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嘉欣將離婚的事情處理完之后,報了個團就飛南美玩去了。而方辰因為早就從匯文那邊接了個活兒,就沒跟去。
等毛嘉欣一走,她便全身心投入了新一輪的趕稿中。
依然是每天找各種借口,早出晚歸地待在美蘭苑,但這回的趕稿之路,方辰卻走得不是那么順暢。
因為相對于第一次接稿而言,這次的項目時間緊,稿件多,要上色。最要命的是,這套圖是畫給一個出了名難搞的新銳作家的。
“對方回消息了!人家堅持要你手繪水彩上色。然后顏色呢,是既不能太濃艷但也別太寡淡,要兼具華麗與內斂,大氣與秀麗,精致與粗狂。你······自己體會吧·······”
看著編輯發來的這段話,方辰在心里將那個作家罵了百八十遍,然后回了句“了解了”便沒再答話。
她可沒空理會這些旁的雜的。
正兒八經的水彩,方辰沒碰過,所以現在她心里除了慌亂還是慌亂,一點底都沒有。
拷貝臺買了,草稿也打好了,甚至連水膠帶的用法,方辰也都從參考書和視頻里學來了?赡切┧烈獾乃、難看的沉淀、無法掌握的肌理、猶豫疊加形成的糟糕色彩、還有不為人所控的筆觸邊緣,都讓她手足無措,崩潰至極。
關掉所有參考的圖片,將入門書籍扔到腳邊,放棄規則與筆法,無視白天與黑夜,方辰決定要隨心所欲、放飛自我。
在美蘭苑這間狹小的臥室里,她將狀態調回到了17歲那年——無所畏懼、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色彩與造型中的那一年。
第一幅圖,方辰畫廢了五稿、用了七天才勉強完成。
而剩下的十五天,她卻一口氣畫完了六張。
過程里,方辰只覺得握筆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那懸著的腕子像是被上帝操縱著,它筆走龍蛇也好,抑揚頓挫也罷,或染或點,或掃或描,總之,完全由不得方辰來指揮。
她只需完全放空,將一切一切當做夢游。
好在最終的結果,是實打實的完美。
方辰的畫征服了主編,也征服了作者——至于征服讀者,只是時間問題。
“邢小姐,你真的很有天賦。你所缺乏的,只是一點點經驗和技巧,但是時間一長,這些都不足為懼。”
莊紅梅親自打來了電話,語氣誠懇而充滿欣賞。
這是方辰在時隔十年后,第一次在自己的主場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成就感;這感覺太過美好,她不舍得再放棄。
當然,莊紅梅最后說的那句話,也是她不舍放棄的原因之一。
“我相信蔣先生那邊,也一定在期待著你創作出更好的作品!
蔣先生?
哈,果然是他。
這人······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倒是始終都愿意幫她撐腰呢。
方辰很感激童朗,從以前,到現在,都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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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毛毛說,你們要和高三年級踢球賽?”
操場上,夜風一陣陣吹來,少男少女們或三五成群,或雙雙對對,正在操場上繞著彎子。而方辰則坐在觀眾席某處,靠在童朗肩膀上和他小聲聊著天。
“恩。和你哥踢!
童朗輕聲答著,然后低頭繼續把玩著方辰纖細的手指。夜燈昏暗,他的視線一片模糊,但此時的心里卻是十分歡喜。
只因為兩人上次像這樣獨處,還是一周前的事。
方辰畫畫得好,在班里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甚至在年級里都已傳開。所以國慶節來了沒多久,美術老師江源就找到了方辰,問她愿不愿意每周一三五在晚自習結束后去趟畫室。
“老師知道你現在還沒決定要不要參加藝考班,但是畫畫這東西,雖說有天賦的人通過一年的集訓也能學出點樣來。但速成的手藝,還是比不得童子功來的扎實。你從小就學畫,在基本功這點上就把很多人比下去了。”
“學校的畫室雖然設施一般,老師也不是時時盯著,但起碼你能在那兒練練手,找找感覺,作為去考前班之前的銜接也是不錯的。所以,不管你以后走不走這條路,老師建議你還是不要荒廢了手頭功夫的好!
