解的停下了手,看了眼抬頭亮晶晶看著她的小鬼。
“大哥哥是我見過最好最溫柔的人。”
大概是洗了熱水澡的緣故,小孩的臉一直都有些紅,花柏梔繼續給她擦頭發,“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溫柔,我好?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殘忍的時候,而且我還以為你姐姐在你心里是最好最溫柔的人呢。”
“呃”,小孩陷入深思,似乎在想是她最好還是他姐姐最好,“我就是知道,大哥就是個溫柔的好人。”
咳,真是輸給一個小孩了。
對她好,這樣就是對她好了嗎?是和元博麟年齡相仿的原因嗎?
花柏梔笑了笑,小孩子很單純,所以她很喜歡吧,而且他看起來才七八歲。
“你就算夸我,我最多只會把這套衣服送給你,不會給你銀子的。”反正這么小的衣服她留著也沒用,心里從來沒有衣服可以當這個概念。
“好了,會束發嗎?”,花柏梔放下毛巾,把桌上的發帶遞給了小鬼頭。
見小孩搖頭,她就一臉無奈,“你好麻煩,什么都不會。”
雖然花柏梔說麻煩,可是還是很耐心的幫小鬼頭束發,才剛把她的頭發全部撩了起來,她就咦了一聲,“你有耳洞?你不是男孩?”
她有些不信,然后還再次撩起她耳邊的頭發,靠近去看,小孩躲了躲,臉紅紅的,很小聲的說道,“我沒有說過我是個男孩。”
你還有理了,那……剛才的事都很好解釋了,唉,她花柏梔竟然看走眼了,真沒想過誰家的女孩會弄的這般臟兮兮的,不過一想又對,這家人連女兒都能賣,能對小孩有多好。
她很好奇,為什么都是女孩,他爹娘把她姐賣了卻不賣她,這孩子洗干凈了還是很好看的。
還是不問了,反正就是事兒媽。
怕人認出來,花柏梔也不幫她把頭發豎起了,只是用把兩鬢的頭發扎成辮子繞到后腦勺用發帶綁起來,頭發把耳朵給遮起來,耳朵那么小不細看,其實沒有。
小鬼頭衣著華麗,還好只是個小鬼,色彩絢麗點倒也無所謂,她那張小臉竟也撐起了那衣裳的顏色。
花柏梔放慢了腳步,好讓她可以和自己并排走,沒想到她一直落在后面,就像個跟班的,本來是想讓她當跟班的,可是誰家的跟班穿的那么好。花柏梔只好牽過這沒有自覺的人手,剛好夠,不然可能會變得提著走的。
“我叫花柏梔,記得了嗎?”等會要進惜花樓,那就是一伙的了,彼此的姓名還是要知道的,“你叫什么?”
“狗……狗子”
“嗯?什么?”小孩的聲音跟蚊子嗡嗡聲一般大,她沒聽見。
“狗子”,大哥哥的名字很好聽,柏梔,像花一樣的大哥哥,可是她的名字很難聽。
“……”,把你爹娘叫出來,我要和他們理論一下,怎么可以把女孩子的名字取的那么難聽,她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狗子?茍紫?姓茍名紫嗎?”
小孩低著頭,搖了搖。
真的是二狗子的狗子嗎?“汪汪汪的狗嗎?”
小孩似乎有些傷心,一直沒有抬頭,只是點了點頭。
“他們說,這樣好養活。”
花柏梔咬了一下唇,確實有這個理,名賤好養活,可是男孩子也就算了,女孩的名字也該取個小花之類的吧。
“等會進去之后,你就是我弟弟,狗子這名字不能用了”,花柏梔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下,“做什么事都不忘初衷,就叫柏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