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柏梔望著藥酌那張年輕的臉,細細的回想從進醫館到現在的事,所有的事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他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藥酌也不介意花柏梔無禮的打量,嘴角含笑,似乎剛才只是在和朋友進行普通的聊天。
花柏梔看著熏香,看著他的茶,千思萬緒一下子凝結起來了,這里是醫館,他是個大夫,比起救人,會醫術的人殺人會更快,“你是不是對薰兒下毒了?”,花柏梔聲音顫抖著說,她太容易輕信別人了,她太無能了。
“嗯?”,藥酌一副你什么意思,我聽不明白的樣子,瞬間將花柏梔的憤怒引到了極致,“不過是給她的傷口多下了一味藥,這藥沒有毒”。
聽到無毒,花柏梔的心情才稍稍緩了下來,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你給她下了什么藥?”
有毒的東西不一定會致死,但有時候沒有毒的藥材才是致命的死因。
“聰明,謹慎,反應迅速”,藥酌滿意的看著這個處在爆發邊緣的男人,盡管生氣,但完全無法掩飾這個人的俊秀的容顏,“柏梔小友,何必這么生氣?老夫與元家也算是世交,按這輩分,薰兒也是要喊老夫一聲叔公的,老夫這做長輩的又怎么會害自己的小輩呢?”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讓人難以辨別真偽,藥酌還是宮廷御醫的時候確實與元家來往頻繁,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份情誼還在么?
“你給薰下了什么藥?”
花柏梔現在一點都不想管這些,只想知道元恩薰會怎么樣?
“如果你想要她活的生不如死的話,就盡管帶走,老夫絕對不會攔住你,只是這門一旦跨了過去,老夫可就要改變意思不救了”,藥酌頓了頓,補充道,“還是你覺得除了老夫之外還有人能夠救她?”。
“生不如死?”,花柏梔呆住了,嘴里不停的重復著這句話,如果活著比死了痛苦,都是她害的。花柏梔逼近藥酌,只是對方不為所動,眼里還帶著一絲笑意,花柏梔的拳頭在他的手下如同棉花一樣被他用扇子擋住了,花柏梔還被他借力打在了地上。
花柏梔半躺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拳頭,怎么握緊都感覺無力。
“這熏香好聞嗎?”,藥酌說完還特意在用力的吸了兩口,那表情是在享受。
“你在香里做了手腳?”
藥酌不答,這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么?他起身走向花柏梔,合上扇子挑起了花柏梔的下巴,看著花柏梔憤怒的表情,剛才那一絲慍怒消散了,他就是喜歡別人露出這個表情,“再有下次,老夫可不敢保證你……”,話還未完,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床上的元恩薰道,“她會怎么樣?”。
花柏梔手撐在地上,腦袋向左大力的一片,打開了他的扇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夫的目的,很簡單,只要你好好配合老夫,那丫頭我不但可以治好她,還能保證她和常覺寺那孩子安全回京”,藥酌收起了笑容,站在窗邊看著遙遠的天際。
他不是和那晚的黑衣人一伙的。
花柏梔不由一愣,這次她是真的不明白了,見他的目的并不是元恩薰,很快就能冷靜下來思考了。他的目的居然是自己,自己一無財,二無權,三又沒背景,和他當也沒有過節。
藥酌等了許久都不見花柏梔說話,將目光投向他的臉頰,“你懷疑老夫的能力?”。
“……”,花柏梔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了,知道他誤會了,道,“不知前輩需要晚輩做什么?”
“試藥”
藥酌雙目凝視這花柏梔,眼眸猶如龐大的星海,讓花柏梔無從躲閃,這種被當做困獸的感覺是第一次。
藥酌的那番話,花柏梔久久沒能思考出前因后果。她原以為自己只是病了,沒想到是中毒了。難怪那日在馬車上會覺得有同類,元博麟每年都會來此,就是為了壓住毒性,可是她想不明白,幾年前的話,元博麟只是個幾歲的孩子,何以要對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下毒?再者,她為什么會中毒,什么時候中的毒?
