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日,不得太子消息。采苓拿著各色珍寶,去過寶和林數次,與姜太常飲茶、下棋,太常道:“你若是來學醫術我自然歡迎,不過空手來就行。況且殿下之事我也半點消息沒有。”
采苓又將希望寄托在陶陶身上,可他已是數日不來。耐不住,派人去請,回來只答復說突勒王子來了京城,楊都尉奉旨陪護。白日陪護便是,晚上也沒空?采苓為此特意走了一趟將軍府,卻吃了閉門羹,府中人只說小姐有疾不宜見客,她還未說明來意,就被關在了朱門外。
采苓并不放棄,坐等消息令人十分焦躁,她決定采取主動的戰略,便是在淵兒曾經等沈牧遲車輿的地方站了半日,看了數輛紫蓋,卻都不是東宮的車。采苓悻悻而歸,淵兒正在案前寫字,小胖手輕揮,“姑姑,快過來看我這字寫得對不對?”
“哦。”采苓強撐著精神,一筆一畫給淵兒做示范。
“姐姐。”出去打探消息的赫悅躍至跟前。
“可有消息?”采苓連忙問。
赫悅失望地搖了搖頭,只道:“聽說五日前突勒國王子與太子殿下宮中比試劍法,殿下險勝。”
比試劍法?五日前?那不正是回宮的次日,傷口哪里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復原!他竟然帶著傷同人比試劍法!簡直不要命啦!采苓握緊拳頭,卻還是腿腳癱軟。
“姐姐!你要去何處?”赫悅叫住匆忙出門的采苓。
采苓方止步,她要去往何處?宮門深深緊鎖著,重兵把守,她一無宮牌二無入宮的圣旨如何能去東宮覲見。秦王府倒是可以去,可宅院深深,早沒有想要見的那個人。
“悅……”采苓轉過頭來,好久好久,從未表現出無助,此番卻是無能為力,“我想見見他。”
月圓在這個節骨眼上匆匆跑來,見了少主的模樣知道事情緊急,踟躕不前,采苓問:“你有事?”
“回稟少主,彩菱榭內有貴人等著。”月圓稟明。
彩菱榭貴人?她心中一顫,滿腦子都是他,已急不可耐沖上樓去。閣門虛掩,她在門口稍事整理了亂發,才匆匆推門而入。
端坐眼前的卻另有其人。采苓恭謹地屈膝行禮:“娘娘萬安。”
后妃除祭祀、侍駕和省親外等閑不能出宮,今日萱貴妃卻端坐于此,面色凝重,滿是憂慮。采苓強忍住淚,若這消息不好,她聽來何益,“民女不打擾娘娘清凈。”
“苓兒……”貴妃叫她,語氣依舊溫和。
采苓頓住步子,低垂雙目,不敢看她的眼睛。
“本宮大部分的時間都居于未央宮。好久沒看過長安城的春日。”貴妃幽幽開口,作為前朝公主,她生在未央,長在未央,婚后還是留在未央,“街市繁華,門盈珠璣,對酒當歌,不問世事,這些都足以是你遠離禁宮的理由。”
“苓兒只是不想卷入是非當中。”她求的從來都是自保。
“若是本宮求你?”貴妃站起身,拉住采苓的手。
心中霎時涌入一股熱流,溫暖了冰冷的身子,若是這世間還有什么事值得貴妃相求,便是太子未殞時。她因喜而泣,原來他還沒死!她竟然想到他會死,真是有罪。若是沒死,何至于萱貴妃親至?一顆心又倏忽懸起。
“沈牧遲出了何事?”忘了避諱,直呼其名,明知故問!
