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點頭:“后來我爸出來了,就把他接到我家認了當兒子養,我也就莫名其妙多了個哥,后來好在我爸混好了。”她伸手俏皮的指了指眼前這幾個男孩:“要不然我哪能跟這幾個小少爺混一起去啊。還不知道被賣到哪個窯子去做雞呢。”
當容雪聽完她當成笑話一樣講出來的往事,她無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撼。
她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女孩有著怎么樣堅強的心智才能在命運罪無可恕的碾壓下存活下來。
原來自己那點痛苦,不過是這世上多如牛毛的苦難中最不值一提的一點。不過是因為以前的日子過得太過平靜才會讓自己受不起一點波瀾。
突然覺得自己跟她比起來,已經算幸福的奢侈了。
方舟說完還覺得不過癮,捏了捏旁邊趴桌子上已經睡死的李燦:“我這還算好呢,這位才叫真的慘呢,他啊……”
“方舟,你說夠了么。”
辛晨凜冽的聲音打斷方舟的時候,方舟好像才從夢里醒過來,趕緊住口。
容雪和沈瓔對視了一眼,都了然的不敢再多問一句。
他們一直喝到了后半夜,那個時候,李燦已經睡了一悠,卻被一個電話吵醒過來。
看到電話顯示的是林帆的名字,他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來看去沒找見辛晨身影,于是特意躲到樓上一個露臺去接了電話。
“辛晨在你旁邊么?”
李燦的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聲音淡淡:“在一起,但不在身邊,有事么哥。”
“最近他怎么樣。”
“挺好的。”
“我聽說他跟容雪走得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挺看好他倆的,這事你別管。”
“我就問問,沒想管,你擔心什么。說正事,這兩天你安排一下,你跟辛晨兩個人或者帶上誰都行,出國玩一圈。錢我出,你們定好去哪,簽證我給你們辦。”
李燦撐著露臺的石膏圍欄撩起頭發,平日明媚的大眼染上罕見的沉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可不像是好心讓我倆出去度假的。”
林帆停頓了很久,聲音喑啞:“顧言要回來了。”
李燦煩躁的皺眉:“他回來怎么了。”
“你就別管了,他在這待不了多久,這段時間,絕對不能讓他找到辛晨,無論用什么辦法。”
李燦平抑了怒氣,垂了眼,半晌說:“林帆,辛河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帆沉默了片刻,說:“怎么問起這事?”
李燦冷笑:“當我是傻子啊?你們這么怕顧言回來是為什么?林帆哥,很多事我只是不想管,但是辛晨這事我管定了,你們不想告訴我也行,反正我有的是辦法能查到。”
“李燦你!……”
李燦不等他說完,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他看著響起忙音的聽筒,有些出神,然后立刻撥通另一個電話,說,喂,洛姐,我想讓你幫我查件事。
那段時間,李燦雖然一面已經在找人對幾年前的事做出調查,另一面卻也還是聽了林帆的建議,開始抓緊準備出國的事宜。
他跟辛晨提了好幾次,但辛晨卻一點興趣都沒有,為了做他思想工作,他真是把自己腦子里有限的那點想法都給用盡了。他跟方舟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絞盡腦汁吧。
方舟笑他:“喲,你還會個成語哪。”然后擺弄著李燦手里的一封信,一邊看一邊問他:“梁亦薇?誰啊?你寫給這個什么薇的情書嗎?”
李燦一把搶回來:“什么情書啊,容雪的閨蜜,那女孩前段時間想不開跳樓了,被救了,容雪自責,為了讓她開心點,辛晨就模仿梁亦薇的字跡給容雪寫信。”
方舟眨眨眼,往后撩了撩頭發:“辛晨真對那個‘夜奔妹子’這么用心啊?老娘那年追他的時候你瞧把他拽的,這會怎么了?被人下降頭啦?”
“你別胡說八道的,容雪好著呢。”
方舟擺弄著李燦家里各種稀奇古怪的古董擺件:“嘖嘖,還不讓說呢,不過我也挺喜歡那小姑娘的。”
兩人正聊著,李燦接到個電話就要出門,方舟說要跟他一起去,李燦想了想沒有同意。找個了車送走了方舟,自己就趕去了開發區豪格酒店的小會議室。
見到洛楊和洛桐的時候,這姐弟倆的表情很復雜。
李燦心里一沉,猜到關于辛晨親生哥哥辛河的死,他們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好的結果。
那天晚上,李燦把方舟約了出來,方舟趕到餐廳的時候,看見李燦已經一個人在包房里喝的爛醉。
她沖過去搶下他手里的酒:“你這是干嘛呢?紅白啤的摻著喝,活夠了是吧?!”
李燦卻突然抓住方舟的手臂。
方舟發誓,從小到大,她是第一次看見他那么無助的表情。
他眼里沒有眼淚,卻有比眼淚更沉重痛苦的東西,他說:“辛晨的哥哥不是自殺死的……不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根本不應該去查……辛晨如果知道真相,他一定會瘋的,一定會……方舟……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勸他出國旅游,他一定要躲開顧言,一定……”
方舟聽見耳邊轟鳴的聲音,再不能思考任何。
世界遁入荒蕪,抬頭便能看見命運在頭頂張開的巨網,慘絕人寰的撒旦盛宴終于開席,可我們誰也給不了救贖。
寒假的過半的某天,容雪接到辛晨的短信:想吃好吃的不。
容雪回他:想吃烤魷魚。
辛晨又回:走啊。
容雪回:太晚了吧,不好跟我媽說啊。
辛晨回:我真可憐,都半個月沒吃香煎里脊了。對了,江北大學后面有個夜市,烤魷魚一絕。
容雪回:給我五分鐘穿衣服!
辛晨說:我給你十分鐘,十分鐘后樓下見。
容雪一臉癡笑的把手機扔到一邊,飛速的洗臉梳頭,一邊想著,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約會啊。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放假了,這可和晚上放學一起出去溜達壓馬路不是一個性質啊。
十分鐘后她偷偷溜到門口,選外套的時候,她在羽絨服和辛晨給她買的白色呢絨大衣之間猶豫了一下,然后拎起白呢絨衣就跑了。
出門的一瞬間她就后悔了,冷風排山倒海的把身體攻陷了,可她硬著頭皮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