江源很惜才,尤其是像方辰這種畫得好,成績還很不錯的人才。
天知道他每年送出多少美術生,一個二個聯考?汲煽兌己玫貌坏昧,結果大半都折在了文化課、尤其是英語這道坎上,最后無奈之下去了不理想的學校。
方辰一開始還是有些猶豫的。
雖然她現在住校,這事想瞞住邢家人并不難,但久而久之也依然有被發現的風險,更別說她和童朗獨處的時間也就晚自習結束后那么一點,如果還要去畫室畫畫的話······
不過,童朗在知道了這事以后,倒是舉雙手贊成。
“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你只管去畫!咱們倆以后日子還長,我支持你!”
“可是……我怕……”方辰有些擔憂。
“怕你家里人說?嗐,你只管畫,出了事兒有我擔著!我不怕,你也別怕!”
男孩言之鑿鑿,鑿到了女孩的心窩子里。
其實方辰要的,不過是有人在身后給自己撐腰——至于他擔不擔得住,不重要。
有了童朗這句話,方辰便拋下雜念和顧慮,開始了每周三次往畫室跑的生活。
人雖累了些,但臉上的笑容卻比之前要多得多。
由于童朗自己也有球隊集訓,兩人一周能獨處一會兒都算是難得,所以這人雖然嘴上說得深明大義,其實心里還是有些糾結的。
不過童朗的這些煩惱和糾結,在看到方辰被鉛筆灰蹭得黑黑的燦爛笑臉后,一下就煙消云散了。
操場觀眾席上,兩人依然靠在一起。
“你能不踢這場球么?”
方辰將手從童朗那兒抽回來,抬頭問他。
童朗有些詫異,道:“為什么?”
“就······感覺怪怪的!
男朋友和自家哥哥踢比賽,她該給誰加油啊?
這也太難辦了。
“你要覺得怪,到時候可以不來看的!蓖什碌剿怯行⿲擂瘟耍胺凑@本來就是我和邢覺非之間的事,你只要知道個結果,就夠了!
“什么結果?你們總不可能踢個你死我活吧!”
“你這小腦袋里想什么呢!還你死我活的,這是踢球,又不是打架!”
說完,方辰的額頭就冷不丁地被童朗彈了一下。
她捂著頭,氣得起身就要走,卻被這人一下拉到面前,然后在臉上親了一口。
方辰的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她眨巴著眼睛,表情呆呆的。童朗一個沒忍住,還是吻了上去。
其實自從初吻之后,兩人因著朋友當久了,關系突變,所以獨處時一度有些尷尬。每次見面也就拉拉小手,頂多抱一抱,靠一靠,再無其他。
而這姍姍來遲的第二吻,童朗等了許久。
女孩嘴唇柔軟飽滿,親吻時眼睛緊閉,睫毛微顫,顯然是有點緊張;她嬌小的身體縮在男孩懷里,姿態僵硬而緊繃,卻依然順從。
這樣的方辰,就像一只還有些戒備,卻又想和人親近的貓;讓男孩只是想一下,就抓心撓肝的,受不了。
吻著吻著,童朗就發覺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他有些慌亂地停止,卻不敢松開抱住的手——他怕被女孩看出端倪。
“你褲兜里揣了個什么。宽训梦液貌皇娣!
可方辰好似故意和他作對似的,問出的話讓童朗覺得頭都要炸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童朗望了望天,然后放開手,轉身就大步往操場外走去。
“你去哪兒啊?”
方辰有些詫異。
這人干嘛啊?
上廁所?
童朗聞聲在不遠處站定,卻不轉身,只將頭稍稍偏過來說道:
“我家里有點事,今天就不送你回宿舍了!你快回去!路上看著點!”