元恩薰也曾帶著元博麟到這醫館讓藥酌治療,只是當時他提出的也是試藥,元恩薰沒有答應,元博麟太小了,她怕元博麟在這試藥的過程中挨不過去。藥酌卻告訴自己的是,元博麟太小意志不堅定確實有可能挨不下去,但是花柏梔卻不一樣,她是個成年人,身體各項器官早就成熟了,心智也是成熟的,意志在藥酌看來也是過關的。
花柏梔想,藥酌并不是因為中毒才變得那么年輕的,大抵是因為太瘋狂試藥才變成這樣的。
元恩薰的臉色確實好了很多,唇也有了血色,花柏梔傾身下去,在她唇一厘米的距離停了下來,溫柔的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吻。
這里還是留給最喜歡的人吧。
花柏梔找來了一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趴在她床上看她的臉,真的是一張很漂亮的臉,怎么都看不夠、看不膩。
“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和你多一點牽絆”。
“夠了”,金鑾寶殿內,龍椅上的人擰眉慍怒,將手上拿著的折子往下面一丟就猛地咳了起來,扶著扶手似乎連肺都快要咳出來了,明明才四十幾歲,可是臉龐蒼老的如同六十歲的人,頭上分不清是白頭發多還是黑頭發多。
剛才還如同市集一般一般吵鬧的金鑾寶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朝工和王爺和公主都迅速跪在了地上,齊齊低頭,“請圣上息怒,保重龍體安康啊”。
“咳咳,朕,養你們何用?朝廷,養你們何用?”,說完又是一陣咳嗽,朝臣把腦袋埋得更低了,“連這小小的匪賊都敢跟朕叫板了,嘉恒縣八百里加急,兩次剿匪失敗,這嘉州的駐軍都是廢物嗎?啊,咳咳,咳咳”。
皇帝怒吼聲,壓得所有都不敢喘息,安靜的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的心跳。
稍傾,兩個聲音同時想起,“父皇,兒臣愿往嘉州一趟”。
兩人都愣住了,對視了一眼皆跪在了大殿中央,都不敢抬頭半分。
皇帝從咳嗽中抬起了頭,高高在上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蒼老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渾濁的雙眼讓人捉摸不透。
跪在殿中央的正是七公主扶搖和四王爺明永晟。
四王一派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還有失望的神色,這個差要是那么好干的話,五王爺那邊不早就開始著人前去了,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皇帝掃過眾人的臉停在了朝堂上最為冷靜的人的身上,這人是他的皇叔,比起自己,他的皇叔比他看起來要年輕多了,“皇叔,你怎么看?”
對于這個皇叔,這個權傾天下的男人還是非常尊重的,他大概代表的就是皇上的那一派。
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是元恩薰的外公。
“臣惶恐”,鴻王爺從朝臣的最前排穩穩地站了起來,然后跪在了扶搖旁邊,“回圣上,嘉恒縣的匪賊在先帝時就已經存在了,現愈加壯大,嘉州駐軍長期修養,正需要一個有經驗的人去領導,臣以為,應當派五王爺前去”。
五王一派優喜參半,可以得到鴻王爺的肯定是好事,可是這要是萬一失敗的話,就是第三次了,到時候龍顏大怒,四王那邊又添油加醋,五王要再想登上這九五之位肯定會難上加難的。
“永沐”
“兒臣愿前往嘉州”,明永沐嘆了口氣,他也不想攤這趟渾水,只是見元恩薰站了出來他就已經打算站出來的,他萬萬沒想到鴻王居然會舉薦自己。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皇帝連道了三聲好,扶搖和明永晟雙雙不著痕跡的皺起了眉,朝堂上的人都是些老油條,一下就看出了局勢,這跟對了主子,日后就會大紅大紫,若是現在就壓錯了賭注,那么就有可能性命不保,自古一朝皇帝一朝臣,不會有皇帝能容忍一個不曾忠于自己的人。
“四哥……”,下了朝堂之后,扶搖和明永晟并肩而走,想說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四哥沒事“,明永晟溫柔的笑著說,”我還沒說你呢,妍兒,剛才為什么請愿前往嘉州,不知道那里很危險嗎?”
“四哥你不也一樣”,扶搖沒有解釋,說了句不重不輕的關心話,好在明永晟沒有繼續問下去,否則她真有可能和盤托出。
御書房
“程哲“,皇帝放下手中的筆,喊了聲御前伺候的太監。
“奴才在“,程哲恭敬的站在一邊,隨時聽著皇帝的旨意。
“著朕旨意,封五王明永沐為定遠將軍,七公主扶搖為副將,不日前往嘉州剿匪”。
程哲沒有提出半點意見,只是跪下聽旨,他從小就在御前伺候,深知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不是他能琢磨的出來的,只是眼神不聽話的往外面撇了撇。
皇帝也注意到了,什么也沒說,一山不容二虎,這天下只能有一個主子。
四王府
“稟王爺,公主昨夜秘密進了皇宮,在御書房呆了一夜“
“嘭”
“王爺”,侍女們看著從明永晟手上掉落下來沾著他血液的陶瓷碎片,各個都露出驚恐之色,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他包扎。
血液一滴一滴的砸在了地上,散開了像一朵鮮艷的紅花,又和下一滴融在一起,一滴兩滴,范圍逐漸擴大,觸目驚心。
我最愛的妹妹啊,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他不是想剿匪嗎?就讓他剿好了“,明永沐松開緊握的拳頭,那張漂亮的不可思議的臉上露出了滲人的笑容,看的令人心驚。
站在離他一米的穿著勁裝的男人,神色無常,可是他額上的汗暴露了他此刻驚懼的心情,“主子?”,盡管這樣他還是得盡職的站在這里,硬著頭皮聽后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