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時并沒能順利離開Q市。
助理那邊剛給他訂上最近一次航班的機票, 他就接到了徐婉晴的電話。
聽了半分鐘, 那凌厲的眉線就揚了起來。
“……不見。”
徐婉晴在電話對面冷著聲,“回都回了,有本事你之前不要搞得這么大張旗鼓。”
“我有急事。”
“飛C市?”
“……”寒時頓了頓, 莞爾失笑,懶洋洋地應(yīng)了一聲。
徐婉晴在電話對面,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一年半你都忍了, 還差這幾天?”
“這一年半里, 我還不夠有出息么?”
“…………”
想到了這一年來寒家內(nèi)外的事情,還有其中寒時的動作和手腕, 徐婉晴沉默下來。
只是她勉強妥協(xié)沒幾秒,就聽寒時自己低笑了聲——
“對。在她的事情上,我就是沒出息。”
徐婉晴:“…………”
這幸虧不是她親生的,不然大概長不到這么大就已經(jīng)死她手里了。
她揉了揉眉心, 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窗邊上。
“你就當(dāng)最后麻痹一下老爺子那邊……逢場作戲,這不是你最擅長的?”
寒時笑吟吟的, “夫人,話可不能亂說,我不會演戲。”
“哦, 那你的意思是, 這兩年里國內(nèi)各種娛樂小報和網(wǎng)站上,關(guān)于你和那些每期都不一樣的女人的緋聞話題——不是你演給你爺爺看的,是真實發(fā)生?”
“……”
“行吧。”徐婉晴語氣溫文, “剛好我這兒每份收集了一張,待會兒就打包一下,找個速度最快的快遞,送到C市去。”
寒時:“…………我待會兒去。”
徐婉晴紅唇微勾,“那你的手機號,我發(fā)給那位小姐了。”
“……”
寒時眸光閃了閃,“別給手機,給微信。”
徐婉晴一愣:“——為什么?”
寒時懶洋洋地笑了笑,“方便拉黑。”
“……”
徐婉晴直覺這不是實話,但還是應(yīng)下了。
掛斷電話,她給那位寒老爺子千挑萬選最為中意的世家小姐發(fā)過去了寒時的微信名片。
發(fā)完之后,看著名片上脫了備注的微信名,徐婉晴怔了怔,隨即無奈地笑了。
……
兩個小時后。
寒時進到了Q市郊區(qū)的一間酒吧里。
此時還早,酒吧里沒什么人,基本跟打烊狀態(tài)區(qū)別不大。
酒保也在吧臺后打著呵欠,迷蒙著眼神看他。
寒時走到吧臺邊上時,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坐了一個女孩兒。
穿著漂亮的碎花裙,一看也不像是會來這種場合的。
聽見聲音,那女孩兒回頭看他。
五官清秀,明眸皓齒。
……和那人有一點相像。
就那一點,讓寒時怔了下神,才似笑非笑地勾了唇角,自嘲地嗤了聲。
那女孩兒已經(jīng)對著他笑起來——
“你好,寒時。我是田素婉。”
話間,女孩兒主動起身,走到了他旁邊坐下。
吧臺后瞇著眼的酒保打趣。
“這就是你等的人啊?難怪呢。”
田素婉不好意思地沖對方笑笑,那人也識趣,給兩人調(diào)好了酒,便走到了另一邊去。
田素婉輕抿了一口,辣得皺起眉,隨即她吐舌笑笑。
“我還是第一次……跟人來這種地方約會呢。”
“……”
聽到最后一個詞,寒時拎著酒杯的指節(jié)頓了頓。
他沒說什么,垂著眼灌了一口。
田素婉轉(zhuǎn)過頭,看他,“你好像不太愛說話?”
寒時潤了口酒,輕笑,“你來之前,老爺子沒跟你提過我?”
田素婉的目光閃了閃,“我對你……不太了解。我覺得兩個人之間,還是慢慢互相加深了解更好一些。”
“不用那么麻煩。”
寒時笑得沒心沒肺。
他眼簾一撩,黑瞳里像是泛著光。
“我后媽那兒剛好有一扎我的娛樂小報,你有她聯(lián)系方式不是?找她,讓她寄給你——你會很清楚地了解到,我是個什么人。”
“……”
田素婉面上的笑容一黯。
對于寒時的排斥,她并不意外。
事實上早在來之前,她確實已經(jīng)對這個人很了解了。
那些網(wǎng)站上和報紙上的抓拍偷拍和高清照片里,這人身邊的女伴好像永遠(yuǎn)不會重樣,也總是嫵媚多姿的外表。
……他喜歡的類型,應(yīng)該和自己完全不同。
但另一方面,這個人又實在是太優(yōu)秀,像是會發(fā)光一樣。
無論長相,還是個人能力與家世,他都無可挑剔。
有這樣一個選擇擺在面前,其他的都好像已經(jīng)不成選項。
所以她絕不甘心輕易放棄。
這樣想著,田素婉重?fù)纹鹦Γь^看向身旁的男人。
她拿起手機,晃了晃此時的界面。
“你的頭像為什么是一只狐獴啊?微信名還叫‘玖玖’?我以為只有女孩兒才喜歡用這樣的頭像和微信名。”
寒時唇角微勾。
“那確實是個女孩兒名。”
田素婉笑容滯住。
須臾后她才回過神,訕訕地笑問:“為什么要用一個女孩兒名做微信名啊……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沒什么特殊的。”
寒時靠上吧臺,輕瞇起眼,笑得懶洋洋又沒心沒肺。
田素婉剛要松下那口氣,卻又聽見寒時不緊不慢地續(xù)了一句——
“求而不得,念念不忘……僅此而已。”
“…………”
田素婉噎住。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寒時卻主動開口了。
“你是按家里要求,出來見我的吧?”
