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稿后的第二天,方辰將健身卡還給了毛嘉欣:“我用不著了,你拿回去吧。”
此時,逛得正嗨的兩人,正站在香川百貨某女裝店門口。
毛嘉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沒接。
“你還真是瘦了不少啊!畫畫這么累人的?”她有些心疼。
方辰無奈地點了點頭。
創作這件事,不管結果如何美妙,過程終究還是辛苦的。
所以等稿子交接完,她上稱一量,上一次多出來那十斤肉居然全部還了回去,甚至還多掉了三斤。
毛嘉欣嘆了口氣,笑道:“你這天天長時間趴桌上苦錢,頸椎腰椎的毛病只怕比那些廣場舞大媽都多。經常去拉拉筋有好處的,阿婆。”
白了她一眼,方辰便默默將卡重新收好,抬腳走進了店里。
在新款區隨意扒拉了幾下,方辰挑了條白色一字肩連衣裙就迤迤然進了試衣間。
從里邊出來,她對著毛嘉欣挑了下眉毛,又做作地轉了兩圈,問道:
“官人,你看看娘子這身怎么樣?”
毛嘉欣嘖了一聲,然后鼓了鼓掌。
“既純且欲,又仙又婊。你那前男友看到了,只怕要當場悔婚,好全心全意地啃啃你這回頭草。”
“……”
等刷卡結賬的時候,方辰難得地心痛了一回:薄薄的一條連衣裙,竟然把她這單活兒賺的錢直接清零了!
用人民幣織就的裙子,能特么不好看嗎?
一個半小時過去,兩人手上多出了五六個紙袋;因著都覺得有些累,她們就默契地找了個咖啡店坐下聊天。
“后天你真要陪我去啊?”方辰低頭用小匙戳著杯子里的奶泡。
毛嘉欣伸手摟了摟她的肩膀,一臉壞笑:“怎么,咱們倆的關系就這么見不得光?”
“去你的,說正事呢!你就不怕遇到那誰?”
“為什么要怕?我反正以后也就留南江了,和金豐早晚都要再見面的。碰上了,也只能學著當無事發生過。”毛嘉欣話說得倒是通透。
方辰聞言贊同地點點頭,又問:“那……今天也不去頂樓看看?”
她口中的頂樓,指的是Echo咖啡廳。
“不去,我和這邊物業說好了,這個月過完就退租,不做了。”
“舍得?”
“舍得舍不得,都要舍。這地段太金貴,以前那會兒有人幫忙兜著底,所以我開開店、做做老板娘,回不回本都沒什么壓力。但現在我就一個人了,還是要找點賺錢的買賣做啦。不然拿什么錢去泡小開?”
方辰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毛嘉欣離婚的時候沒樂意在金豐那兒拿太多錢,所以想繼續維持以前那種生活水平的話,不算容易。
兩人聊完天,找了個海鮮自助吃飽喝足,約好了后天的見面地點,便各自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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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她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這才想起秦月白和好友相約去了普陀山拜觀音,下午剛走;邢江來則出差去了香港;而王媽今天也請了個小假,要夜里十一點才能回。
所以這會兒,邢家是沒人的。
可這個檔口,方辰卻發現自己忘帶家里鑰匙了。
再打車回市里找毛嘉欣,或是去美蘭苑,顯然都不現實。于是她騰出一個紙袋墊了墊,就一屁股坐門口的臺階上打起瞌睡來。
邢覺非看到這幅場景時,臉上顯出了點詫異,然后,這詫異就變成了一絲驚喜。
他的腳步很輕,呼吸很輕,蹲下的動作很輕,就連那撫摸著女人臉頰的手,也很輕。
但方辰還是醒了。
在她睜眼前一秒,邢覺非移開了手。
“你怎么回來了?”方辰說著揉了揉眼睛。
這人……她倒是有快兩個月沒打過照面呢。
“這是我家。我想回自然就回了。”邢覺非起身開門,順手將她身邊的紙袋一股腦全擰了進去。
在房間里又將新衣服都套上試了一輪,方辰的興奮勁才終于過去,然后困意便席卷而至。
她伸手夠了夠背后的拉鏈,想把裙子脫下。
可折騰了半天那拉鏈一動不動就罷了,她還不小心絞了幾縷頭發在里面,只稍微扯一下,頭皮上就會傳來鉆心的痛。
“王媽!王媽!”
