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望著外接大屏幕上全屏顯示出來的樣稿，眉宇浮現(xiàn)一抹苦澀，“明天是工作日，你要上班，我自己可以過去就行了。”

“那，要不等你會議結(jié)束，我接你回來？”男子又再提議。

“估計明天的會議會開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會開到什么時候，我到時候自己回來就可以了。”

顧南風沉默下來，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無奈，“小念，我們已經(jīng)一周沒有見面了……”

紀念恍然想起，這周為了修改和重做設(shè)計稿，她每日窩在家中忙到昏天暗地，幾乎快忘了，她眼下已經(jīng)名花有主，將顧南風冷落了。

“不好意思，我總是感覺二次做出來的方案沒有達到預(yù)期所想，效果總是有所欠缺。所以……所以，不小心忽略了你。”

顧南風在電話那頭無奈地扯扯嘴角，“誰叫我的女伴是個認真負責的人。一朝陷入藝術(shù)的旋渦，她就很難抽身。”

“謝謝你能體諒。”紀念心懷感激。顧南風是個好男子，優(yōu)秀的學識，紳士的舉止，體貼溫文的性情，還有足夠媲美偶像小鮮肉的俊朗容貌，是個理想伴侶。

紀念想到自己對其的冷落，深感有愧。

顧南風自知占理，換了口吻，“謝謝不夠，我要補償。”

“啊，什么？”

“我的公主什么時候有空接見我？”

被他的詼諧逗樂，紀念笑了出來，“后天吧，明天結(jié)束了二審回憶，無論結(jié)果如何，后天我給自己放個假，順便和你出去吃個飯，可好？”

顧南風玩起了興致，“公主殿下安排，小的遵命。”

放下手機，紀念專心回到屏幕，最后一天里面，她還想在再努力一下。

萬柯集團大廈，十五樓，東側(cè)的投影會議室。

紀念就著投影屏幕上的ppt畫面，對項目方的負責人講解新出的設(shè)計方案，會議室內(nèi)眾人抬頭，目光不約而同了落在屏幕投影的樣稿畫面。

新的修改方案的確比前一次好，去掉浮華的繁復，更加簡化，筆觸的也同樣的換成簡潔的方式，只是樣稿的效果圖，他們越看越感覺未能切實附和所想。

項目方的四個負責人，彼此之間面面相覷，隨即開始細聲的議論。

最后其中一人站了起來，她是個比紀念年長幾歲的中年女人，一張親切的圓臉，白皙的膚色，趁著紅色唇膏，看起來氣色很好。

她張口道出項目方對于樣稿的看法，前面部分肯定了經(jīng)過修改之后，設(shè)計稿得到了優(yōu)化改善，但是，話鋒一轉(zhuǎn)，又表達出對于二次樣稿，項目方?jīng)]有完全滿意，后續(xù)紀念還需要就樣稿做出再次調(diào)整。

紀念毫無異議，審核會議尚未開始之前，她已經(jīng)想到設(shè)計作品未臻完善，她自己也請再做第三次修改調(diào)整。

無關(guān)其它，她從事藝術(shù)行業(yè)，除了要對資金方負責，交出去的東西也要對得起自己內(nèi)心的準則底線。

代表項目方的四人，對于紀念的配合態(tài)度，很是滿意，當中的代表再次站起來，“紀小姐，對于你的配合和提煉，我們方表示感謝。但是因為無法確定第三次審核會議上是否能夠通過設(shè)計方案，我們項目方希望你的第三次交出設(shè)計稿能夠提前，比如提到二十八號。”

那是三天之后。

紀念頓時木然。

“紀小姐，我們知道這樣時間會很緊迫，但我怕到時方案無法滿足項目需要的宣傳效果，希望你能夠提煉。”那人見著她沒有反應(yīng)，再度請求。

項目方也有項目方的難處，這個紀念明白，可是時間是死了，只有她這個畫手是靈活而能夠變通的，沒辦法了，只能她接受提議，由她的改變?nèi)ヅ浜蠒r間。

帶好東西，她乘坐電梯之下負一層的底下車庫。

依著記憶，朝她停車的位置過去，突然，一架黑色的賓利橫在她的面前緊急剎車，橡膠車胎和水泥地面交接，扯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紀念驚慌地停住腳步，望著面前熟練的黑車，她反應(yīng)遲鈍地呆了呆。

車廂里面，柯慕辰自駕駛座探過身子，將副駕駛座邊的車門打開，“上車！”不容置喙的口吻像一道命令鉆進紀念的耳膜。

她探身進車廂看進去，只見藏藍色西服的男子一張豐神俊朗的臉，不怒自威的神色，宛若一個不能忤逆的帝王。

柯慕辰讓她上車，怎么回事？

他是專程來這里攔截她的？

紛繁的疑問冒出紀念的心頭，糾結(jié)著，讓她不知從何問起。

“先上車！”男子的命令再度傳來。

紀念想了想，鉆進來坐定，然后安全帶都來不及系上，男子一踩油門，車子就離弦箭似的飚出去。

車廂里兩人靜默，紀念扭頭看車窗外的街景，柯慕辰則沉默開車。

紀念首先按捺不住，問道，“是關(guān)于項目設(shè)計稿的事？”

二次審核下來，她的樣稿尚未能達到項目方的要求，想來柯慕辰也是聽聞了消息。

只是他為何不在樓上會議室直接和她碰面，偏跑到底下車庫來攔截她？

剛才他的車子，如果不小心再駛偏半分，估計直直將她撞飛。

等了好一會，沒有得到柯慕辰的回應(yīng)，紀念不由又道，“我知道我這次繪畫設(shè)計沒能讓你們項目方滿意，不過第三次出稿時，我會更加用心做好的。”

