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晨應(yīng)該是剛下了出租車,看見風中凌亂的容雪,遠遠的朝她招手。
容雪以為他是叫自己過去,趕緊巴巴的迎上去,邊跑在雪上邊朝他喊話:“怎么啦?你說什么?”
辛晨氣悶,沖過來,卷著她就往回跑,到了診所門口把她塞回屋子說:“我以為你是哪個神經(jīng)病院出來的,深冬臘月的你給我穿這個?回去換個羽絨服再出來!別覺著自己蠢點就能當南極企鵝了。”
容雪被塞回屋子,氣哼哼的脫了白外套換上羽絨服。好心被當驢肝肺,自己還不是想穿著他給買的衣服跟他出門么。
她也實在想不明白辛晨,還說喜歡自己,可一天不罵自己他都難受!這幫人都是上輩子欠他,林帆、蘇逍默、李燦、現(xiàn)在加上自己,全都是。明明被他氣得要死,還是顛兒顛兒的圍著他轉(zhuǎn)。
容雪前一刻還祖宗上下的把人家招呼了一頓,出門看見那張臉,立刻就開啟了中毒模式。她一張小臉在風里被凍得通紅,卻望著眼前的人笑的像夏花一樣燦爛。
搭車到了江北夜市,眼前是整整一條街的小鋪子,暖黃色的燈光映著一整條街,人群熙熙攘攘從中間川流而過,這份熱鬧沖淡了深冬的寒冷。
容雪看見什么都想吃,看見人多的攤位就上去湊湊熱鬧,看見一個賣油炸冰淇淋的攤位,她擠過人群,腦袋扎在人堆里看了半天才看出油炸冰淇淋是個什么東西,等她把腦袋抽回來的時候,辛晨已經(jīng)買了兩份在等她。果然個子高做什么都有優(yōu)勢啊。
“拿著吧。還想吃什么。”
容雪抿了抿嘴笑了,結(jié)果那兩份油炸冰激凌搖了搖頭。平時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可在他面前,那些銳利全都蜷縮起來成了一副柔軟的模樣。
辛晨一路走在前面,不停問她,這個要不要,那個要不要。容雪就總是拒絕。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遇上喜歡的人,做什么都破天荒的很乖呢。
“不要了不要了,太膩。”
辛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兩份吧,一會買點清淡的配著吃就不膩了。那個要么?”
容雪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要了不要了,我吃撐了。”
辛晨根本沒理:“你剛吃了幾口就撐了?老板,包兩份帶走的。”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他一直在帶她找那家烤魷魚,可是沒等買到烤魷魚,容雪手里就已經(jīng)滿滿當當塞了滿手的各種吃的。
最后終于在街市深處找到那家烤魷魚的店。有一個店面,簡單粗陋的陳設(shè),門店里放著幾張簡易的桌椅,擁擠著擺放,里面零星坐了兩桌,還余著極少的空位子。地板有翹起來的木質(zhì)邊角,上面覆蓋了一點陳年的油星。
辛晨拉她進去坐了,找到個位子將她安頓著,就走出店面去外邊燒烤處點餐。
店門是透明玻璃的,她坐在位子上看著他。
辛晨在門外那個燒烤架前,黃燈映著蔥蘢升起的層層煙氣,籠罩在他的身上,他身后是一格一格延伸到遠處的小攤,還有看不見盡頭的光海人海。
明明是這樣煙火氣十足的市井角落,他卻是偏偏立出了一副畫中的樣子,不似人間。
她靜靜看著他,在外邊的辛晨突然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在門外朝屋里的她看過來,然后隔著重重煙霧流光,他對她笑。于是,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真的,很多很多年以后,她依然忘不掉那副光景,這世界好像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心口鼓動的心跳被放大成唯一的聲音。
天啊,她想,我上輩子真的拯救了世界了。
否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得到這絕無僅有的饋贈。像是天神的恩賜,捧在心尖,每一刻都美的如夢似幻,又每一刻都如履薄冰。
老板地給辛晨一把烤魷魚,他伸手接過來,然后走進店里放在烤盤上,到現(xiàn)在加上他們剛剛一路買過來的其他東西,已經(jīng)擺滿了一桌子。
容雪滿桌子看了一遍問他:“你不是說想吃香煎里脊?這里沒有啊。”
辛晨眨眨眼,說:“哦,我忘了。”
容雪說不出話來。
他買的都是她想吃的東西,一路上都在帶著她找這家烤魷魚,最后竟然連自己想吃的東西都忘了。
她接過辛晨遞過來的烤魷魚,低著頭,眼眶酸重。
辛晨看出她眼眶通紅,好看的眼睛睜大著望她,聲音溫和了很多,像是在哄個孩子:“怎么了怎么了?好吃到哭了么?”
容雪吸了吸鼻子:“我想起我爸了,他以前,也對我這么好。”
辛晨看著她縮在羽絨服里,眼睛紅紅的,神情落寞,像是一只縮在寒風里的兔子。
他心里突然涌進了很多美好又溫情的念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嘴上卻很無德的說道:“我愿意認你作干女兒。”
容雪心里那點憂傷瞬間煙消云散,瞪了他一眼:“臭不要臉,美得你大鼻涕冒泡當飲料。”
“你一個小姑娘說話注意點衛(wèi)生好不,況且我是認真的。”辛晨慵懶的撐著頭看著她,那樣灼熱的泛著靡麗顏色的眼神,看的容雪臉上發(fā)熱。
她只顧低頭啃著炸雞腿,嘴里含糊不清:“你別胡說八道的。”
辛晨卻突然正色,像面對一個巨大的神圣的儀式,他說:“我沒有開玩笑,我一定會比你老爸對你還好。”他眼里的虔誠的純真,像是一個望著自己唯一信仰的孩子。
感動和震驚混在一起,容雪眼睛睜大著,嘴里剛咬下來的半塊雞腿肉掉到面前的塑料袋上。
她那會大腦是一片空白的,為了顯得不算太慌張,她趕緊把那塊肉抓起來就想往嘴里塞。
辛晨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嫌棄的樣子:“多臟啊,你傻了啊?”
容雪這才回神,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哦!”趕緊松手扔了手里那塊雞腿肉。
可是辛晨抓著她手腕依舊沒松開。
容雪看著他的眼睛,試著掙了掙,那人眼里閃過狡黠的笑意,不肯放手。
容雪繼續(xù)看著他,眨眨眼,無辜的說:“放手啊。”
辛晨撇撇嘴,眼里滿滿的小情緒:“握一會你會死啊?摳門。”
“哎呀,臟,我手上有油!”
辛晨挑挑眉,看著她,往嘴里塞了一個章魚小丸子:“我又不嫌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