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唯更像是被驚到的小獸,怔怔的看著丁俊毅喚著蘇昑。
丁俊毅的欲望頃刻間被擊得粉碎,蘇昑這名字如牧師手里虔誠的十字架,把丁俊毅打回原形。盡管他戀戀不舍的情動還在思緒里拖拽著長長的尾巴,下半身涌著的躁動還在硬挺著焦灼的膨脹。
“俊毅哥。”季小唯潸然淚下,未語先凝噎。
丁俊毅大汗淋漓,喘息著逃出酒店房間。
藏區,念青唐古拉山脈沿線,海拔5000米左右。
小山為證明他并非烏合之眾,逞能般的登著念青唐古拉山脈沿線山坡,完全不顧蘇昑和許文在后面的叮囑和提醒。加劇的高原反應讓小山氣悶暈眩,他未踩實陡峭的坡路,腳下發軟,整個人就朝山坡下跌落。
蘇昑想都未想,本能的沖過去拉小山,卻只拽住他沖鋒衣的領口,被巨大的慣性和重力連帶著,她和小山一起朝山坡下滾落。其他隊員唏噓尖叫,手足無措,眼看著蘇昑就要小山拖拽著滾下陡峭的山崖。
幸好,許文在下方,他要顧著其他幾個半生不熟的隊員。蘇昑和小山滾落時,許文從背后卸下裝備行囊,幾乎用百米沖刺的力量沖向蘇昑和小山,蘇昑和小山因許文身體的大力撞擊,改變了滾落的方向,被山崖旁邊的灌木叢硬硬的擋住,蘇昑的背包卻落下了山崖。
許文被蘇昑和小山兩人的巨大沖擊力撞到另一邊,尖銳的石塊劃破了他的手,還有臉頰,嫣紅的血滲流出來。攝制組的工作人員和其他隊員這才醒過神兒,分別沖向蘇昑、小山和許文,扶他們起來。
入秋后,《女流》雜志的關系客戶,送來了特產水果。
蘇昑不在,米芾就給各部門分分,她自己是不想留的。但雜志社大部分人都念米芾平日的照顧,也沒誰打招呼,等米芾回自己辦公室,竟發現多出兩箱堆積如成山的各種水果,米芾感動到好一會兒不知做什么好,她根本沒辦法拿水果回家。
手機在米芾手里轉了不知多少個360°,她習慣性的按了快捷鍵1,安厚宇便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米芾又發了不知多會兒的呆,手指頭猶猶豫豫的,偏就按不下撥號鍵。到下班時,米芾嘆口氣,只給安厚宇發去短信:雜志社發水果,不少,拿不動,要是方便,過來接下。
發完短信,米芾的眼淚也跟著無聲落下。十年同船,百年共枕,修行到什么份兒上,竟連“我”與“你”都說不出口?
沒多會兒,安厚宇回米芾的短信:好。
米芾竟笑了,思及少時藏被窩,用手電筒看《聊齋志異》,小狐貍戀上書生,字字珠璣,總恨情濃墨少,“以妾三生煙火,還君一世迷離”。米芾思慮半晌午,煞費苦心扮出若無其事,幾十字,單換來安厚宇的一個“好”?米芾想,她真該把水果送別人。
“米姐,你還沒走吧?”李云羅端著半箱子水果頂開半虛掩的米芾辦公室的門,卻發現米芾臉上盡是淚水,李云羅慌了,“米姐,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剛滴了眼藥水。”米芾竭力平復情緒,當真從電腦旁邊拿起小瓶眼藥水給李云羅看,“我這年紀,看電腦屏幕久了就發澀。”
“沒事兒就好,米姐,這些水果給你,我不愛吃,年底就結婚,真得減肥,可不想連件婚紗都穿不好。”李云羅把水果箱放到米芾辦公桌邊,她本來想說多吃點兒水果,說不定能打敗癌癥,但又就覺得這話捅人心窩,臨時拼湊了說辭。
“真不用給我,水果不胖人,你留著吃吧。”米芾愈發心酸,人情冷冷暖暖的,有人念著,好過被人忘卻。
安厚宇的短信便在此時到來,比上次多個字:到了。
“那就謝謝你,云羅,有人來接我了。”米芾只好接過接納李云羅的好意,不想給李云羅看到她和安厚宇的夫妻窘境,如兩條蹦上岸的魚,給皴裂的泥漿裹著,烈日曬到奄奄一息,死絕之際,各自的眼睛只能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連彼此最后一眼都未必看得到,誰讓魚是扁的呢?換言之,誰讓女人的人生如此不濟呢?
“米姐,我幫你拿。”李云羅擼胳膊挽袖子,挑最重的水果箱抱起來就走。
米芾拿了小箱,跟在李云羅后面,走出辦公室。
安厚宇戴著墨鏡,站在《女流》雜志辦公室門口。大廈茶色玻璃窗,透進來微暖的夕陽,那光灑了安厚宇一身的光暈,他的背影斜斜的落在前臺處,瘦削削的顯得淡然。
“給!這都是米姐的。”李云羅冷著臉把頗重的水果箱抱給安厚宇,她其實對眼前的男人全無好感,眾說紛紜的小道消息,李云羅屬于寧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
安厚宇接過水果箱,說了聲謝謝,卻并未轉身離開,戴墨鏡的臉轉向米芾。米芾的心,到底還是熱了熱,終歸還是自己的男人,雖無過多言語,卻還在等著她一起走。
“云羅,我先走了。”米芾的鼻音還透著感冒發燒般的渾濁,沒有生理感覺的女人,卻依然還有心理感覺。這世上,很多溫暖都并非……做出來的,只是太多男人并不懂。
米芾走到安厚宇身邊,安厚宇還是沒動,他抿抿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墨鏡掩住了他的表情和眼神。米芾詫異的仰頭看安厚宇,她并不想再低下尊嚴先說話。
“小董也在車上。”安厚宇暗啞了聲音,只說這半句話便不再吭聲,戴墨鏡的眼,依舊看著米芾。
果然,這世間的男人,在男女事兒上,關鍵時,從來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