田素婉回過神,“不是,是我自己……”
“你想清楚了。”
那人卻打斷她的話,側(cè)過身來,手肘支著吧臺,修長白皙的指節(jié)間把玩著那只已經(jīng)空掉的玻璃杯。
“我是不可能跟你結(jié)婚的。”
他頓了頓,又輕嘲地笑,自我否定了前話,“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除非有一天,老頭子已經(jīng)喪心病狂地要拿她的安危來威脅我……到了那時候,我或許真會和你結(jié)婚也說不定。”
“……”
田素婉臉色煞白。
而男人眼底笑色更涼。
他向前俯身,曖昧繾綣地貼到女孩兒的身側(cè),聲線也沙啞。
唯獨一雙桃花眼里,盡是薄情又殘忍的冷意——
“你真的要想清楚。就算有一天我這樣和你結(jié)了婚,但以后在床上,我也只會喊她的名字——這樣,你也愿意?”
話音落下,他輕笑了聲,抽身退離。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身旁女孩兒怒極離開的聲音。
寒時意外,卻又并不在意。
他伸手自己取了已經(jīng)開瓶的酒,往杯里重新倒上。
新酒剛遞到薄唇邊,旁邊女孩兒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你這么喜歡那個女人……為什么會有那些花邊新聞,你又為什么要聽寒爺爺?shù)囊馑迹鰜砀乙娒婺兀俊?
說到這兒,田素婉充滿怨艾地看向他——
“難道不還是你愛的不夠?”
“……”
酒杯停在半空,拿著酒的人也驀地沉默下來,連面上散漫的笑色都淡了。
須臾后他垂下眼,伸手輕撥弄了下吧臺上的手機。
屏幕亮起來,中心的那個名字映入眼底。
寒時低著眼啞著聲笑。
“因為她不想。”
那人輕嗤,將杯里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比起她,我愛她算個屁。”
田素婉緊緊地攥住了手里的杯子。
直到指尖發(fā)白,沒了血色,她的手猝然一松,人也從高凳上下來了。
抓緊了自己的手包,女孩兒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田小姐。”
身后傳來個聲音。
田素婉心里一動,藏在死灰里的最后一點希望浮起。
她充滿希冀地回過頭。
只是看到的卻只有一道冰冷的背影——
“我今天和你在這里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忘在這里,不要說給任何人聽。”
“……”田素婉難堪地瞪著那人的背影,“這算是什么,請求嗎?”
一聲薄戾的嗤笑。
“請求這種事情,早在一年半前,我就已經(jīng)發(fā)誓絕不會再做了。”
“那你——”
“田氏集團最近申請的那筆巨額貸款,還在審批吧?”
“……”田素婉瞳孔輕縮。等回過神,她語氣都顫栗起來,“你威脅我……?你就不怕我告訴你爺爺!?”
那人像是聽了個笑話,不為所動地嗤笑了聲,語氣涼薄。
“田小姐,你只適合玩點小孩子玩的戀愛游戲,……這種事情,我勸你別試圖理解,更別想要參與。”
“……”
“畢竟一著不慎,搭進去的就是整個田家。”
“——!”
田素婉忍無可忍,扭頭離開了酒吧。
寒時將手里的玻璃杯隨意地擱回吧臺。
不遠(yuǎn)處酒保聽見動靜,心疼地看過來——
“小寒總,我們這兒是小本買賣,可經(jīng)不起您這么摔。”
寒時瞥他一眼。
酒吧呲牙笑笑,看了一眼那已經(jīng)離開的背影,然后他低下頭,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擦手里的調(diào)酒杯。
“這個聽幾天?”
“兩個周。”
寒時起身,往外走。
“確定和老頭子沒什么聯(lián)系,就收線。”
“這么短的時間?……這樣的小姑娘沖動著呢,可沒那么聰明,萬一真算不過賬腦子一熱找寒老爺子說點什么……”
寒時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只嗤弄的笑聲留在身后——
“兩個周后,就算他知道也沒用了。”
“……”
那話里的冷意,把后面的酒保聽得一哆嗦。
半晌后,他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xù)擦自己的杯子。
……這種家庭真是讓人看不懂啊。
到底是養(yǎng)孫子呢,還是在給自己養(yǎng)世仇呢?
*
經(jīng)這一耽擱,寒時第二天才到了C市。
顛簸了五六個小時后,他終于進了山里。
四合樓還是那四合樓,倒是徐婉晴之前捐贈的那所支教學(xué)校建的已經(jīng)差不多了,連四合樓門前的道路也一并整修了遍。
負(fù)責(zé)來接的人早就到了。
寒時這邊從車上一下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幾人就迎了上來。
——
他這趟來,還是打著徐后媽名譽校長的旗號,來“審查探望”的。
“寒先生,您旅途勞頓,是先回房間休息,還是先用餐?”
為首幾人自我介紹過了,捧著笑臉就要把寒時往四合樓里迎。
而來之前,已經(jīng)提前打聽過所有信息的寒時并不動作。
他反而抬眼望了一下路的前面。
“今年來的暑期志愿者,現(xiàn)在都在新學(xué)校?”
“對對,正在領(lǐng)學(xué)生上課呢。”
“……”
寒時垂眼。
他安靜得太久,讓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都有些發(fā)懵,卻還不敢吱聲,只能面面相覷地用眼神和口型交流。
就在幾人都擔(dān)心,這位新來的年輕的“寒先生”是不是路上給顛簸傻了的時候,他們突然聽見那人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里藏著的情緒,復(fù)雜得讓人無從分辨——
“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