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曉站起來，面對顏老師，她脖子兩側的魚鰓張起來了，發出“呼——”的聲音，然后她仰起頭，張嘴發出了聲音，那音調絕不是她平常說話的聲調，而是更高亢的頻率。聲音有節奏有起伏，像一首宛轉的歌。

　　顏老師和驍梟鷹都吃了一驚，顏老師說：“這就是——鮫人歌？”

　　當吉曉的鮫人歌發聲時，三樓正在看三十號兔女郎茶藝表演的眾人都吃了一驚，奇怪這“音樂”從什么地方來。

　　30號兔女郎直起身，把長嘴茶壺放在桌上，四處張望。

　　大牛說：“咦？還小曲兒助興？”

　　鐵錘說：“有點怪，但挺好聽的。”

　　山藥說：“這是樂器還是人聲啊？人聲應該唱不到那么高吧？是啥樂器拉出的響兒？”

　　陸林老師一臉嚴肅，說：“這幢樓的隔音效果很好，不應該有其他聲音傳進來。去看看，聲音是從哪里來的。”說著站起來。

　　大家茫然的跟著站起來，走出房間，來到走廊。

　　如此想法的不止他們，其他房間的老師也走出來，一臉好奇。

　　在顏老師辦公室里的吉曉已經唱完，用正常人的聲調給顏老師解釋說：“剛才我唱的是我們鮫人的一首歌。鮫人潛織水底居，側身上下隨游魚。輕綃文彩不可識，夜夜澄波連月色。”

　　這首詩歌，出自現實世界唐代詩人李頎《鮫人歌》的前四句，游戲公司挪用了。

　　吉曉誠懇的說：“我們鮫人其實沒啥文化，識字的人很少。這首歌據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陸地上有文化的人類描寫我們的。我們很感動，刻在了我們的廟子里，逢年過節唱唱。”

　　“啊？”原本被美妙詞句感動的顏老師和驍梟鷹有點懵。

　　吉曉一本正經的說：“我們有個神廟，雖然是翻修的，但是一些傳統文化還是保留了下來。咳，話說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人類在陸地上繁衍——我說的是純人類哈，不是混血兒——炎帝之孫靈恝，好游玩，到了南海，與南海龍王相談甚歡，遂與之婚姻，生下的孩子，有靈恝的上半身，龍王的下半身，這就是鮫人。”

　　驍梟鷹忍不住插嘴：“可鮫人的下半身是魚尾，不是龍尾啊。”

　　吉曉點點頭，說：“我們第一個祖先確實是龍尾。人身龍尾公主和大海最大的鯨魚結婚了。所以我們的第二位先祖公主，是人身魚尾，但是體型巨大。雖然身體巨大，但她有顆少女水晶心，喜歡上了陸地的書生，化形到陸地與書生結婚，可惜啊，生出的娃兒有魚尾巴，書生驚嚇不已，逃之夭夭。第三位先祖公主終于身體變小了，但她不管在陸地生活，還是在海里生活，都受盡嘲笑。她覺得是因為兄弟姐妹少了沒有幫手才被欺負的。所以她拼命的生生生，她有一百位丈夫，有人類，有魚類，傳說她生了五百子孫。這五百子孫奉公主之命，也努力生生生，于是就繁衍成了現在的鮫人了。”

　　顏老師和驍梟鷹都驚呆了。對于第三位鮫人先祖公主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游戲里的鮫人設定，是參考了古籍，說是炎帝之孫靈恝與南海龍王進了月老廟。

　　之后游戲公司胡編亂造出靈恝與南海龍王生下了了人身龍尾的公主。哦，南海龍王是母的，因為南海那一片蠻夷之地，還是母系社會。靈恝拔X無情，從月老廟出來后就消失無蹤，不知道是受了啥刺激……南海龍王獨自撫養人身龍尾的公主長大。公主接著和與鯨魚生下了巨人鮫人公主，鮫人公主跑到了陸地找了個書生。鮫人公主與書生的故事是玩家等級比較低的時候游戲劇情，玩家先幫鮫人公主尋找膽小的書生丈夫，然后目睹書生給公主寫了一紙休書，公主抱著孩子黯然離去。等玩家等級高的時候，再來南海邊來做一次游戲劇情，是第三任鮫人公主長大了，在南海攪風攪雨——字面意義上攪風攪雨——為了平息公主的憤怒，讓漁船平安出，平安入，陸地上的人會每月向公主獻上十個童男童女。童男童女就是玩家們，玩家們為了爭這十個名額可是搶破頭。問題來了，女玩家有什么用？因為公主已經生了下不少兒子女兒，公主會享用一個童男，剩下的指配給兒子女兒。玩家們的游戲任務就是假裝童男童女，把公主和她的孩兒們打敗。

　　神廟是有的，但是吉曉當鮫人的時候得知，游戲公司建的神廟，早在鮫人大戰中被摧毀，巨大的沖擊波甚至改變了海底地形。吉曉母族每年拜的神廟已經遷了位置，還是一百多年前重建的。

