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試藥,花柏梔住在醫(yī)館里,從藥酌嘴里知道自己和元博麟中毒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藥酌,白衣人毛雞只說在閉關(guān),大概是在煉藥。只是她不得不詢問元恩薰的情況,這幾天元恩薰反反復(fù)復(fù)的,一天大概會醒來兩次,醒來的時間還不超過半個時辰,都還來不及說清楚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她又睡了過去。
這里很安靜,確實是個養(yǎng)傷的好地方,只是這里的主人很危險。
花柏梔覺得以前的生活也是很充實的,每天起床之后,更新文章,然后玩會游戲,要不然就存草稿,之后給自己放假去旅游,可是現(xiàn)在,她覺得這樣照顧元恩薰她就覺得人生很充實。
或許別人的好夢是早上擁著這個人醒來,晚上擁著這個人睡覺。
但這對花柏梔來說太奢侈了,如果太貪心的話,傷害的就不止是她自己了。早上對著睡著的她說早安,晚上對著睡著的說晚安,是她現(xiàn)在最想保持下去的夢。
只可惜這只是她自己的好夢。孤獨的好夢往往不會長久。
正當(dāng)花柏梔想要給元恩薰褪去外衫的時候,藥酌門也沒敲直接就推門進(jìn)來了,兩人都沒有尷尬,花柏梔迅速給元恩薰穿上衣裳,不過事后才想起來根本沒必要,這個人是大夫,給她治傷的時候不就看見了嗎,這人都可以做她爺爺了。
藥酌從袖子里掏出一顆藥丸遞給了花柏梔,花柏梔看著那顆黑色的丸子,神色有些難看,看了眼元恩薰的臉,一咬牙就打算往嘴里塞。
“……”,藥酌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戲謔,淡淡的說,“那是給薰兒那丫頭的”。
花柏梔吃藥的動作一頓,這個人為老不尊。花柏梔拿下那顆藥丸,也不知道該講些什么。她真的有些不習(xí)慣,明明是個五十幾歲的人,可是卻長著一張二十幾歲的臉,搞得她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語氣和態(tài)度面對這個人。一個花季的年齡的人,心里年齡為五十好幾,她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這顆藥丸,等她醒了再給她吃”
“你就不怕,等她醒了之后,我們兩個偷偷跑了嗎?”
“老夫一點都不擔(dān)心,你身上的毒每個月的十五就會發(fā)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嚴(yán)重,你能保證你控制得了你自己不傷害別人嗎?如果沒有解藥,最后你會變得六親不認(rèn),而且一旦你在毒發(fā)的時候嘗過一次鮮血的滋味,你就沒有辦法離開鮮血了,到最后成為一個專以吸食人血的怪物”
花柏梔靜靜的聽著藥酌的話,自己也在思忖著自己的未來,這個毒如果不解,不要說自己是女的無法讓元恩薰接受,就算自己是男的,自己敢讓她看見自己不人不鬼的樣子嗎?
“老夫想,這丫頭還不知道你中毒了吧?”
被戳中自己內(nèi)心最軟弱的地方,花柏梔無法否認(rèn),心里那種苦澀的滋味只能自己品嘗。
“就憑這丫頭那么疼她那個弟弟,你說要是她知道了你也中了這個毒,她會不會把你親手奉上呢?她弟弟還小不能試藥,可是你可以,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任她弟弟受這毒的折磨”
“不可能”,花柏梔對著藥酌下意識就吼了出來,失神的自顧自的呢喃著,不可能。
“試藥必須在你毒發(fā)的當(dāng)天才能開始,所以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身體養(yǎng)好等下一個十五”,藥酌知道現(xiàn)在沒有辦法繼續(xù)談下去了,就留下一句話離開了這個房間。
藥酌站在門外好一會兒,都沒有離開。
藥酌的話一語中的,這是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對的。元博麟第一次暈倒的時候,她還記得元恩薰看她的眼神,冷漠和懷疑。如果元博麟當(dāng)時真的有事,她肯定會像那晚殺那些人那樣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
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花來。
以前她總是難以理解別人為什么會把張愛玲的這句話理解成,當(dāng)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心甘情愿的為她付出不求回報,就算你在她眼里像塵埃那樣微小你也不介意,反而會為這種付出感到高興,心里樂開了花。
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她為什么會在這句話上和別人產(chǎn)生歧義,因為她沒懂張愛玲的愛情。現(xiàn)在呢?她依然不懂,因為她并沒有因為要替元博麟試藥而開心,反而覺得心里揪的更緊了,緊到讓她呼吸不過來。
是我不夠愛你嗎?是不是其實我轉(zhuǎn)身就真的能走遠(yuǎn)呢?
“吁,吁~”,高頭大馬上的男人拉住了韁繩,“吩咐下去,讓大家在這里修整”。
“五皇兄”,女子雖然急急的拉住了韁繩,但是這完全沒有讓她摔出去,她調(diào)頭回去質(zhì)問剛才那個下命令的男人。
“妍兒,欲速則不達(dá),這樣的行軍速度,將士們會受不了的”,明永晟說道,他不知道扶搖為什么那么急于趕往嘉州,這么不冷靜的她,他第一次見。
“此去嘉州路途遙遠(yuǎn),這么慢的行軍速度等趕到嘉恒縣,那里早就被掏空了,這樣我們倒不如現(xiàn)在直接打道回府,和父皇說,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放棄嘉恒縣可好?”