柯慕辰無言，他的心事完全不在項目和紀念的工作內(nèi)容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胸膛有股瘋狂的沖動告訴他不想再像上次，見著紀念上了顧南風的車，被人捷足先登。

紀念見他不語，也默默閉上了嘴巴。

柯慕辰駕駛著車子一直在馬路上狂飆，毫無目的地，他也不知道想要去拿，回過神來時候，車子已經(jīng)沉默著駛到了市郊。

他開始意識到這是個問題，在前方紅綠燈前停了下來，問紀念道，“你想去哪里？”

紀念愕然，敢情他這一路是在亂開？

半響之后，她有些無奈，“回家吧。”

轉(zhuǎn)而又補充說，“城南老城區(qū)，靜寧花園。”她現(xiàn)在就住著的那個老舊小區(qū)。

車廂內(nèi)保持著沉默，紀念偷偷扭頭，她總感覺這幾次碰面柯慕辰都是莫名的怪異，像換了一個人，又像有點失魂。

可是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老太太最近怎樣？”紀念問出猜測的疑惑。

“身體上算硬朗。”

柯宅之內(nèi)，柯慕辰僅剩下老太太一個親密的親人，她若安好，應(yīng)該沒有大事。

只是，柯慕辰的異常，怎么看都不像無事發(fā)生。

要說還有說能影響到他，紀念輕易想到一個人物，那便是舊照的主人。

“和她發(fā)生矛盾了？”

柯慕辰有些茫然，“他？什么矛盾？”

廖言。是不是和她吵架了。

紀念心中吼出答案，可是嘴巴卻安靜地閉上，既然柯慕辰不想說，她和沒有必要不知趣地刻意談起。

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不好意思，剛剛想岔了。”

柯慕辰握著軟包方向盤的手，由于有力手背突起嶙峋的骨節(jié)。原來，待在只有他和她的車內(nèi)，她也會走神。

紀念居住的小區(qū)內(nèi)沒有停車場，車子到達小區(qū)門口停了下來，沒有人出聲打破沉默，也沒有人率先有所動作，車廂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

紀念轉(zhuǎn)過頭來，到底選擇首先開聲。

“你有事要說？”

柯慕辰似由晃神中忽然驚醒，他看著紀念，靜默不語就像心中有重重心事，偏又張口吐不出來，只能沉默，眼神帶著無限的留戀不舍。

皺起了眉頭，紀念心底狐疑就像擴散的漣漪，這樣的柯慕辰她不曾見過，眼下忽然對上，她竟覺心頭生出幾分壓力。

良久之后，低沉的男子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有什么事。”

他只是想要和她相處一下，一分幾秒都像溺水的人忽然得到以供順暢呼吸的氧氣罩，拼命地使用著，舍不得放棄。

“那——”她有些遲疑，仍是將到嘴邊的話接下去，“我先走了。”

說完，壓著車門把手準備下車。

然而，任她如何動作，車門依舊緊縮，駕駛座那邊，柯慕辰并沒有打開車門的封鎖。

“陪我一會。”柯慕辰緩緩道。

至此，紀念算是看出了，他心情不好，可是事情他不想說，其它的他也不樂意多言。

“要不再出去兜一圈？”她提議著，其實像剛剛那般開車兜風也不失是個改善心情的辦法。

“你想去？”柯慕辰轉(zhuǎn)過頭來，淵黑深邃的眼眸浮起細碎的神采。

紀念笑了笑，“你想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柯慕辰再起啟動車子，“去芳草公園？”

驀地的震驚，紀念抬起頭來，芳草公園？！那是當年她和柯慕辰結(jié)婚時舉辦戶外婚禮的地方。

只是僅僅舉行婚禮時候，他們齊齊到過，結(jié)婚之后，再無踏足。

今日柯慕辰竟然提出去那里，她想不明白男子意欲如何？

難道，他和廖言的婚禮，他也同樣想在那里舉辦？

紀念直覺心間的苦澀蔓延到了嘴巴，難耐的澀味讓她鼻子都有些發(fā)酸。

那里原本只是一處商業(yè)化的度假俱樂部的地方，但是自幾年前柯慕辰將之定為他與紀念婚禮的選址，并大肆宴請賓客開始，改地方成了A市權(quán)貴年輕一輩舉辦婚禮的熱選之地。

柯慕辰開車領(lǐng)著紀念到此，紀念不知道他葫蘆里面賣什么藥。

兩人一前一后踏足當年舉辦婚禮的場地，今日這里沒有婚宴，所以草地干凈而安靜，春日的眼光普照下，竟透出一股現(xiàn)世美好的味道。

柯慕辰轉(zhuǎn)過身來，“還記得這里嗎？”

紀念點點頭，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其實當年的婚禮很倉促，很多東西沒來得及好好籌辦，為了選擇這個地方，我還和母親鬧了不愉快。她喜歡傳統(tǒng)的室內(nèi)，覺得滿眼的紅色裝飾，才有婚禮的喜慶，而這里四下空曠，倒像是以天地為居，無所依傍。

“但是我記得你一直喜歡戶外的婚禮，覺得這樣，天地在眼前，才對得起那句天地為證。”

他娓娓說起當年，紀念的眼前放佛也跟著浮現(xiàn)當時的情景。

這里和數(shù)年之前變化并不大，草地由于人為的辛勤打理，郁綠清脆，不遠處的花圃，有專職的專業(yè)的園丁照看，鮮花錦簇綻放，所有的所有，美好其實更勝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