萱貴妃卻驚訝,“苓兒如何得知?五日前遲兒與突勒王子比劍,本是點到為止,誰知卻被其所傷。這孩子,受了傷也不啃聲,連太醫都未宣,以至傷口感染,如今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不宣太醫!采苓剛剛暖和的一顆心又瞬間墜入冰窟。她恨不得沖入東宮,只為指著他額頭罵一句傻瓜。
“本宮觀察這孩子很久,自你離他而去后,他便不思飲食以至大病一場。病才剛好了又隱瞞傷情。本宮育他八載,又托于太后教養數年,從不曾想過他竟有這自暴自棄的一天!本宮雖悔又怒其不爭,但為娘的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他既然是想見你,本宮便想盡辦法要幫他。”萱娘娘如水雙眸緊緊盯著采苓。
采苓心虛,他哪里是自暴自棄?他不過是答應了她要赦免良府,便不能讓旁人知道肩上的傷乃良府所為,更不能嫁禍于突勒王子,畢竟兩國交好不過數年。他便滿著,連太醫都不宣,自己強忍著。這樣至誠至信之人,怎容的了“自暴自棄”四個字!
萱娘娘剛要開口,采苓已跪下道:“此番能隨娘娘入宮,娘娘恩典,苓兒畢生不忘。”
原本是貴妃來求她,反而變成了她求貴妃。這便是萱娘娘喜愛她的原因,這姑娘從來不會為難于人。
同袁杰遺簡單交代后,采苓又去擁抱了淵兒,淵兒倒是懂事,反倒說了許多安慰她的話,又說自己跟著師父不會惹事情。
匆匆忙忙中,采苓上了萱貴妃的馬車。那輛紫金馬車一直都停在門口嗎?神情恍惚中回東喜樓,居然連這種重要的情況都未曾察覺到。
馬車一直行到東宮門口,采苓急不可耐地沖入宮殿內,魏葦來時還不及開口,萱貴妃道,“領姜姑娘去見太子。”
寢殿明亮寬敞,六尺寬鐫刻祥云圖案的沉香木床邊羅帳輕懸,帳內躺著她朝思暮想之人。待到近了,卻不敢動,直到侍立兩旁的四名宮女呆呆看她一眼,才走到賬前,跪坐在腳床前,喃喃一句,“殿下。”
沈牧遲似熟睡,可肩上傷口處纏著絹布,分明還有膿血滲出。采苓忍著心痛,只在腳床上坐著,緊緊盯著他。眉眼細長,鼻梁挺直,唇若涂脂,沈牧遲真好看。
不多時,宮女端來湯藥,魏葦連忙接了要來喂,走到采苓跟前道:“殿下該服藥了,勞煩姜姑娘讓一讓。”
采苓只從腳床上站起來,又坐于大床上,將昏迷的沈牧遲扶起靠在自己胸口處,再看向魏葦,示意她可以喂藥。魏葦本想打發她走,卻是得不償失,只暗自氣惱。
從光天白日坐到夜幕四合,再從夜稠如墨坐到拂曉破日,采苓不覺得疲憊、饑餓,唯一關心的便是沈牧遲是否還渾身發燙。
燒退是在次日午后,老太醫眉頭慢慢舒展開,溫聲道:“殿下已無大礙,不時應該會醒來。屆時應多加休息,養好外傷,調理內傷,切記舊傷復發!”
寢殿內眾人皆如釋負重,萱貴妃焦慮的面容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輕拍采苓的肩膀道:“你一宿未眠,不如先去睡會兒。”
采苓搖了搖頭,她想要親眼看到沈牧遲醒來,就好像上次在寶和林的屋外,即便是第一時間聽到他的動靜也讓她欣喜若狂。萱貴妃未有勸阻,只坐在另一處的圓凳上,靜靜等著。
靜默中,御前太監來請人·。剛聽到自己名字時,采苓神情恍惚,不知所以,想不通為何被傳去垂拱前殿的是自己而不是寵妃萱娘娘。再看了眼小太監,公公陪著笑道,“皇上正等著姑娘呢。”
萱娘娘見采苓不知所措,便要陪她一道去,可她深知為母者關心孩子的心情,娘娘她也一直等著沈牧遲平安蘇醒。采苓微笑地撫上娘娘的手,“謝娘娘,苓兒自個兒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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