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荊歌裹著睡衣快步朝別墅外走時,林浩然的耐性已忍到極限,他像只被搶走獵物的豹子,紅了眼似的朝阮荊歌和鐘離所住的別墅大踏步奔過去。阮荊歌剛好從別墅門口走出來,猝不及防的和情緒起伏到爆促臨界點林浩然撞到一起,她凌亂的長發(fā)給秋涼的夜風吹起,癢酥酥的拂過林浩然臉頰,林浩然厚重的呼吸就如打結(jié)的落葉梗,硬硬的停頓下來。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林浩然喟然嘆息,抿著焦躁干澀的嘴唇,抬手去攏阮荊歌散亂的長發(fā)。
“你來干什么?”阮荊歌本能的推開林浩然,她幾近低啞到若有若無的聲音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質(zhì)問。
“荊歌,你和我之間的事兒都到這種程度了,還有必要掩飾下去嗎?還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嗎?”林浩然柔情百轉(zhuǎn)的情緒再次竄動怒火,欲望似穿心箭,一親芳澤再無回頭,他夢里都想要阮荊歌這個女人,又豈肯讓兩人關(guān)系再重回之前躑躅不前、互不干系的原點?
“你能不能尊重下鐘離?”阮荊歌沖動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她怒視著林浩然,一字一頓的說著。
“我他媽的就是因為想尊重他,才不顧臉面找上門,隨便鐘離想要什么,我林浩然絕不吝嗇!”林浩然也盯看著阮荊歌頹然到絕望的眼神,強壓下心底沖涌欲出的憤怒。
阮荊歌眼角無聲無息的墜落著淚水,宣告著她全身心的潰敗和無助。林浩然說的沒有錯,事情毫無征兆的發(fā)展到這種程度,再掩飾下去又有何意義呢?她的身體,她的歡愉感,甚至她所有的情緒起伏,溯本追源,全都來自林浩然,除了結(jié)婚證上阮荊歌這個名字,已經(jīng)沒什么,是真正屬于鐘離的。
“你折磨我一個人就夠了,為什么要殃及無辜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你還不明白嗎?我和你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你要怎樣才肯相信呢?”林浩然傷感的把阮荊歌攬在懷里,下頜抵著她柔軟的發(fā)絲嘆息著,不知怎的,就悄無聲息的蹉跎過去這些年,若早知是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林浩然想他的徹悟絕不會來的這么晚。
“別再逼我了……”阮荊歌給嘶啞的哽咽梗住聲帶,她抗拒林浩然已成為某種強制性的本能,即便思緒還貪戀他溫暖的懷抱,但身體還是毫無猶豫的掙脫林浩然摟她在懷的雙臂,退無可退的被倚著房門。
“荊歌,這次我不可能不逼你!绷趾迫粡娙讨榫w沒再往阮荊歌面前靠過去,他能等到四十歲,就不在乎再多等四十天,林浩然戀戀不舍的往后退幾步,在轉(zhuǎn)身離開之際,林浩然緩和了語氣,“但我給你時間!
安厚宇將車停在自家小區(qū)門口大半天都沒開進去,后半夜的清冷里,漸漸地湮滅著一盞又一盞的居家燈火,甚至小區(qū)門口的保安室也熄滅了室外最亮的幾盞燈,只余下室內(nèi)昏沉沉讓人懨懨欲睡的小臺燈。空寂的黑暗涼沁沁的席卷了安厚宇的全身,他沿途買來的一整盒香煙,剛好抽到最后一支,車廂里盡是繚繞的煙霧。
米芾果然是不愛他的,雖然他們那個年代的男人和女人,從不言及情愛,更確切的說,只有順眼不順眼。安厚宇想,若米芾有半點兒舍不得他,都不會離婚只要安然。三五天的國慶節(jié)假期都不想再等,大半夜都要出大價錢趕著裝修小房子。明明還未離婚,卻迫不及待的對著家政公司的小時工大姐說他是她前夫。安厚宇又想之前的夜里,他問過米芾有沒有后悔嫁他,又給米芾;屗频膿Q了別的話題。
安厚宇捻滅手指間最后一支煙,他遲鈍的拿起手機,想都未想就撥了張小妍的電話,沉悶的等待鈴聲后,是張小妍睡眼惺忪的聲音,“喂?”