說罷,他竟是直接跑了起來,只留下方辰在操場上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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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朗和邢覺非踢球賽這事,還要從一周前說起。
十月底某天的課間,金豐氣喘吁吁地從教室外跑了進來,對童朗說道:
“挑戰書我已經遞過去了!高三那群人同意了,說下下周六,下午最后一節課后,足球場不見不散!當時,邢方辰她哥也在場!
童朗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他昨天和本年級的球隊商量了下,決定找高三的踢場球。對內只說是友誼賽,畢竟三年級這支球隊在學校也算是叱咤風云,頗有些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意味,他們去挑戰下,于情于理都說得通。
但金豐知道,童朗這次盯上的,是邢覺非。因為這人在方辰確定關系后,就和他說過這么一句話:
“方辰在這人面前成天擔驚受怕的,我肯定要給她撐腰,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所以不管用什么形式,我和邢覺非,非得分個勝負出來。”
而顯然,邢覺非也知道童朗的意思,所以他當時幾乎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咱們隊里還缺個守門員啊,平時也沒個人頂替,現在怎么辦?”
金豐有些發愁,班里其他幾個隊員聞言也紛紛陷入了沉思。
高二年級球隊的守門員之前一直由趙小巖擔任,但他上次在聞瀾山把腳給摔了,到現在都沒好利索,所以這場比賽肯定是上不了的。
“你們看,我行不行?”段昊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一臉真誠,“我沒踢過球,但也看過不少比賽。守門員的活兒······聽起來好像不難?”
“確實不難。”童朗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也紛紛點頭表示可行。
畢竟比起前鋒、中場、后衛這種對球感和技術要求更高的位置,守門員只要反應靈敏、彈跳力強、力量和速度兼具,再稍微訓練一下,應付應付這種校園球賽也夠了。
而這些條件,恰好段昊都具備。
但對于童朗來說,段昊最大的優點,是他和自己一樣,有拼盡全力都想贏的決心。
簡直是完美人選,不是么?
當即,幾個男孩是一拍即合,準備從今天開始,利用各種能利用的時間,加強訓練,盡力磨合。
而此時的高三(五)班的教室里,文瑜看著手上的挑戰書,一臉不可置信。
“為什么要答應這個事?和高二的踢球完全是有弊無利!贏了不光彩,輸了卻丟人!”
“丟人?”邢覺非看向窗外,“如果今天我不應戰,那才是真的丟人。”
“可······”
文瑜有些無語,他還想開口,卻被邢覺非的話堵住了。
“反正隊里其他人也都答應了,畢竟哪有低年級的送來挑戰書,高年級反而不接的?所以你再怎么生氣都沒用了,與其和我置氣,還不如想想戰術,看怎么樣才能贏得更輕松些!
說罷,邢覺非也不管文瑜有沒有被說服,當場就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但也就看了幾眼,他的心思便飄到了別處。
自從那次宿舍樓下的道歉后,邢覺非便再沒主動去找過方辰。
他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里還是有些愧疚的。而這種愧疚,讓少年有些不太敢面對這個妹妹。
但身處同一個學校,又都住宿舍,所以兩人還是會偶爾遇見。
而最近這段時間,方辰的身邊總是跟著個童朗。
雖說這兩人既沒有像其他校園情侶那樣牽著手,走路時也刻意隔開了一點距離,甚至很多時候身邊還有旁人,但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互動,不經意對上的眼神,以及周圍空氣中的旖旎暗流,都騙不過邢覺非的眼睛。
尤其當方辰碰到邢覺非時,眼里流露出的戒備與慌亂,更讓她和童朗之間的關系不言而喻。
她是徹底不顧忌自己了么?
她不怕了?
邢覺非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失落。
其實他并沒有真的打算將童朗怎樣,至少在當時,他說的那些話只是想嚇唬嚇唬方辰的。
但現在······
邢覺非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有些心煩意亂的將書掃到了一邊,少年用手搓了搓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文瑜轉頭,有些擔憂地看著這個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欲言又止很久,終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4000,佛系碼字,用愛發財。
方辰只有在面對童朗的時候,才是戀愛腦。而一旦碰到畫畫,女主就是事業腦,六親不認了。還好童朗很支持她,所以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