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霖歡伸手想要摸一摸縮在墻角衣衫凌亂的人,手還未曾觸摸到那人,就被她急吼吼的尖叫著推開來,跑了兩步來到另一處墻角里蹲著,口中喃喃自語,聲音極小,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丫鬟文竹見自家小姐跌倒在地,忙上前去扶,“小姐,你沒事吧!”
劉霖歡失神般任由丫鬟將自己扶起來,安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卻沒有從那人的身上離開過。坐了不知多久,那蹲在墻角里的人縮著肩膀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一般,劉霖歡見此再次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撥開她同衣衫一樣凌亂的發(fā)絲,溫柔的順了順。
柳葉彎眉杏仁眼,不似勾畫卻勾魂。安靜的睡臉如同孩子般毫無防備,卻看的劉霖歡心中驀然一痛,拼命的咬著唇才沒有讓盛滿了悲傷的眼睛流出淚水來,良久,她才輕聲開口道:“娘,地上涼,我們上床去睡好嗎?”
細長的眉眼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隨即闔上,劉霖歡等了許久才幾不可見的看她點了點頭,于是趕忙同丫鬟一起將她扶上了床。床上的張晴悅睡的并不安穩(wěn),懷里緊緊摟著錦被縮成一團,柳葉眉也皺了起來。
文竹端來一盆水,擰干了一條帕子服侍張晴悅擦了手臉,見她眉頭皺成一團,又看了看自家小姐迷茫而驚惶的眼神,心里一陣陣的難過,細聲細氣的說著的話里卻帶著一絲哭腔。
“小姐,夫人……怎么會變成這樣啊?”一邊給張晴悅擦臉,文竹淺淺的眼窩盛不住的眼淚就已經(jīng)掉落了下來。
劉霖歡端坐在床頭未動,纖纖細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她烏黑長發(fā),聽了文竹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一遍一遍的捋著。
文竹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后面的話也不敢再說,生怕自己開口一不小心再戳了她的痛處,于是替張晴悅擦完了手臉便退了下去。
靜默的房中只聞淺淺的呼吸聲,那一呼一吸之間拉的極長,讓人聽著都擔心會突然斷掉,劉霖歡看著露出臉頰平躺著終于安睡了的張晴悅,看著那細長眼角旁有著一道道怎么也遮蓋不住的風霜,那壓抑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的爆發(fā)了出來。
緊緊握著她依舊溫暖的手,絕美的臉龐伏在她的手邊,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隱入薄岑錦被之中。好似感受到了女兒的心疼,原本安睡的張晴悅眉間再次攢了起來,張著嘴無聲的不斷說著些什么。
劉霖歡察覺到她細微的聲音,收了淚抬眼看著她,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說些什么,聲音太小,讓她不得不用耳朵貼了上去。
“碌山,原諒我!……我要殺了那個女人,是她奪走了你、”這句話重復(fù)了好幾遍,劉霖歡聽的明了,剛想重新坐回去,就聽張晴悅尖叫了一聲,雙手虛空的抓了抓,“劉霖怡,你殺了藍莉,還想殺我是嗎?”
劉霖怡,劉霖歡驀然一愣,不知張晴悅為何會在神智不清醒的時候提到劉霖怡,難不成……母親會變成這樣子就是劉霖怡害的。
昨日當真不該逞強的去送劉霖怡,當她一眼看到站在門外一臉溫柔接親的慕容易天時,周圍一切的人和聲音都瞬間遠去,可是心里的聲音卻在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已經(jīng)是自己的妹夫,已經(jīng)和自己再也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了。
那丹鳳眼眸冷淡的看過來時,心中驀然炸開的疼痛讓她終于嘗到了什么是絕望的滋味,周圍一張張奉承的臉看著她的時候全都變成了鄙夷,那冷漠的眼神是她從不曾見到過的,最后當她跌入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中時,才真的放松了下來。
張晴悅順著她的發(fā)絲,小心翼翼而又心疼的語氣讓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歡兒,是娘親無能,不能讓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不,不是的,不是的。”自己說了些什么她已經(jīng)記不得,卻依舊記得口中不停重復(fù)的這句話,不是娘親無能,也不是自己的錯,所有的錯,從頭開始就是她不該讓劉霖怡活到現(xiàn)在。
“……不,不要過來,你已經(jīng)死了,對……你死了。”安靜了片刻的張晴悅再次抬起手來,在空氣里亂抓了起來,也驚動了沉思中的劉霖歡,“你沒有死,你怎么……沒有死,你該跟你那個娘一樣……”
張晴悅的前言不搭后語卻讓劉霖歡眉尖一挑,所有的疑惑瞬間豁然開朗,為何昨夜怎么睡都睡不著的她竟會睡的那么沉,她屋子里從來不點熏香,今早卻在自己的屋中聞到了沉香的味道。娘親變成了這樣,爹卻一早就去上朝,伺候娘親的春桃說自己昨夜也睡的很沉,沒有聽到娘的屋子里有什么動靜。
這一切感覺都是那么奇怪,卻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現(xiàn)在她卻知道了為何自己心中會有惶惶之感,原來這一切竟都是劉霖怡搗的鬼。
娘所做的一切想來她都已經(jīng)知道了,或許爹也全都知道了,而劉霖怡這么做的目的不是為了別的,卻原來都是為了報復(fù)。好一個一箭三雕,娘親瘋了,爹爹知道娘親所做的一切,看來是不愿原諒娘親,而她,會像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的劉霖怡一樣,恨著她。
哈哈,劉霖怡,你果然好算計,逼瘋了娘親為的不過是要我恨你,你怎么不知道,其實我早已經(jīng)恨你入骨,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尖利的指尖深深的掐入掌心柔軟的肉里,絲絲血腥的氣息慢慢沁潤了周圍的空氣。
相府的這一對姐妹,不管是兩人的經(jīng)歷還是記憶,注定了兩人最終會是反目成仇。
老天給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劉霖怡微微闔了闔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四個人,她自昨夜休息了兩個時辰后,便折了往西去的路子,轉(zhuǎn)而向南走,一日一夜沒有絲毫的放松,結(jié)果卻依舊被紫青峰的殺手堵在了這處偏隅之地。
攤開手掌看著那明明已經(jīng)飛走了的蝴蝶又一次落在掌心,奄奄一息,又或者是害怕的根本不敢再飛離。紫青峰翻手將那蝴蝶扔在地上,任它那美麗的翅膀沾上泥濘,嘴角處笑容淡淡,眉眼彎彎。
霖怡,你怎么忍心背叛我,為了慕容易天嗎?那我就折斷你的羽翼,將你捆縛在我身邊一生一世……如何?