“我這就過去!辈恢呛蟀胍骨謇洌是情緒所致,安厚宇寡淡到只剩這半句話。
“不行!馬蕓在呢!睆埿″鐗舴叫,沙啞的還在半睡中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
“我四十分鐘后到!卑埠裼顒C著表情,啪的掛斷電話,惡狠狠的重新發(fā)動車子引擎。
書房未開燈,昏暗稀疏的星光散散的透過半虛掩的窗簾縫隙。鐘離像座靜默優(yōu)雅的雕塑,佇立在書房的窗口往下看著。
從林浩然不期然而然的到來,到阮荊歌情緒失控的沖出別墅質(zhì)問林浩然,又到林浩然把阮荊歌攬在懷里,再到阮荊歌把林浩然推開,林浩然略穩(wěn)定了情緒似對阮荊歌說了什么,又戀戀不舍的轉(zhuǎn)身驅(qū)車離去。鐘離全都看在眼里,他并未特意去看,他自進入書房就一直佇立在窗口發(fā)呆,想他和阮荊歌初相識時的種種場景,那些回憶,至少在鐘離看來,都是美好的,他從未想過會因此卷入誰和誰的愛情里,鐘離就只認定阮荊歌是他的愛情。
鐘離莫名的就想起小時候背誦過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這詩的畫面極美,但此時此景,鐘離卻萌生無限感傷,他在樓上看阮荊歌,阮荊歌卻并非他的女人,也許從未愛過他吧,不然為何對他的種種親昵全無感覺?她只是他的愛情夢嗎?
書房門口,響起悉悉索索的敲門聲,斷斷續(xù)續(xù)的。鐘離回過神兒,卻并未應(yīng)聲。
“鐘離,你睡了嗎?”隔著書房厚重的門,是阮荊歌竭力平靜的問詢。
“有事兒嗎?”鐘離猶豫半晌,才遲鈍的回一句。
“明天早晨……我和你一起走,行李箱我都收拾好了。”阮荊歌略哽咽又無助的說話聲,更像是在詢問鐘離可不可以按照原計劃跟他一起去歐洲。
“嗯,早點睡吧。”鐘離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的,熱熱的給什么東西塞住,噎的他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鐘離本來還想問阮荊歌:你愛過我嗎?
鐘離又想,不問也好,也許問了,連阮荊歌之前說過的那句“但我愛你肯定不及你愛我的多”也變作空夢一場。
安厚宇駕車駛到張小妍家樓下,老舊的樓區(qū)就臨著狹窄的馬路邊,小區(qū)低矮的樓房已沒有再亮燈的人家。張小妍蜷縮在不合體的大衣里,孤單單的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不安的朝安厚宇車子駛來的方向看著。
張小妍身上的大衣實在太過不合體,更像是四四方方的麻袋把她大半個身體罩在里面。安厚宇就不自覺的蹙起眉頭,他給的張小妍的錢不算少,但張小妍從未買過一件合體的衣服,不是商場清貨的,就是動批和秀水街的仿貨,安厚宇也能理解,張小妍收入微薄,基本都把他給的錢存下來留給馬蕓,以防不時之需。
安厚宇踩了剎車,車子慢慢朝張小妍佇立的路燈方向駛過去。安厚宇又想到女人之間的不同,董小姐是不能給錢,給她錢等于侮辱她,所以安厚宇對董小姐都是送禮物,時尚的首飾、包包,單位下屬從香港帶回來的名牌時裝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當車子停在張小妍身邊,安厚宇怔怔的看著張小妍給涼風吹到煞白的臉,他就想到米芾,米芾從來未管他要過任何東西,除了結(jié)婚時的戒指,那戒指在米芾得宮頸癌放化療后,也寬到不能戴,甚至夫妻間的男歡女愛,他若不主動,米芾也不做任何暗示。
