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慕辰繼續道：“還記得婚禮當天么，那些傳統步驟和內容只完成了一半，我們就累得不想動了。好不容易趕到這里的時候，白日里最美好的光景已經過去，我們只能匆匆走了個過場。

“我一度后悔，想要重新補辦一個美好的婚禮，沒有別人打擾，只有我們……”

紀念心底的迷惑快要沖破她的腦殼，她想不明白柯慕辰為何像個沉湎回憶的老人，喋喋不休地說起這些。

甚至，想要為自己補辦婚禮。

他是不是一時模糊了記憶和現實？

他和她已經離婚了，她搬出柯家別墅，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

難道，他想復婚？

紀念轉念一想，覺得有些可笑。柯慕辰心心念念的廖言已經回來，那還能再回頭找她呢？

她也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五年婚姻，足夠她耗光所有的耐心和等候。

“我們回去吧！”

她打斷柯慕辰的話。

今日之前，紀念不曾見過他一下子說這么多的話，他整個人的狀態還是讓她有些擔憂。

這太反常，完全不似她認識的柯慕辰。

“你不想聽？”

柯慕辰的神情宛若一個被打斷的小孩子，委屈著，又無可奈何。

紀念轉移著話題，“要不我們去其他的地方？”

“這里不好？可我當時選了好久.....”

“但是，這里沒有婚禮需要我們參加。”

她殘忍的將他由虛幻扯進現實。

柯慕辰轉過身，放空的目光似乎要將所有納入眼眸，收進心底。

是的，都過去了，再也回不去當年。

她現在已經覺得厭煩，他還能再妄想什么？

他沖動將她自顧南風的身邊搶走片刻，可是時間過了，她還是會再度回去。

他可以用手段將她留下，卻終究圈不住她的心。

眼底墨黑的悲愴無聲翻涌起來，柯慕辰抽空了力氣一般，轉身往回走。

他的腳步急而快，越過紀念的身邊時，紀念似乎看到他俊朗逼人的臉上，一抹厚重凝結的悲傷。

柯慕辰將車子駛回靜寧花園的門口，這次他很快解開了車門的禁制，側頭將視線落在擋風玻璃外，直到紀念下車，他的臉沒有再轉過來。

他不想看著她離開，所以，紀念甫一下車，便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紀念站在小區門口，靜靜看著車子遠遠駛到道路盡頭，消失不見，這才轉身緩步走入小區。

今日柯慕辰自出現到離開，都沒有開口說找她的來意，他深沉冷漠一如既往，但是開口說話和莫名的舉動，卻像換了個人，變得叫她難以考量。

紀念懶得多想，徑直回到溫馨的小房子折騰晚飯。被柯慕辰領著坐了大半天的車，她的肚子早餓得呱呱叫，只是他在旁邊時，她緊張得所有精力都用在腦子上，現在他人離開了，她才后知后覺感到前胸貼后背的饑餓感。

倒騰完成，坐在餐桌邊開始進食熱騰騰的面，紀念接到了顧南風的來電。

“小念，回來了嗎？”

紀念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回來了。”

“明天，我們約哪里？”

差點忘記，她做完答應了顧南風明天將之前的冷落“賠償”回去。

可是明天她應該專心埋首第三次的樣稿修改，因為項目方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她需要爭分奪秒，和時間賽跑。

兩頭為難，顧南風那邊不能毀諾，但是樣稿方面也不能放棄。

“南風，我……”紀念遲疑著要不要將狀況說出來。

顧南風聽出了一絲為難，問道，“可是今天的審核會議不太順利？”

紀念道，“嗯，后續還需要第三次調整。”

顧南風聽到并不意外，只是他知道，叫紀念為難的，并不是這件事。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他又問。

言到于此，顧南風大概已經心底有了概念，紀念明天怕是應不了約。

“那明天，你先忙，等你忙完了，我們再好好放松一下。”

聽到他這樣說，紀念松了一口氣，顧南風果然是個體諒人的。

“我會爭取盡快將樣稿完成的。”

“加油，注意休息。”

完結電話，紀念哧啦哧啦將碗中的面條解決，隨即開啟電腦，打開二次修改的樣稿，開始動手作第三次優化調整。

她需要進入和時間賽跑的階段。

三日之后的午后，紀念直接將工作地方由書房的桌面挪到了窗臺邊的榻榻米。

苦熬了兩個通宵，她終于在今晨趕出了第三個樣稿。

只是和第二個一樣，她依舊感覺第三個存在不足，她靜靜細看，想要想到問題的出處，結果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半天，到了陽光西斜的午后。

