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隨州府的境地,再往南走,平原漸少,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青山,四人四馬一連走了一天一夜,都已經(jīng)困乏不安了,可是一路都是荒無人煙的群山峻嶺,放眼望去依舊還是蕭條的冬日景象,不過,春天就快要來臨了,路邊枯黃的草地上,鉆出了青嫩的小草來,顯出了一絲絲的生機。
此時夕陽西下,眼看著一天就快要結(jié)束了,可是,他們依舊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
“哎,我們要走到什么時候才能夠看到村莊或者城鎮(zhèn)啊?我都快要累死了。”林寶兒坐在馬上連連地打著哈欠,嘴巴一次張得比一次大,他的馬兒也和他一樣,無精打采的樣子,遠(yuǎn)遠(yuǎn)地被眾人落在后面:“看樣子今天晚上又要露宿野外了,昨天晚上我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早上起來腰酸背痛的,沒有想到今天又趕了一天的路,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
宋大海聽到他遠(yuǎn)遠(yuǎn)的抱怨聲,于是放慢了速度,等著林寶兒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與他并肩而行,低聲地警告他說:“少爺和我們一樣趕路,他都沒有叫過一聲苦,倒是你,已經(jīng)嚎了一路了,你要是真的吃不了這樣的苦,下一站找到落腳的地方,便留下來吧,不必跟著我們一起受苦了。”
“喂,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家少爺?shù)侥睦铮揖驮谀睦铮铱墒撬钪倚牡拈L隨,你們誰也別想甩掉我。”林寶兒趕緊打馬上前,追上了林寒星的馬兒,帶著討好的笑容:“少爺,今天晚上我們在哪里過夜啊!”
林寒星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旅途辛苦,倒是坐在馬上,邊走邊悠閑地看著風(fēng)景,雖然林寶兒實在不知道這些蕭條無聊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林寒星卻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對什么都有興趣。
“走到哪里就露宿在哪里吧!”林寒星想都不用想:“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以為還有客棧給你住嗎?”
果然如此,林寶兒在心里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
南若月騎馬走在最前面,目不斜視,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們在聊些什么,不過她身材挺拔,坐在馬背上,一件紅色的披風(fēng)遮住了窈窕的身段,那輪落下去的紅日映照著她的身影,卻讓他看上去英姿颯爽。
“天色不早了,我們今晚就住在這里吧?”南若月突然停了下來,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片密林:“這里背風(fēng),林子里又有足夠的干柴,我再去抓一些野味回來,今天晚上便可以度過去了。”
宋大海見狀,連忙主動要求:“還是我去獵一些東西回來吧,你們先去點篝火,寶兒,你多去找些干柴過來。”
雖然覺得很不情愿,但是林寶兒還是很勤快地下了馬,將幾匹馬兒都拴在了一起,然后去林子深處去拾柴。
南若月抽出自己的紫霜短劍,斬開荊棘,在一棵參天古樹下面,拾掇開一小塊空地,鋪上厚厚的一層落葉,然后開始生篝火,晚上,他們便要靠這一叢篝火,烤熟食物,汲取熱量,并且驅(qū)趕兇惡的動物,南若月做這一切的時候,顯得十分熟練,就連林寒星都比不上。
待他們兩個人將臨時休憩的地方準(zhǔn)備好,宋大海便抓著幾只野味回來了,林寶兒也懷抱著一堆干柴枯木,吃力地走過來,將那些枯木統(tǒng)統(tǒng)放在地上,然后拍了拍手掌。
溫暖的篝火,把食物烤得金黃焦透,再灑上一點點鹽巴,配上從隨州便已經(jīng)帶出來的餅子和點心,簡直就是世間美味。林寶兒看著林寒星,平日在家里山珍海味習(xí)慣了的他,此時竟然也吃得格外香甜,這個大少爺,適應(yīng)能力還真的是好得很。
夜?jié)u漸的深了,一路抱怨著不習(xí)慣在野外露宿的林寶兒第一個趴在厚軟的落葉上睡著了,身上蓋了一件薄薄的衣裳,因為靠近火堆而并不覺得寒冷,睡夢里還在砸吧著嘴巴,似乎回味著剛剛美味的那一餐。
宋大海披了一件厚實的衣裳,將他的大刀抱在懷里,不聲不響地走到林子旁邊去巡邏放哨了,南若月本來是想阻止他的,不過,保護林寒星似乎是這一路來他唯一會做的事情,所以想了想恐怕也沒有辦法阻止這個又笨又憨的漢子,只好隨他去了。
“你怎么還不睡?”林寒星手里拿著一根棍子,隨手地?fù)芘艘幌卵矍暗捏艋穑鹈缤细Z了竄,熱度又升高了一些:“趕了一天的路,你應(yīng)該很累了才對。”
“你以為我和你那么嬌弱嗎?”南若月冷哼一聲,她從小受到嚴(yán)格的訓(xùn)練,雖然看上去瘦弱得很,不過體能卻是連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這么一點點路程和你們一起走走停停的,怎么會累?”
