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秋看著面前的男人,清秋的黃昏里他的臉龐溫潤清俊,這么多年,時間只在他身上雕下成熟與穩重,卻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周圍不時投來注目的視線,如此出色的男人倚在價值不斐的車前,面目溫和,英俊瀟灑這本身就是一道風景。
畢秋后悔沒有她的帽子帶來,此時,只得將頭垂下,匆匆走過去,低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她從片場匆匆趕來,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行蹤,而且他這一身很顯然是從機場趕回來,身上的羊毛大衣都尚未脫下;
“我打給了李念。”顧永笑容溫和,“她說你去了片場,等我趕去片場正遇到工作人員在收拾東西。”
畢秋皺眉為他的擅自行動,就算她們還沒分手,她工作期間也不希望外人來打擾,更何況片場外少不了狗仔的記者,南黎川現在還是個新人,如果換成是宮麗娜,葉東升……恐怕她還沒見到他,堂堂匯愛畢總的戀情就在媒體上曝光了。
顧永打量著她的表情,見她秀眉微顰,于是換了個話題:“這幾天出差去了更冷的地方,雪己經很厚了,想起你怕冷,買了一條圍巾,顏色與你正合適。”他說著俯身從車里拿出一個盒子,包裝精致,價值不斐。
他拿著盒子走到畢秋面前,垂眸,低聲道:“柜臺小姐說了一個故事。”他輕輕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條月白色的羊絨圍巾,一端拿在手里,另一端輕輕搭上她的脖頸,手指起落間擦著她脖間細嫩的皮膚,他的聲音輕柔低轉,“這樣套住的人,就永遠也不會離開了。”
畢秋始終垂著眸,直到他的手抬起她的臉頰。
那一秒,顧永微微一征。
她的眼里沒有感動,沒有癡迷,沒有任何的憧憬和愛慕,只有一抹冷清。
顧永的心有些慌,笑容失去了從容:“上車吧,風有些涼了。”
畢秋倒是沒反對,顧永為她拉開車門,畢秋傾身坐了進去。
系好安全帶,畢秋淡淡道;“回公司。”
顧永發動了車子,側頭看向她:“吃飯了嗎?”
“吃過了。”
“你的傷……”
畢秋的臉上的口罩早在去救南黎川的時候弄掉了,當也也管不了那么多,經他的一提醒她才恍然的抬起手摸了把臉,所有的傷口都被暴露在空氣中,因為涂了藥,臉上一定是黃黃綠綠十分的煞人,怪不得走這一路不少的看著她。
顧永的手探來,畢秋躲了一下,歪頭道:“好多了。”
如此敷衍的謊言,顧永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捏緊,而后將車子開了出去。
可能是因為氣氛有些尷尬,顧永擰開了廣播。
廣播里正在講著一對將要離婚的男女,男人說女人工作太忙不顧家,女人說男人直男一個不懂得浪漫,兩人在電話里直接就吵了起來。
顧永眼里一抹尷尬,抬手想要換臺,畢秋制止他:“挺好的,聽著吧。”
這是畢秋第一次主動同他說話,顧永的嘴角終于緩和過來:“我訂了餐廳,聽說新來了一位法國的名廚,要不要去試一試?”
他話音未落,廣播里就傳出女人嘶心裂肺的哭聲:“我不賺錢怎么養這個家?你們男人就知道要求我們女人顧家顧家,每月拿著那點可憐的工資要求我們把孩子教育好,把公婆伺候好,我TMD是機器貓啊!”
“是你要求太高了,沒錢有沒錢的活法,你少買幾件衣服把錢用上請家庭教師上,每個月少吃幾頓肉給我媽多買點水果,把錢花在刀刃上,你看我不也戒煙了嘛,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你就滿足吧,我沒在外面勾三搭四就不錯了,你看看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家里一個,外面一個!”
“你還有臉說!就你每個月那點死工資誰愿意跟你過?!”
“怎么沒有?現在的女人只要男人長的還過的得,有的是倒搭著錢往上貼,你以為我沒行情?我那是懶得搭理她們!”
“好好,你有市場你有節操,那我們離婚,我把你免費讓給她們,你就去找你的富婆養你去吧!”
主持人馬上出秋調和,說的不過家和萬事興,為了孩子也要忍讓下去。
畢秋哧的一聲笑了,聲音里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自嘲:“孩子真是萬能的,不管什么場合都有用。”
顧永的手指微微捏緊,眼里一抹暗光,抬手將廣播扭停了,道:“先去吃飯,再回公司?”
畢秋突然轉過頭,澄凈的眼眸卻讓他有些不敢直視:“你千辛萬苦的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陪你去吃飯?”