紫色曼陀劉手下分別有一個朱色曼陀劉、兩個紫色鬼瓊和四個青色鬼瓊,劉霖怡掃了一眼那四人胸前整齊的四朵艷麗的紫色曼陀劉,心下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紫青峰你還當真是看得起我。
緊了緊手上已經(jīng)泛了光澤的烏黑匕首,絕色臉龐上露出一絲笑意,潑墨般迅速黑下來的夜空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數(shù)顆繁星,掩蓋了一地殘花的尸體。
“果然不愧是門主看中的人,竟然一個照面就殺光了我的手下,該死,該死,竟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果然該死!”血腥的氣息激起的又何止是劉霖怡的殺性,四人中瘦高男人開口,該字音落,死字出口時,一柄紙質(zhì)的疊扇‘唰’的一聲打開,堪堪從劉霖怡的脖頸間滑過。
細微的疼痛中劉霖怡抬手抹了一把脖子,手背上紅殷殷的鮮血映入眼簾,“果然該死!”
瘦高男人眼看自己一擊未中,心中頓時不快,聽了劉霖怡這話,先是挑了挑眉,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竟是在說自己,不怒反笑,“臭丫頭,我殺四狼殺人的時候,你還在喝奶呢,今日乖乖受死,我會留你一個全尸。”
呵呵,好大的口氣,如果不是不能暴露她不是這一世人的身份,她真會忍不住的說,我是還在喝奶,你卻已經(jīng)死了百年了。
“是么?那不如讓我看一看你們的能耐。”絕色的美眸微沉,雙手一錯,手中匕首立刻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也讓她對面四人紛紛一愣。
“哈哈,這丫頭口氣果然很大,不過既然人家這么瞧得起咱們,咱們總不能不給面子不是。”劉霖怡只知道這說話的人是四人中那個矮胖的如同彌勒佛一樣的男人,哪知他一開口,另外兩人就已經(jīng)動了,連同那個殺四狼一起,將她包圍了起來。
劉霖怡已自己玄靈的修為硬抗四個有著玄王修為的殺手,果然還是太過勉強,五人激戰(zhàn)一番,現(xiàn)在卻各有損傷,只是受傷最重的卻毫無疑問的是劉霖怡。她肋下中了兩劍,胸前中了一掌,大腿被折扇差點劃了動脈。
反觀那四人,瘦高的得了劉霖怡特殊的照顧,慣用的左臂上鮮血不斷的向外涌著,矮胖的則是中了劉霖怡一刀,另外兩人除卻衣衫凌亂一些,卻是絲毫未傷。
額前冷汗粘了一縷發(fā)絲,如玉雕琢的絕色臉上蒼白凄慘,嘴角處嫣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唇,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有那眼中的瘋狂之意,頓時讓那四人心生警惕。
他們本以為面前這人伸手就能拿下,卻在傷了兩人之后才意識到小看了她,現(xiàn)在看她一臉拼命的架勢,四人紛紛提高了警覺。瘦高的男人再接觸到劉霖怡目光的瞬間,心中就暗道不妙。
殘影一般突兀出現(xiàn)在面前的人,還有她手中舉起的匕首都映在了眼中,‘噗’的一聲響,劉霖怡低下頭來看著腹間插著的一柄小小的折扇,這折扇不再是紙質(zhì),而是閃著金屬的光澤,那瘦高男人見自己偷襲成功,嘴角剛露出一絲嗜血的笑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從他胸前拔出匕首,那鮮血噴射在劉霖怡的臉上,她卻連眼睛都不曾眨動一下。身后破空之聲傳來,她卻沒有了力氣轉(zhuǎn)身抵擋,死在這里到也好,不過同這些人死在一起,真是有些惡心啊。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臨,已經(jīng)變成紫色的紅唇微微顫抖,眼睛雖依舊清明,眼神卻迷茫的好似墜入了夢境一般,有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很輕很柔,叫她,“霖怡,霖怡……”
黑暗驀然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那清明的一剎那,她看到了那熟悉而關(guān)心的溫潤面容。
平巖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