敲門聲忽然想起，紀念朝門口張望一眼，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她并沒有收到任何提前通知的電話。

帶著疑惑，紀念下地過去開門。

門外一襲灰色運動裝的身影，赫然是顧南風。

紀念望著他的裝扮，有些意外，“南風？你怎么來了？”

“開門再說。”男子跟著鐵門，晃了晃手中提著的兩大袋東西。

紀念打開鐵門將人請進屋，接著問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顧南風笑而不語，提著兩大包東西進了門，反問過去，“東西完成得怎樣了？”

“樣稿是趕出來了，不過估計還要修改。”

“那，我們先好好吃頓飯，我買了很多的東西，可以親自下廚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顧氏集團的總裁會做飯，紀念覺得這是個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看著男子徑直將東西拿進廚房，她跟著進去道，“你可以？”

顧南風彎起眼睛悠悠笑開，“外面坐等，晚上嘗嘗我的手藝。”

他說的自信滿滿，紀念不由頷首，“看來是個深不可露的大廚。我再去做些剩下的功夫，今晚的晚飯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肯定讓你大飽口福。”

紀念轉身離開廚房，這幾天為了趕東西，她一天三頓吃的都是青菜掛面，真的極度需要一頓豐盛的住家飯來犒勞犒勞她的胃，沒想到顧南風這么如此體貼地過來了。

傍晚時分，經過一番忙碌，顧南風趕出來四菜一湯，紀念坐在桌邊，看著色香俱全的菜肴，聞著飯香，不由感嘆，這個溫潤斯文的美貌男子竟然還是個做飯好能手，如此良人作為她的交往的另一半，她是何德何能有此福氣。

“起筷吧。”顧南風催促著，對于自己的廚藝，他頗有自信。

紀念嘗了一口，比想象的還要可口，稱贊道，“果然有大廚的水準，以后不當的總裁了，可以考慮改行去當廚師，餐館肯定客似云來。”

她其實是個活絡性格，只是這幾年和柯慕辰相處下來，收斂了很多，如今離開柯宅，回到自小生活的小房子，就像重歸故地的叢林鳥。

再且顧南風給她的感覺很舒服，兩人相處，她從來不會感到壓力和緊張，她待他可以像個多年的朋友一般，與他調侃說話，相處的氛圍就像偶爾聚會的閑談。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她心底又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妥。

她不排斥與顧南風的獨處，但是下意識并不想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她只想停留在眼前的狀況，就這樣，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不會再有更深的關系。

顧南風笑道，“喜歡就多吃點，你這幾天肯定沒有好好吃飯。休息也不足，一雙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

“這么嚴重？”紀念被逗樂，著筷又嘗了另外一道菜，她并不介懷自己在顧南風眼中的形象，美食當前，她更樂意優待肚子。

顧南風問，“明天的三審，可有壓力？”

紀念咽下口中咀嚼的菜，“說沒有，是假的。”

顧南風寬慰她，“說不定會有意外的結果。創作者總是這樣，自己手下出來的東西總有意猶未盡之感，總覺得還能更好，想要將它修輯琢磨得更好，得到更多的贊美聲。”

垂下蝶翅似的長睫，顧南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她心底的不安并非全是如此。

看出她的擔憂，顧南風又道，“別擔心，改稿二十次的，我也見過，只是改到最后，項目方和作者不約而同有點失去了審判的標準，模糊了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紀念撇撇菱唇，“希望我不要遇上這種極端狀況。”

飯后顧南風規矩告辭，紀念送他出門。

男子臨行前忽然想起一事，道，“明天我和你一起上去萬柯？”

搖搖頭，紀念有些訕訕，“我自己可以。”

她的目光落在顧南風一身居家的運動裝，“你今天沒上班吧？”

終于發現和想起他的狀況，顧南風兀自滿意地笑開，“勞逸結合，必要的時候的，人和身體都要休息。”

男子的說話頗有雞湯意味，紀念接口道，“忙完我會好好休息。”

“那會審之后，我接你去吃飯？”

她委婉推拒，“明天看時間再說，我不知道三審的會議會到什么時候。這次的樣稿再不過，項目方那邊肯定很多話要說。”

顧南風點點頭，一抹失落在晶亮的眼眸快速閃過，他卻仍露出溫熙的淺笑，“不用太擔心，說不定你的作品意外地讓項目方感覺驚艷。”

說完，擺擺手，轉身下樓。

顧南風走到小區門口的車庫，啟動車子時，他沒有急著離開，反而靜靜坐在駕駛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