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有點兒不大對勁，對秦子衡少了親密，多了幾分疏離，就連說話也有些敷衍。

秦子衡只當她在白云庵住得幾個月，心里有氣，便也沒細想，伸手替她攏了攏耳邊的亂發(fā)：“今兒個，咱們一家四口好好聚一聚，等明兒再把爹娘，還有萬福，如意也都接過來熱鬧一下，這些日子為難你了。”

蘇錦言心頭一緊，咬著唇半響：“明兒你生辰吧，你不是一向不大喜歡熱鬧的嗎？”

秦子衡往年確實不曾大過生辰的，除了他行軍打仗在外的那四年，以往到得生辰這一日，都是蘇錦言幫他過的，一碗長壽面，一顆紅雞蛋，有錢的時候還能準備點小禮物浪漫一下，沒錢的時候，在地里扯把狗尾巴草也是一份心意。

秦子衡心里頭裝著別的事，壓根也沒細想蘇錦言的話，便道：“近來事多，早就想跟爹小酌兩杯了，正好機會難得。”

蘇錦言卻把這話往別處想去了，面色很是難看，可也沒說什么。

秦子衡見她不說話，也總覺得缺點什么，沉默了稍許，便將蘇錦言的手拉過來拽在掌心中，摸著上頭的薄繭忍不住眉頭一蹙。

嘴里道：“上次郡主的事，我知道不關(guān)你事，我也相信你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來，去白云庵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日后不會這樣的事了。其實，我跟郡主之間并沒有……”

“將軍，陳東大人來尋你，說是有要事相商。”甘草的聲音忽而從外頭傳來，打斷了秦子衡的話。

秦子衡面露不悅之色，他本是想借著這機會好同蘇錦言把話說清楚，免得兩人心里存著隔閡，可叫甘草這么一打斷，話頭卡在喉嚨里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陳東突然過來是出了什么事，想了想，總歸還有大把時日，倒也不急。

便彎唇一笑，道：“等回頭再說，你若是還覺得累就再睡會，我讓孩子們一會回來陪你用午膳。”

蘇錦言木訥的點點頭，等秦子衡走了，便也跟著起了身，往院中去。

蘇錦言這個正主三個月都沒在天寧閣住過，秦子衡又是日日睡的書房，這院中無人做主，廊下都還掛著過年時用的紅燈籠。

甘草同連翹正使喚小廝將那些舊物都摘下來，換上新的。

院內(nèi)添了好些長勢極好的花花草草，正只三月春光爛漫時，就連院中那兩棵樹也枝繁葉茂的。

可蘇錦言站在那兒也感覺不到半分暖意，瞧著院中丫鬟小廝忙忙碌碌的，她也不知想了什么，過得片刻卻是趁人不注意往外院書房的方向去了。

蘇錦言平日在家，很少往外院去，外院接待男客的時候多，一不留神就可能沖撞了，秦子衡又是個小氣的，等閑不讓她往那兒去。

可蘇錦言還是去過幾次的，順著記憶繞了一個大圈，才扒拉到外書房的后墻下。

書房乃是重地，她才往那一蹲，就被守著的小廝也抓了個正著。

蘇錦言臉皮也厚，立時當作沒事發(fā)生一樣，輕聲道：“我有驚喜要給將軍，你不準吱聲，壞我的好事仔細你的皮。”

那小廝年紀不大，正是認得蘇錦言，聽說是驚喜，便聯(lián)想道明兒秦子衡生辰一事，當下了悟的點點頭，真?zhèn)�沒出聲。

蘇錦言把那小廝糊弄過去，便鉆到書房旁的茶房去了。

茶房同書房只得一墻相隔，她豎著耳朵貼在墻壁上，凝神聽了好半天，才隱隱約約的聽到幾句關(guān)于水路，陸路，以及益州，百林鎮(zhèn)這些關(guān)鍵詞。

沒有躲這來偷聽的時候，那心里癢癢，可這會子聽到這只言片語的時候，又覺得心里拔涼拔涼的。

難不成，是真要把她跟兩個孩子都送去益州？

蘇錦言心中彷徨，有些不知所措，正猶豫要不要沖出去質(zhì)問一番，可誰知偷聽得太入迷，裙擺夾到一旁的案幾上都未知，身形一動，便拉扯著案幾茶具嘩啦啦的倒了一片。

書房那頭的交談聲截然而止，蘇錦言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秦子衡同陳東的便已經(jīng)行到茶房前了。

屋門推開，就見蘇錦言瞪著一雙無辜的眸子，可憐巴巴的看著秦子衡，硬著頭皮強行解釋道：“我，我不是有意的，都，都怪這案幾……”

那兩人周身散發(fā)的寒意頓時消散得干干凈凈。

陳東朝秦子衡挑了挑眉，笑道：“大哥，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跟嫂子了。”

不等秦子衡說話，他又朝蘇錦言擠眉弄眼一番，最后嘻嘻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沒了外人在，蘇錦言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不住的想著，要怎么跟秦子衡解釋自己在這兒，跑到這兒來又是為了什么。

只沒等她想清楚，秦子衡卻先行入內(nèi)，朝她伸手過去，眉目柔和：“仔細著些，別傷著自個。”

案幾摔得七倒八歪的，一地的瓷片，滿是狼藉。

蘇錦言漲紅著臉，扶著秦子衡的手從那一堆狼藉中跳出來。

秦子衡把她帶到書房，見她繡花鞋上染了水漬，一邊把人按到椅子上，一邊蹲下給她把鞋子脫了，口中卻道：“我讓人給你送雙干凈的鞋子來。”

秦子衡一向?qū)μK錦言都這么貼心，原來她受得起，可如今卻很有些不自在，忙把腳縮回來，藏著長長的衣裙下。

又見他半點沒有質(zhì)問的意思，自個倒是先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到這兒來。”

秦子衡將那雙濕了水的繡花鞋擺在一旁，就笑：“這是你自己家，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有什么好問的。下回不必躲躲藏藏的人，陳東也不是外人。”

說著又起身出門吩咐人去取干凈的鞋襪來，折返回來瞧見蘇錦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個，不由得又笑：“看什么呢？”

蘇錦言抿了抿唇，鼓了半天的勇氣，才試探的問道：“你跟陳東說什么呢，我見伺候的小廝都站得老遠的，什么事這么神神秘秘的。”

秦子衡沒有正面回答，只道：“自然是好事，過兩天你就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