　　吉曉又繼續說：“鮫人在南海海底生活，基本上是部落制，但和陸地人不同，我們的族長一向是女性擔當，一家之主是母親。雖然現在女王統一了南海鮫人，建立珠珠國，但依然有些部落過著游牧的生活——不是牧羊牧牛，是牧魚。我所生活的大蚌鄉，算是農耕部落，我們在海底種植海帶瓊枝。現在也有一部分與人類雜交的后代，比如說我，就在陸地定居了，種植來自陸地傳來的水稻。”

　　正說著，傳來敲門聲。是陸林找過來了。他功力深耳朵尖，聽出是二樓傳來的，走到二樓時，奇怪的歌聲又停了，但是二樓也走出來幾位老師。陸林老師用了排除法，排除已經下班的老師，走出來的老師，還剩下幾個老師未出來，他挨著敲門詢問。這就敲到了顏老師的辦公室。

　　不要怪乎各位老師大驚小怪。大家都曾是軍人，軍人是要敏感的，但凡有一點與平時不一樣，大家都要找出原因，不然寢食難安。

　　顏老師把剛才吉曉唱鮫人歌的事兒說了。但是他也非常奇怪，這幢辦公樓里面是重新裝修過的，考慮到了一部分老師喜歡安安靜靜的做學問，因此墻壁是用了良好的隔音材料。顏老師雖然窮，但他更喜歡安靜，因此他又花錢額外掛了隔音卷軸。

　　一位老師聽說了聲音來源后，不由的撫摸下巴，說：“鮫魚歌聲居然能穿透隔音法陣和隔音墻壁，有意思。可以用來做為軍隊的號角聲。小顏啊，你研究完了這個學生，把她送給我，我要研究她的聲音。”

　　吉曉抖了一下，會不會解剖她的喉嚨？早知道就不秀了。

　　顏老師打發走各位老師學生后，回來繼續聽吉曉說。

　　吉曉繼續說：“據說，我們以前是有文字的，但是在幾次大的戰爭后，我們失去了文字，現在使用的是從南海國傳來的文字。我們的女王其實并沒有完全統一鮫人部落，她只是統治20個大陸近海部落。更遠的海里，還有未被統治的鮫人。女王向南海國效忠，我們得到了與南海國貿易、學習的機會。除了和南海國貿易，我們還和五海商社貿易。珍珠、珊瑚是大蚌鄉最大的出口物品，糧食是我們最大的進口物品。畢竟，海里都不種海草改種珊瑚了，魚也不養了改養珍珠蚌了。鮫人，純鮫人也能吃人類食物包括稻米。”

　　顏老師書寫得飛快。見吉曉停止了講述，開始了話題引導：“你外婆是純鮫人？你曾外婆和曾外祖父甚至更早的譜系，有沒有其他人種或者魚種？”

　　吉曉肯定的說：“我外婆以前，都是鮫人與鮫人結婚產子，不會和其他種類結婚產子。先祖三代都是奇葩，那三位與其他種結婚產下的孩子，都有悲慘的命運。我們以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此我們都是同種族結婚。至于我外婆和人類產子，是因為上任女王的命令。”

　　吉曉說得久了，口也很干，拿著杯子，走到桌子邊倒了一杯茶，后來想起了禮貌，拎著茶壺給顏老師倒一杯，給驍梟鷹倒一杯。她連喝了兩杯，把茶壺里的水喝空了，這才舒服的打個嗝，回到躺椅躺下，繼續說：“鮫人不喜歡陸地人，陸地人狡猾殘暴。以前啊，陸地人用很少的糧食，不值錢的玩意，騙取我們很多珍珠、珊瑚。有些人會開著船過來搶我們養殖的魚。有些人甚至捕獲我們鮫人賣陸地當奴隸。變化是紫珍珠女王。她是我們的前代女王。她的部落被人類攻擊了，所有的小孩，包括紫珍珠女王被賣到了陸地當奴隸。女王比較好命，她被兩位善良的人買了。那兩位善良的人失去了女兒，發現紫珍珠很像他們的女兒，于是買回來悉心教導，女王學會了陸地人的文字、功夫。但不幸再次降臨，南海國要和粵國打戰，女王養父上戰場，不幸犧牲，家境一下艱難起來。女王養母出去做工，但很可惜得病死了。女王賣身葬母，被賣入了歌舞團。她會一些功夫，加上人魚尾巴，因此在表演水里劍舞。后來有個傭兵團又買了她，教給她更多功夫。后來她攢夠錢，贖了自身，成了自由人。有一次出任務，她遇到了養父的同僚，那就是南海國的陳州牧，他收留女王當護衛，并教給她更多知識，后來更是推薦她當了南海國的縣令。女王干得特別好，被南海國大王獎勵，大王問女王想要什么獎勵？女王說希望回家鄉。大王贈給女王一千名學士、工匠和士兵，一百只船，助女王回到海底，統一20部落，建立起珠珠國。學士幫助珠珠國建立起制度，工匠幫珠珠國建立起陸地堡壘，士兵幫助珠珠國抵御外敵。”

　　驍梟鷹說：“哇，真偉大……”

　　吉曉罵一句：“屁的偉大！”擱以前的吉曉，肯定會相信這個宣傳故事。但是“覺醒為神選之子”的吉曉，用上了現實世界網絡陰謀論重新看了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