“你累了一天,需要先放松一下。”
“我累與不累都和你無關了,顧永,你覺得在發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我還會和守著這份愛情走下去嗎?我的確在愛情里很茫目,可我也懂得止損,這段愛情對我無益我就要放手,而且我很固執,放棄后的東西我是不會再去接手的。”
一番話說的即明白又毫無轉圜的余地,顧永的手剎時間握緊,車子猛的抖了一下偏離了車道,還是在后車的笛聲中才重回了車道。
“小秋。”
“不叫我小秋,請叫我畢小姐。”一聲小秋就會她重回那段粘膩不清的歲月,她不喜歡那時的自己,一味只想與過去斷開。
顧永的目光滯了滯。
他來之前的確有飛機上考慮了許久,也清楚這一趟不會有太多的結果,可是他必順要來,如果他不邁出這一步,他和畢秋就很可能真的斷了,他還是多少了解一些畢秋的個性的,她當時能一意孤行的追求他,如今也能瀟灑干脆的斷了這段感情。
他的聲音發澀:“小秋,我那天回去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了那年發生的事情,我知道那天我救的人是你,你無處不在的小熊掛件也是因為我,梓馨的事上我很抱歉,無意間傷害了你,但是我也是慢慢的才感覺到你對我的重要性,這五年的留學生活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陪伴,我一定會很寂寞很孤獨,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能讓我向你證明我己經徹底的和過去告別了。”
畢秋不知道他為什么說出這番話,是因為衛梓馨還沒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他嗎?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會這么深懷的向她慚愧嗎?
前面紅燈,顧永將車子停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子里只有引擎低調的嗡鳴。
顧永在等著她的答案,而畢秋想的卻是她要不要做件好事,把他要成為爸爸的好消息告訴他。
綠燈亮起,顧永重新把車子開起來,這時畢秋的手機響了。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小助理傳來的微信。
南黎川醒了,她還偷偷拍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南黎川靠坐在床頭,陸佳佳正在喂他喝粥,雖然隔的很遠,但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畢秋的心一松,唇角間禁泄出一抹輕松,回道:“他可能吃不慣醫院的飯菜,你去找家干凈的餐廳買一些清淡點的食物回來,日用口再單獨備上幾份。”南黎川這人愛干凈。
回完微信,她起頭,察覺一旁有視線向她望來,嘴角的弧度來不及消便扭頭望去。
顧永靜了兩秒,故作輕松道:“有什么喜事嗎?”
“恩?”畢秋費解。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開心。”
有嗎?
她抬手摸摸唇角,的確是揚著的。
顧永轉動著方向盤,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磁性溫和:“我不奢望你馬上給我答案,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畢秋張張嘴,猶豫著要不要把在醫院里看到了情景告訴他,可是她也沒看到檢查結果,不確定的事情她還是選擇先壓下來。
車子終于在匯愛的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畢秋轉身去解安全帶。
“小秋。”顧永突然抓住她的手,傾身壓了過來,畢秋來不及躲,只感覺唇上一暖,顧永己經褪了出去。
“回去好好休息,傷口要按時擦藥,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給我打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
畢秋想斥他不要再這樣做了,但車外人來人往只好按捺住脾氣,推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顧永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匯愛的大樓里,這才將目光收回,發動了車子。
突然,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眉間閃過郁氣,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將車子開了出去。
“我不是說了需要一些時間考慮嗎?”
顧母不客氣道:“考慮什么?這有什么可考慮的,你以后和小秋結了婚想要多少孩子都行,那個女人的賤種說什么都不能留!”
“那不是賤種,那很可能是我的孩子。”
“你怎么就肯定是你的?那個女人在外面不可能就你一個男人,我不是己經告訴你真相了,她當年就和其它的男人暖昧不清把你當成了冤大頭,你為什么寧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們?”
“這些子虛烏有的話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們不喜歡她,我也答應過你們不會和她在一起,但是這個孩子……”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么第一時間告訴我們而不是你?因為她有把握說服你,可是我們是萬萬不可能同意的,這個女人城府之深不是你能想象的,顧永,你不能再被她騙了。”
“是你們一直對她有著偏見,那晚的事我也有錯,是我對不起小秋,我會彌補的。”
“你怎么彌補?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畢秋聽到沒有!還有不許再見那個賤女人,我們己經和她母親談過了,顧家愿意拿出五百萬作為補償,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顧色臉色陰郁,將車子停在路邊。
“你再讓我考慮一下。”
顧母見硬的不行,便將聲音緩和下來:“小永,媽媽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這個孩子后患無窮留下來只會讓你留下把柄,而且顧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現然只有畢秋能幫你,你以為天下會有哪個女人會大度到容忍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生孩子?聽我的話,和那個女人斷了吧,你如果喜歡,等結了婚想怎么玩都可以,但現在不行。”
顧永抬手揉了揉眉間,腦中不期然的閃過畢秋那一聲咄笑,她是知道了什么嗎?
