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被氣笑了，連臉紅都忘了：“你這人怎么這樣呢。”

辛晨卻變本加厲，手掌挪了挪位置，直直將她的手掌握在掌心：“我問你，我一直說你欠我一個東西，你到底想沒想起來呢？”

手被握住的時候，容雪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全身血液都朝臉上涌了上去，真怕這張臉會瞬間爆炸，她一著急，嘴上像上了火箭，說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趕緊把手放開！這么多人看著呢！我可跟你說啊，早戀這事可千萬不行，早戀的結果就是同學告老師，老師告家長，家長啪啪打臉，然后兩人好聚好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還等待我們這些祖國的花朵去建設，不能因為一個早戀就毀了黨和國家的希望！我們身上任務有多重你明不明白！”

辛晨笑的肚子疼，可就是不放手：“我天，我沒看出來你還真是個人才。”

“別給我笑，就說聽沒聽懂，聽懂就放手！”

“孩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跟你沒什么關系，把自己養活好別惹禍你就是為黨和國家做貢獻了。”他笑著，滿眼璀璨的寵溺，伸了另一只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下。

“你！”容雪捂著頭，剛要說點什么，辛晨卻突然說：“你的意思是你在跟我早戀咯？”

容雪當時整個大腦是停止運轉的。

走開，都走開，我的臉要原地爆炸了。

她頂著一張通紅的臉騰的站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走了？還剩這么多呢？還吃不吃了？”辛晨一只手依然握著她的手，趕緊用騰出來的另一只手拿好他們兩個人的東西，跟上容雪走出去。

然后從那之后，辛晨再也沒有放開握著容雪的手。

他說有個地方，一定要帶她去看看，于是牽著她順著雪中繁華的大街，一路走了很遠。

路上行人愈發寥寥，容雪漸漸不再試圖甩開自己被他牽著的手，其實心里是很甜蜜的，只是有些恐慌。

她偶爾會偷偷抬眼看著辛晨，月的清輝落在雪上，映在他臉上。清泠的眼瞳，燦爛寂寞。總覺著能和這樣畫一樣的人走在一起，一定是在做夢。

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會很想哭。

辛晨帶她走到一個新開發的樓盤，樓體被包裹著巨幅的綠布，尚未建設完成。高高仰頭望上去，堪堪能看見林立的樓體中間一輪銀色的缺月。

這片空地被整體買下來，在建的樓體是一期，二期三期都還正在籌備當中。但由于天氣問題，已經進入冬休，明年繼續施工。

走進這片區域，像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蠻荒之地，土地攙著雪和凍土，嶙峋坑洼，步步難行。

這附近人煙稀少，她卻完全不覺得月黑風高，如果是辛晨，她想無論跟他去到哪里她都不會猶豫。

他們一路上很安靜，只是牽著對方的手，穿越了那些深夜里妖魔叢林般林立的巨樓。

然后走到最黑的深處，他突然淺淺笑了，說，就快到了。

從轉角走過繞過最后一棟半成的巨樓，視野突然開闊。就好像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開，世界被一雙巨手撫平。

是空地，空曠巨大到幾乎看不到邊際。最遠處可以望見隱約的江岸。

像一片從未有人踏足的雪野，邊際連著夜空。

大雪從天際奔赴人間，像一場墜落的流星。

深黑的夜像靜默的深海，零星閃耀的星辰襯著白月，銀輝傾瀉而下，在無垠的雪地上蜿蜒成巨大的天河。

無法形容心里那一刻的震撼，原來這世界再不堪，也會有某一刻美到讓人窒息。

容雪后來怎么也不能忘掉那樣的景象，因為太美，更因為那一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她在這邊生活這么多年，沒有看見過這么漂亮干凈的雪。辛晨常年在國外沿海城市，應該更喜歡雪吧，他看著雪的樣子，眼底涌動著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

容雪咿咿呀呀的感嘆了半天，嘆著這地方有多好看，難怪辛晨要特地跑來。

辛晨本來沒說什么，后來才道：“其實只是偶然來這的時候覺得特別好看，就覺得，要讓你也看看才行。”

容雪怔住，回頭看他。

他說的那么輕描淡寫，像是遠天不經意掠過的浮云，卻在她心里挽起狂瀾。

風很空靈，雪很寂靜，星空絢爛，只是，世界再美不及他。

然后他也轉頭來看她，眼底瀲滟的光海要淹沒了她，他說，你想起來了嗎？你欠我的東西？

容雪摸著下巴冥思苦想，然后皺著眉頭朝他搖頭。

他神色有些落寞，半晌抬眼，他像一只漂亮的小獸，盯住了自己可愛的獵物，眼中閃爍的光芒有著原始的天真，是的，天真的邪性，邪性的美麗。所有化境美景都在他面前失色。

他說：“那我可以向你要回來嗎？”

容雪全然不覺，只望著他發呆，眨了眨眼說，好哇。

然后當辛晨傾身過來的時候，她心臟好像就要爆炸掉，于是她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了，而且跳了好遠，一下子沒站穩摔在雪地上。

辛晨淡淡瞥她一眼，就把她從雪地上扶起來，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你跑個鬼？我能吃了你？”

容雪低著頭紅著臉，只覺得腦袋里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他說話。

太近了，實在太近了，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冰淇淋又甜又冰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他冰激凌吃太多，總是帶著這種味道，甜蜜誘人卻冰涼凜冽。就像他的人一樣。

辛晨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時候會想起那天她主動吻他的事，也許再也想不起來了，但他并不著急，畢竟他們還有很久的路要一起走。來日再慢慢向她討要，總算來得及。

可他不知道，這一次錯過，代價卻是整整八年的等待。

很多年后容雪再回憶起那天的樣子，那應該是她一生里最美也是最后的美好光景，拓印在記憶深處，稍一觸碰，心底就揚起大雪，像一場星辰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