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瞅著秦子衡的神色，心里頭越發七上八下的，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不就是過兩天，那就在等兩天，反正也不缺這兩天了。

兩人在書房坐得片刻，連翹便從天寧閣送了干凈的鞋襪來。

秦子衡當著小丫鬟的面也不講究，就這么蹲在地上給蘇錦言套鞋襪。

他臉皮比城墻還厚，蘇錦言卻是漲紅著臉，一疊聲的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秦子衡卻不讓：“別動。”

送來的是雙新做的綠色繡花鞋，鞋面上還繡著粉色的荷花，這么瞧著也挺好看的。

可秦子衡將鞋子給蘇錦言套上了，又脫下來。

蘇錦言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秦子衡道：“這鞋的顏色同你今兒的衣衫不襯。”

蘇錦言今兒穿了一襲朱紅的儒裙，配著綠鞋確實有點怪，可她這會沒得鞋穿，自也不計較的。

張口正要說話，卻見秦子衡背過身去：“上來，我背你回去。”

那雙繡花鞋還又扔到連翹手中。

蘇錦言看著秦子衡，半響都說不出來話來，心里卻越發的糾結難安。

若是原來在百林鎮的時候，秦子衡這么上道的話，她肯定是要高興得飛起來的，可如今，畢竟是在百林鎮，兩人之間也多了很多別的。

秦子衡到底還是招搖過市的背著蘇錦言回天寧閣。

府中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小廝，他也丁點不避諱，反倒大大方方的叫人瞧。

蘇錦言卻是臊得厲害，把臉埋在他肩頭上，甕聲甕氣的道：“這光天化日之下，你也太有傷風化了。”

似是想起舊事，秦子衡垂眸一笑：“反正有傷風化的事兒干得也不少了，不差這一樁兩樁的。”

若是以往，這兩人口中的話，怕是要對調一番的。

那會蘇錦言干的有傷風化的事難道還少嗎，情話張口就來，連腹稿都不必大，當街挽著他手臂，趁人不注意便要偷香，大白天里就能把他推到榻上，各種大大小小的便宜也叫她占個盡。

秦子衡長那么大，那些個羞恥心，倒是叫蘇錦言磨得干干凈凈的，偏偏的，他也樂意。

蘇錦言似是也想起百林鎮上的那些事來，扯了扯面皮，張口就咬在秦子衡的肩頭上。

春日里的衣裳也算不得厚，秦子衡就是皮再厚也吃痛，可也不作聲。

蘇錦言咬得會子，便又松了口，嘀嘀咕咕的說一句：“我也有賢惠的時候啊，我原來還給你做過兩條褻褲呢。”

提起褻褲，秦子衡的神色頓時一僵，耳尖泛紅，輕輕一笑，倒也再不逗她，只說些別的。

蘇錦言不僅給秦子衡做過兩條褻褲，還同他洗過褻褲，連褻褲上的窟窿都沒放過。

也不趕時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緊不慢的往天寧閣去。

久久跟小寶已經下學，曉得蘇錦言從白云庵回來，又往秦子衡的書房去了，兩人便齊齊的坐在院外的石階上等她回來。

久久心思細，隔著老遠瞧見秦子衡背著蘇錦言往這頭來，忙趁小寶沒瞧見，捂著他的眼睛便拖到院子里頭去，嘴里哄道：“我想起娘最喜歡香還沒點，咱們快去點起來。”

秦子衡眼神好使，瞧見這一幕，也跟著彎唇一笑。

等蘇錦言回到天寧閣，終于穿上鞋子不用人背的時候，才發現久久跟小寶兩一個個的總沖她笑，鬧得蘇錦言很是不好意思。

三個月未見，兩個孩子都長了個，小寶也抽條了許多，身上那圓坨坨的肉也不明顯了。

可身子卻依舊沉，往蘇錦言懷里一鉆，撞得她心口發疼。

小寶從小到大都沒離開蘇錦言這么久過，這會子跟狗皮膏藥似的黏得緊緊的，趁秦子衡沒看過來，便小聲的告狀：“娘，你別跟爹玩了，他太壞了，不接你回家，還不讓我跟姐姐去看你。”

小孩子童言童語的，最是逗人。

蘇錦言曉得自個被送去白云庵是為了平息周慕菁小產一事，秦子衡不讓兩個孩子去探望，也是怕他們擔心，便安撫道：“你要讀書，哪里有空去看我，娘不在家這些日子，你有沒進步。”

說起這個，小寶便一個激靈，又往蘇錦言懷里一鉆，卻是再不說話了。

久久就在一旁咯咯笑起來：“他沒進步，先生倒是進步了，耐性進步了，今兒個先生還說幸好馬上要解脫了，不然真不曉得什么時候就被氣死了。”

小寶生得聰慧，可因為是男孩子，特別的調皮搗蛋，先生教學之時，不是發現他抓了只麻雀藏懷里，就是被他引進課室里的蟲子螞蟻什么的，鬧得崩潰。

可偏偏這么頑劣的學生，記性卻十分好，但凡教過的東西，總能記得住，那先生能忍他到如今也算是極好脾氣的了。

可蘇錦言的重點卻不在這兒，她狀似無意道：“怎么了？先生請辭了嗎？”

久久沒說話，小寶就道：“才不是呢，是爹叫我們上了今兒便不用去了。”

蘇錦言才升起的好心情頓時消散了去，應得一聲，扯了扯嘴角卻也沒再問。

兩個孩子見蘇錦言回來都很開心，吃過午飯便吵著沒去學堂。

秦子衡想了想，也不差這半天，便著人去告了假。他本也是要留在家中的，只西府那頭的銀鈴來得一回，他便去得一趟。

這一去便是夜里也沒回來用飯，蘇錦言這一天都心神不寧的，兩個孩子黏她黏得緊，到得夜里困極了這才叫人送回自個屋里。

孩子們都走了，秦子衡也不知還來不來，蘇錦言坐在妝臺前，卸了釵環，散了頭發，也打算洗洗睡了。

反正她在白云庵的那些日子，也都是這么過來的。

卻沒想到，在妝臺的抽屜里，發現幾張契書。

那契書裝在匣子里，翻開來一瞧卻是百林鎮的，有“吉祥居”糕點鋪的契書，也有百林鎮那套小院的，還有半坡村自個建的那屋子。

蘇錦言喉頭梗得發疼，反反復復的將那幾張契書確認過，整個有些慌亂。

當初南方大亂，她帶著蘇家人避難到京都來，那些契書也都收好帶過來了，只后頭住進了將軍府，便將那些東西都擱在鐘氏那，如今怎么會在這里？

是蘇家那頭送過來的？還是秦子衡要回來的？

蘇錦言已經被白日里那兩個丫鬟的說得閑話攪亂了心智，如今瞧見什么都能想到是否是為了送他們回百林鎮，已經缺乏了正確的判斷。

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隱隱還聽到有人喚“將軍”，蘇錦言心里一慌，手忙腳亂的將契書從新塞了回來，跟著又一溜煙的鉆進被窩里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