不可能,衛梓馨懷孕的事只有顧家知道,顧母也不會傻到出去張揚,是他多心了吧。
“好了,我會考慮的。”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
昨晚衛梓馨打來電話說她懷孕了,他無法描述當時的心情,有欣喜也有恐懼,最多的是茫然,衛梓馨哭著說想把孩子生下來,可是生下來又能怎么樣?他是不可能娶她的,而且家里也不會同意這個孩子在存在,他安撫住她以為可以瞞天過海,沒想到家里早己經得知了此事,母親的態度很明確,這個孩子不能要,而且要盡快的打掉。
那是他的孩子,一個未成型的生命,他不忍心,也做不到。
可是這對畢秋也是不公平的。
他天人交戰,早早定了飛機往回趕,在飛機上他想了一路,最后決定先把事情壓下來,可是沒想到等著他的卻是畢秋的疏遠和冷淡,他的心這才開始慌起來。
手機突然又響了,神經敏感的拿起來,看到電話號碼,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倦意,最終還是接了起來:“是我。”
“阿永,你和伯母談過了嗎?她怎么說?同意要這個孩子了嗎?”
“……梓馨,你先聽我說,這件事急不來,你要給我時間。”
“……是不是你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顧永推開車門走下車,皺眉道:“我當然會要這個孩子,你不要多想。”
“可是你母親的意思是要我打掉這個孩子……阿永,你是不是也在怨我?其實我也在怪自己,可他這么意外的來到世上我真的沒有辦法殘忍的奪去他的生命,如果你們都不要他,那我就自己撫養他養大,畢竟……他的身上流著你的血。這是你和我唯一的牽絆了。”
顧永的心被觸動,眼里閃過復雜的神色,半晌,他沉沉道;“放心,有我在。”
……
畢秋剛回到休息室,施甜就打來電話,距離上次的事件兩人將有大半個月沒有聯系了,電話里施甜的聲音有些發悶,旁邊很安靜應該是家里,但聲音卻有些醉意。
“秋秋,你最近還好嗎?”
畢秋正在打開電腦,聞聲道:“還好,你在喝酒?”
“恩,我數一數,一瓶,二瓶,哇,我喝了四瓶唉,秋秋,四瓶唉。”
畢秋揉著眉間,又把電腦關了,隨即起身:“好好好,四瓶,我希望我到你家的時候你還是保持四個空瓶子,別喝了,等著給我開門。”
施甜其實并不喜歡麻煩人,她能打電話過來就說明她一定是出了事,畢秋拿了錢,火速的趕去了施甜家。
施甜家位于一片著名的別墅區,這個妮子從小就是個富家女,不愁吃不愁穿,奢侈品傍身,出入有名車接送,卻沒有富家女嬌生慣養的脾性,性子憨甜可愛,是個十足的傻白甜。
畢秋當年能成和她成為好朋友,就是看中她不嬌不燥的個性,兩人這么多年也一直沒有紅過臉,這也多虧施甜的脾氣好。
畢秋站在華麗的別墅前,按響了門鈴。
好半晌,一身酒氣的施甜才過來幫她開了門。
“秋秋~”一看到畢秋,施甜就抱了上來,像個無尾熊一樣掛在她身上。
畢秋被壓的快要倒下,勉強撐著:“我們先進去,乖。”
兩人進了房子,畢秋把施甜放到沙發上,轉身去廚房為她倒了一杯水。
回來時,施甜改坐為趴,頭枕著抱枕,瞇著一雙迷蒙的雙眼望向她,圓圓的臉上洇著一抹嫣紅。
畢秋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喂了水,這才道:“說吧,出了什么事?”
“嘻,我想你了,要啾啾。”眼看著施甜又要抱上來,畢秋急忙擋住她,“沒事我可回去了。”
她現在一臉的傷最忌晦的就是往外跑,以后落了疤她可要拿她是問。
施甜一副呆呆的表情,不小心打了個酒嗝,征征道:“你不是秋秋,你是誰?還我秋秋。”
畢秋靜靜的看著她耍酒瘋,等了一個多鐘頭才見她安靜下來,人也蔫了,委屈巴巴的枕在她的腿上:“秋秋,我胸口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畢秋知道她不是在等她的答案,她只是想一個人傾聽者。
果然,不等畢秋回答,施甜又一臉嫌棄:“誰要為這種人去死啊,我有大好的未來,喜歡我的男人正排著隊領號碼牌,下一站,我也要和他分散在各個站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從此生死兩茫茫,不相見,自難忘……”
“好好說話。”
施甜在她腿上滾了一圈,眼里閃現出淚光:“他就是頭喂不熟的白眼狼,特純的那種,撩完就跑,還不包售后,我就是個大傻X,被騙了一次又一次,等他再來還要拿著毛巾說先生,歡迎光臨。我怎么這么沒出息!”
“你們又混到一起去了?”畢秋還以為上次她和傅進博就斷的干干凈凈了,怎么又纏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