“我只是喜歡一邊走走,一邊看看風(fēng)景,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京的,既然出來了,自然是要好好地游山玩水一番了。”林寒星笑著說:“正好看一看這大好江山。”
“還是冬天而已,有什么好的風(fēng)景好看嗎?”南若月哧道:“我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
“在有情趣的人的眼里,處處都有美景,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再好的風(fēng)景也不懂得欣賞,實在是浪費啊!”林寒星嘖嘖地笑著:“我可不像你,目的性太強,這樣活著多累啊?人生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要適當(dāng)?shù)胤怕_步,這樣才能夠看到你平日里看不到的風(fēng)景。”
“平日里看不到的風(fēng)景,有什么不一樣嗎?”南若月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天一樣是藍(lán)色的,水一樣是綠色的,冬天一樣是萬物凋零,或者唯獨能夠人人喜歡的便是春天了,只可惜它還沒有來臨。”
“所以說你是一個很沒有情趣的人嘛!”林寒星突然便拉住了她的手:“走,我?guī)闳タ达L(fēng)景。”
南若月被他拉著手,丟下了手里的柴禾,跟在他的身后跑了幾步,來到一片空曠的地上。
“你抬頭看——”林寒星率先便抬高了頭,伸開雙手,仿佛想要擁抱什么似的。
南若月學(xué)著他的樣子,高高地仰起頭來,于是,她看到了滿天的星斗,今天晚上的天空格外潔凈,所以,天上的星星也似乎格外的明亮,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
“好美的星空啊!”南若月忍不住嘆出聲來,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有關(guān)注過這么美麗的星空了。
林寒星和她并肩膀站在一起,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喃喃自語道:“有時候,美好的事物就在我們的身邊,可是卻經(jīng)常被我們所忽視,因為心里裝下了太多的雜念,以致于已經(jīng)無法心無旁騖地去關(guān)注一件小事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南若月便是覺得自己心里裝下的東西太多太多,很多觸目可及的美好,她都不曾潛心地欣賞過了,以前小的時候,在尼姑庵,她晚上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會從床上爬起來,到院子里去數(shù)星星。那個時候她常常在山林間瘋跑,與小鳥一起歌唱,和風(fēng)兒一起賽跑,默默地看著溪流,看著落葉,看著山巒,那個時候,一切都是美麗的,就好像現(xiàn)在的林寒星一樣。
“你看,那是天狼星,那邊是織女星,他們是不是特別的亮?還有北斗星……”林寒星仰頭靠得久了,覺得很累,便拉著南若月一起,躺下來,看著深藍(lán)色的夜空中,那些亮晶晶的星星,興奮地指給她看。
南若月覺得似乎很久都沒有這么放松過了,雖然聽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過,林寒星低沉而渾厚的聲音聽在耳朵里卻是格外的受用。
“快看,有一顆流星劃過——”林寒星突然叫道。
南若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顆尾巴上拖著長長光亮的星星從天際劃過,不一會兒光芒便黯淡了下去,再眨一眨眼睛,浩瀚的星海依舊如故,流星就這樣一閃即逝。
看到南若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林寒星有些狐疑地問:“你們女孩子看到流星不都是會許一個心愿的嗎?為什么你都沒有愿望要許的?”
“那些不過都是騙人的玩藝兒?如果許下的愿望都能夠?qū)崿F(xiàn)的話,那么這世間恐怕也沒有什么難題了!”南若月有些不屑地道,她從小看過無數(shù)的星星,也曾經(jīng)天真地許過很多的心愿,可是到后來卻只會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游戲罷了。
“算了,是我錯了,我應(yīng)該知道,雖然你是個女人,可是,女人應(yīng)該有的特質(zhì)你根本就不具備嘛!”林寒星笑著往后仰倒,低沉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讓南若月實在是很想揍他。
“我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趕緊能夠破了這劫案。”南若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好還我爹爹清譽。”
“我都已經(jīng)讓刑部寬宥你父親了,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林寒星拿了一根枯黃的草葉捻在手心里,轉(zhuǎn)頭看她,她的眼睛里時常有堅毅之色,和一般的姑娘家還真是不同,甚至很多男子也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