明永沐愣了愣,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態(tài)度和他說話,這么多年他們站在彼此的對立面,可是她對著他的態(tài)度都是恭敬的,他大概永遠(yuǎn)都無法忘記扶搖這一刻譏諷的語氣。
士兵們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只知道這對兄妹發(fā)生了爭執(zhí)。
明永沐看了眼有些凌亂的隊伍,皺了皺眉,剛才的溫柔早已消散,剩下的只有嚴(yán)肅,“本王是這次剿匪的主將,你是副將,好好記住自己的身份”。
扶搖看著駕馬離去的身影,一時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這個從來不會對她大聲說話的哥哥第一次那么嚴(yán)肅的看著她,不過就算那種語氣還是為了保護(hù)她,她怎么看不出來呢?這么趕路士兵們早就對她有意見了,她又怎么會不知道這樣趕路,士兵就算到了嘉州也不過是柿子,被匪賊挑軟的捏。
只是……
“殿下,等我們的人趕到的時候,就只找到了元府侍衛(wèi)和侍女的尸體……”
“她呢?花柏梔呢?”
“還沒找到,當(dāng)時那么多殺手,元府的人根本無法反抗,先生和元小姐很可能已經(jīng)……”
“繼續(xù)找,生,我要見人,死,我要……見尸”
扶搖握緊韁繩,她不相信花柏梔就這樣沒了。
“皇兄,妍兒剛才多有得罪”,扶搖把馬交給了一個士兵,走到了明永沐身邊坐了下來。
“皇兄并沒有怪罪你”,明永沐笑了笑,剛要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可以和皇兄說說為什么這么不冷靜嗎?父皇說過,他這么多個孩子里就你最像他,做什么都非常冷靜”。
扶搖看到他的動作,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他總是在自己不開心的時候摸著她的腦袋安慰她,“對不起,皇兄”。
“妍兒,不管你做了什么,皇兄都不會怪你的”
如果渠撫國的將士看到這么溫和的明永沐肯定連下巴都會掉下來,這個在戰(zhàn)場上殺人毫不手軟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父親一樣笑著。
“謝謝你,皇兄”,扶搖對此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她頓了頓,“我要和你們分開走”。
“為什么?”明永沐不覺加大了聲音。
“我要去常州”
明永沐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你主動請愿去嘉州,其實也是要去常州?”
“是”
“非去不可?”
明永沐沒問去干什么,因為他了解她,她不會告訴他的。
“非去不可”,扶搖神色堅定,不容他質(zhì)疑。
明永沐訕訕的笑了,覺得這些年他都在自討沒趣,“選些人跟著去”,就算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不關(guān)心她。
習(xí)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竟覺得這些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王爺,若是圣上知道了……”,明永沐的近侍見公主走了就上前走到他身邊,這支隊伍并不是明永沐原來帶的那支,里面會有多少人等著他家王爺?shù)陌驯?
明永沐恢復(fù)了往日一貫的表情,看著扶搖離去的身影,抬手打斷了近侍的話,“不必多說,父皇若是知道了,本王一力承當(dāng)”。
扶搖沒日沒夜的趕路,一行人累死了好幾匹馬,終于趕到了常州。
“回主子,我們的人在城外一直在找,但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常覺寺那邊只有元博麟少爺和元小姐的貼身婢女”,男人跪在扶搖的下首,報告著這幾天的收獲,“而且常覺寺那邊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不少探子,應(yīng)是那天殺手的同伙”。
扶搖神色之間皆是疲憊,若有一刻放松都有可能就這樣睡過去,聽到后面的一句話,眸子瞬間染上了喜色,“她果然還活著”。
男人本想出言說,他們要刺殺的對象是元恩薰,花柏梔誰也不知道是是死,可是看著主子連夜來的疲憊一下子就被這點小心沖散了,他也就說不出口了。
“薰兒是不會丟下花柏梔的”,這么多年參與朝堂中的事,深喑察言觀色的重要,暗衛(wèi)的神色在她眼里暴露無遺,她深信薰兒是不會把花柏梔當(dāng)做棄子的,她捏了捏鼻梁,其實她并不想兩人在一起。
“城內(nèi)呢?”
“很平靜,不過幾日前濟世館發(fā)生了些事”,男人想起了前些日子下屬說濟世館的事,只是當(dāng)時沒有放在心上。
“濟世館是醫(yī)館?”
“是”,扶搖驚喜的站起來身,然后又坐了下去,“說說那天發(fā)生的事”。
男人讓報告這件事的下屬來向扶搖報告,那下屬說的繪聲繪色,扶搖的眉皺了又展開,然后又皺了起來,“兩人進(jìn)了濟世館之后就沒有再出來過?”。
“是,屬下一直有派人盯著,確信無疑”,報告之人抱著拳,聲音鏗鏘有力。
“濟世館的主人是什么人?”,扶搖眉頭深皺,總覺得那兩個人就是元恩薰和花柏梔,薰兒武功有多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絕對不在她之下,可是受傷之人卻是女子,這讓她驚訝不少,花柏梔一直以男裝示人,難不成薰兒已經(jīng)知道了花柏梔的身份。
“是一個年輕男子,很少有人見過他,幾年前,濟世館的主人離世,這名男子就接替了這家醫(yī)館,一直深居簡出,出入均有人跟著,一般人都無法靠近”
“他的來歷呢?”
“屬下無用,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男人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羞愧之色,腦袋低著不敢抬頭。
“下去吧”,花柏梔的來歷她不也一概不知嗎?
“凝酥,準(zhǔn)備一下,我們?nèi)䲡@個館主”
不管兩個人是不是花柏梔和元恩薰,至少要親眼確定了她才能放心,這樣一味地等下去,她覺得自己真的有可能奔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