初婚后,安厚宇那時也年輕,暗地里較勁兒,三個月憋著情緒看米芾有何反應(yīng)。安厚宇希望看到米芾輾轉(zhuǎn)反側(cè),或是夜里身體不自覺的靠向他,但米芾卻心若止水,酣睡如嬰孩兒,最后撐不住的人反倒是他自己,強索蠻要的折騰好幾夜。
張小妍疑惑的用手指敲了車窗玻璃好一會兒,安厚宇這才回過神兒,將車子拐到路邊的空曠地停好。安厚宇心不在焉的下車子,看著睡眼惺忪的張小妍,卻不知說什么好。
“上去吧,外面冷!睆埿″偷偷男÷曊f著,眼神卻不安的四下逡巡著,她向來不在乎名聲,但正處青春期的馬蕓在乎。
張小妍狹小昏暗的開間房子里,氤氳著溫暖的發(fā)霉味道,像鐵銹,又像過期的糕點。張小妍從用鑰匙開門到把安厚宇讓進屋,又悄無聲息的關(guān)上門,都帶著格外的小心,她甚至都沒開房間的燈,摸索著帶著安厚宇走到床邊,安厚宇筋疲力盡的直挺挺仰躺到不大的鐵床上,床墊下的彈簧給拉扯的吱呀的響著。
“輕點兒,我給馬蕓挪去廚房地上睡了。”張小妍小聲提醒安厚宇,手忙腳亂的脫著她身上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
安厚宇本能的從床上坐起身,半句話都沒有就起身往外走。
“沒事兒,我給她吃了安神補腦的藥,過了這會兒就準保能踏踏實實睡到明天早上八九點。”張小妍急不可耐的拽回安厚宇,她脫的只剩內(nèi)衣,整個人貼到安厚宇身上,撕扯他扣緊扣子的風衣對襟。
高考前,大部分考生情緒焦躁,少部分還會情緒失控。很多學校都暗里想辦法,為免情緒失控的學生影響其他考生情緒,醫(yī)務(wù)室會私下給學生開安神補腦的藥物以保證睡眠,這類藥物中就有安定片,有的學校還會暗示女生服用推遲月經(jīng)的藥物,以避開月經(jīng)來之前的情緒化和焦躁。
安厚宇執(zhí)意要來,張小妍別無他法,她家的小房子只是四十平米都不到的開間,連個單獨的陽臺都沒有。深更半夜,又沒辦法支會馬蕓去別處,張曉云只好給半夢半醒的馬蕓喂下足量的安定片,又在廚房暖氣旁邊的地磚上鋪上厚厚的被褥,把昏睡無知覺的馬蕓抱進廚房,好好的蓋上被子,再關(guān)緊廚房的門,才下樓接上來安厚宇。
安厚宇僵僵的佇立在床邊,換做平日,他是非走不可,但今夜他偏不喜歡一個人呆著。家中沒有米芾的孤獨感在安厚宇的意識里,更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飄蕩無根的浮游生物,無處?。
張小妍笨拙的脫下安厚宇的風衣,又急急地去解他腰間的皮帶扣。安厚宇的呼吸也驀地粗重起來,由著張小妍溫軟豐腴的身子鰻魚似的貼緊他,安厚宇的兩手也不自覺的攥緊張小妍只剩內(nèi)衣的身體,小房子里發(fā)霉的鐵銹味道,給欲念的荷爾蒙攪到熱烘烘。
安厚宇仰頭看向墻漆斑駁的天花板,兩只手貪戀的撫摸著張小妍豐腴的腰肢,恍若米芾初嫁他時的洞房夜,青澀的拘謹,悶不吭聲的推拒著他。大紅的緞面被褥里,溫軟滑膩的肌膚觸感,他悄無聲息的略用力箍住米芾柔美的腰肢,米芾逃不開,就將頭抵在他胸口,纖細的手指惶恐不安的攥緊錦繡緞面,甚至屏住了呼吸。
“輕點兒……好嗎?”那是米芾在相親后拒絕他,又在最后和他結(jié)婚,對他說的第一句真實的話。
“小芾,我會一輩子對你,只對你一個人好!蹦菚r,安厚宇是這樣說的,他貪戀的將積攢很久的欲念如釋重負的挺進米芾未涉人事的身體,享受她全身心的戰(zhàn)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