方辰喊了幾句,才想起王媽現在還沒回來。
她橫下心,決定去找把剪刀——反正不論是頭發還是裙子,今天總是要犧牲一個的。
可她人還沒動呢,就感覺有人從身后貼了上來。
邢覺非沒說話,只小心翼翼地將女人的發絲從縫隙里一根根取出。過程中,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方辰的后頸。
指尖很燙,一如他呼出的灼熱氣息。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用了幾秒,邢覺非似乎終于將這惱人的事情處理完了。然后,他一只手扶住方辰的肩,另一只手則捏住拉鏈頭輕輕往下一帶······
嘩啦。
方辰感覺后背一陣清涼,身體也止不住抖了抖。
她回過神來,轉身有些戒備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倒是熱心得很啊。”
“舉手之勞。”邢覺非打量了一下方辰,又道:“最近很忙么?怎么瘦了這么多。”
“減肥。”
“你不需要。”
“我覺得需要就行。”
方辰用手抓著后背那兩片已經徹底分離開的布料,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顯出些不耐。
“太瘦了,對身體不好”。邢覺非卻像讀不懂空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神則毫不顧忌地全潑灑在女人身上,“這裙子……挺好看的。”
方辰覺得自己都要被氣笑了:好看?
他想要?
她松開手,裙子的一邊就順勢從肩頭滑下,露出了一根細細的黑色內衣肩帶,和胸口大片白皙細嫩的皮膚。
“你要是喜歡它,我現在就脫下來送你。”她勾起嘴角,笑得挑釁。
然后只聽“嘭”的一聲,有人摔門走了。
笑意收住,方辰脫力一般地跌坐到了床沿上,半晌都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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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號這天的日子似乎很不錯,去酒店的路上,方辰接連碰到了六七隊婚車,所到之處皆是一片喜氣洋洋。
這樣一個好日子,她卻沒有好心情。
宴會廳門口,毛嘉欣握了握方辰冰涼的手:“拿出點氣勢來!你好歹也是準新郎的正牌初戀,到底還是有些身份的!”
“……”
方辰無語,但還是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然后邁步走進了廳內。
蔣家和景家對這次訂婚宴表現得相當重視。不管是宴請地點的選擇,還是自助餐食和酒水的規格,都是奢華至極,精益求精。
廳內,人群中央的蔣邦達和景富春笑得是一臉開懷,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一看便知,他們對這樁生意······哦不,婚事,十分滿意。
今天到場的賓客人數不算多,但都是些非富既貴、大有來頭的人物。方辰和毛嘉欣隨意掃了一眼,就瞄到了不少上流圈子里的老熟人。
比如本省的幾個政界要員,比如各路成功人士、企業家,比如文珈,比如鄭玉申,比如魏東亭,比如……金豐。
方辰和毛嘉欣從侍從手上各取了一杯酒后,便默契地挪到了大廳另一邊,和那幾顆□□稍微隔開了點距離。
但她抬頭時,視線還是和文珈碰在了一起。
文珈看著方辰的目光里有一絲幸災樂禍。她不說話,也不挪步,只是淡淡笑著,然后隔空虛抬了下手中的酒杯。
方辰禮貌地回了她一個笑,便偏開頭和毛嘉欣對了下眼色。
怎么哪兒哪兒都有這個是非精啊?
“嘖嘖,前男友和前前男友歡聚一堂,就連前情敵也在,熱鬧啊。”
毛嘉欣說完,等著方辰嗆她一句“你前夫不也在”。但這人卻沒吭聲,眼睛只盯著一處一動不動。
她巡著方辰的視線看過去,不禁莞爾。
原來是正主登場了!
此刻,童朗的臉上正掛著淡淡的笑。他一邊和來賓寒暄,一邊將手虛扶在身邊的高挑女子腰上。
兩人這姿態雖不甚親昵,但還是讓方辰的心皺了一皺。
景家這個小姐,五官雖不算頂好看,卻很美,而且美得與眾不同。
她不是夏語冰那種雨后清荷,也不是毛嘉欣這類艷麗牡丹,而是一棵挺拔秀麗、卻有萬千氣勢的松。
景嵐的美,不在于她如墨的鳳眼,不在于她濃密的烏發,而在于她自身散發出的三分嫵媚與七分英氣;即使站在童朗身邊,她的氣勢都沒有被壓住半分,反而一顰一笑皆是自在,眼角眉梢俱是恣意風流,絲毫沒有半點尋常女兒家的嬌氣與做作。
他們說,她和童朗在大學時期就開始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他們說,她家境優渥能力優秀,是豪門男子心目中當家太太的不二之選。
總之,這就是童朗未來的妻子,很優秀,優秀得讓人自慚形穢。而且,在方辰缺席的那段日子里,是她一直陪在童朗身邊。
方辰自愧不如。
因著心里有點堵,她低頭就悶了一口酒。
“過去敬一杯?”毛嘉欣輕輕拉了拉朋友的手,“來都來了,你總要去探探底吧?”
方辰沒有動,悶聲站在那里,只垂眼看著手里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嘉欣還打算再勸,就見魏東亭大步走了過來,然后很自然地將方辰攬在了懷里。
“我們走!”男人說著把眉毛一挑,看著她的眼里全是笑。
兩個女人此刻卻都是一臉不明所以。
“去哪兒?”方辰有些懵。
“敬酒啊!”
魏東亭給毛嘉欣扔了個眼神后,就半拉半扯地把方辰帶到了人群的那一頭。
他一邊走著,一邊在她耳旁低語:“你今天是擠也要擠出個笑來。懂?”
“哦······像這樣嗎?”
方辰說著側過臉,仰頭看著魏東亭,然后在嘴角與眉眼同時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真乖。”魏東亭輕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兩人這姿態在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甜得發膩。
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童朗剛剛和文珈、鄭玉申碰完杯,金豐則站在幾人身邊,眼睛瞄著遠處的毛嘉欣。
景嵐這會兒被幾個長輩叫走了,童朗便和幾個老同學多聊了幾句。
聊著聊著,他不經意間抬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當然,也看到了她身邊那個男人。
童朗臉上那個已經掛了大半天的笑容,就這么凝固在了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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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看著童朗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外面一層皮肉還是笑顏如花,內里的牙齒卻已被咬得咯咯作響。
她在心里不斷按著刪除鍵,早就準備好的一肚子話,最后省略成了兩個字:
“恭喜。”
話不在多,意思到了就好。
“謝謝。你能來,我很高興。”
童朗舉了舉杯,眼睛看著她,依然掛著淡淡的笑。
千好萬好,不如你高興就好。
方辰默念著,扯了扯嘴角,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任務完成,打卡,收工。
她轉身就想走,腰上卻被一只大手卻箍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辰辰,你怎么也不幫我引見下啊?這位蔣先生是你同學吧?”魏東亭看看童朗,又看看方辰,眼神從挑釁轉換成寵溺,過渡自然,半真半假。
然而不等方辰開口,文珈已經笑吟吟地插了一句:
“你們倆長得跟親兄弟似的,還需要人引見?倒不如直接認個親來的實在呢!”
她話一出口,方辰心里一緊,童朗垂下了眼睛,而鄭玉申,則靜靜地盯著身邊的未婚妻,神色晦暗不明。
只有魏東亭,依然笑得沒心沒肺,一臉燦爛。
他見身邊幾人都沒說話,便大大方方地和童朗說道:“這景嵐呢,從三歲起就喊我哥哥。等你們結了婚,我和你差不多也能算是半個兄弟。所以文珈這話,倒也是沒說錯啊!”
“原來是自家人,失禮了。”童朗說罷,伸出手握住魏東亭。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掛著不咸不淡的笑,氣氛卻有些詭異。
好在,景嵐的及時出現打破了這短暫的僵局。
只見她走到童朗身邊站定,撩了撩頭發,眼睛瞥著魏東亭,語氣不善:“我說魏家二哥,您這是身邊沒姑娘泡了,還是嫌酒吧不好玩兒了?有這閑心去哪兒不行啊,跑我這跟前湊什么熱鬧呢?”
雖然父親是地道的南江人,但景嵐自幼在北京長大,所以這一口京片子說得是又脆又黏,還帶著點皇城根下北京大妞的不羈慵懶勁兒。
“你東亭哥哥我就喜歡上趕著隨份子錢,不行啊?”魏東亭說罷摟了摟方辰,揚著下巴繼續道:“再說,我今天是陪女朋友來的,你老公可是她同學。這理由夠不夠正當?”
景嵐正要嗆回去,就聽一個軟軟的女聲響起:
“我不是他女朋友。”
方辰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到這句話。
魏東亭用手掐了掐女人的腰,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方辰想走。
待在這里,說著違心的話,戴著違心的笑,她難受。
“這位是?”景嵐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嬌小女人。
“我是童朗的高中同學,邢方辰。”
方辰說著從侍從手上又拿了一杯酒,然后昂起頭將其飲盡。喝完酒,她舉著杯子,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補充道:
“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說完這話,她轉身大步離開,留剩下幾人面面相覷。
“誒?這小妮子!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氣了?我得過去哄哄,你們慢慢聊,慢慢聊啊!”魏東亭說罷快步追了上去。
金豐在方辰過來的時候,就去找落單的毛嘉欣了。而鄭玉申見氣氛不對,與景嵐簡單寒暄了兩句,也拉著文珈去了別處。
一時間,這一塊只留下童朗和景嵐,各懷心事地抿著酒。
“小小,白白,軟軟······還帶點兒倔。你這初戀,倒是挺可愛的嘿。”
景嵐笑著開口。
聞言,童朗看了她一眼,表情古怪。
見他這樣,景嵐笑得更加暢快了:“你怕什么啊?我就隨口一夸,又不會真吃了她,別那么緊張。”
“那就好。”
童朗說完,見又有人圍了過來,便往左走了半步,伸手摟住了景嵐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4000,道系碼字,用愛發胖。
魏東亭是我最喜歡的男配,特別可愛,所以后面會給他安排一段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