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雖不懂得古代這種傳統(tǒng)的喪葬，可也曉得一般只有子孫才有資格給逝去的人送終。
這捧靈摔瓦一說，便自然沒得小久久的份。
小久久雖已經(jīng)過繼了，不算朱家的人，可到底同朱家還是有血緣關(guān)系，如今朱老頭去了，帶她回來上個香，磕個頭也是人之常情。
可聽見陳氏這般說，這夫妻兩個都沒得好臉色。
朱興旺眼圈發(fā)紅，猛的拽得陳氏一把，咽哽道：“你少說兩句。”
陳氏冷哼一聲：“怎么的，說還不準說了，你爹死就死了，還拖累我們，還不準我說了是不是？”
手里的紙錢重重的往火盆里一扔，頓時紙灰飛得到處都是，一陣嗆人的煙四起。
陳氏站起身來，捂著腹部，毫不客氣的道：“朱興旺，我可告訴你，你前頭那死鬼生的是個賠錢貨，我這肚子里頭可是個金疙瘩，能給你朱家傳宗接代的，你要再這樣，我就落了他，讓你們朱家斷子絕孫。”
靈堂前好些朱家的族親，見陳氏鬧得不像話，忙上前去勸。
陳氏便大哭起來：“我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嫁了他一個鰥夫本就委屈，如今給他們朱家傳宗接代的，連說兩句都還說不得了，我不活了，我也死了算了，我?guī)е⒆右坏浪懒恕?
陳氏這般作死作活的，吳氏坐在一旁也一句話都沒說，只抱著小久久不住的落淚。
朱興旺被陳氏鬧得怒火沖天，可在靈前也不好鬧，便只得忍著怒氣起身，將秦子衡同蘇錦言請到一邊去喝茶，歉意道：“讓二位看笑話了。”
蘇錦言挨著秦子衡坐了，也沒說話，秦子衡神色淡淡的道：“你忙你的吧，一會久久上了香，磕了頭，我們就帶她回去了。”
朱興旺有意要留小久久給朱老爺子守夜，可頓得一頓又把這念頭打消了，紅著眼道：“多謝。”
朱老爺子走的時候并不安詳，神色痛苦，也沒留下什么話，反反復(fù)復(fù)的只念叨著久久的名字。
朱興旺曉得小久久是過繼給了秦子衡的，他托人帶信過去半坡村，便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這會子他們真把小久久帶來了，讓老爺子走得安心，自是心中感謝的。
秦子衡同朱興旺也沒什么話說，不過客氣兩句，朱興旺便還是忙著去。
陳氏有了身孕，仗著肚子里頭那孩子鬧騰，也沒人敢把她留在靈前，只哄著讓她去歇會子。
小久久跟吳氏一道哭得一場，在朱老爺子靈前上了香，磕了頭，又跪在一旁守得會子，直到日落黃昏，吳氏這才收了淚，親自把人送到秦子衡到蘇錦言手上。
“老婆子我也不留你們了，山道難行，夜里頭更是瞧不見，二位能把久久帶來，送老頭子一程，我也是萬分感謝的了。”
說著便都要朝秦子衡同蘇錦言跪下去。
蘇錦言嚇得一跳，忙把她扶起來，這才覺得吳氏身子顫抖的厲害。
忙寬慰道：“伯娘，你快別這樣，不管怎么說，久久也是朱家的血脈，回來送自家爺爺一程也是應(yīng)當?shù)摹！?
又念及她失了丈夫，難免心中悲痛，便到：“還望伯娘節(jié)哀才是，逝者已去，活著的人卻還活著，往后得了空，我們便帶久久回來看您。”
吳氏卻冷笑一聲：“那道不必，沒什么好回來的。”
她伸手給小久久擦了擦眼淚，這才又道：“這孩子能遇到你們是她的福氣，如今不是朱家的人了，往后也不必來往了。”
又同小久久道：“不準哭了，回家了要聽你爹娘的話，知道嗎？”
小久久扁著嘴，忍了半天，才把眼淚忍住，艱難的點點頭，半響才應(yīng)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聽爹娘的話。”
蘇錦言覺得吳氏有些怪怪的，可又瞧不出來到底怎么一回事。
只有些疑惑的看向秦子衡。
秦子衡彎腰把小久久抱起來，多的話也不說，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便走了。”
吳氏應(yīng)道：“好，好，你們?nèi)グ桑グ伞?
聲音里卻聽不出半點精神氣。
秦子衡抱著小久久頭也不回的出了門，蘇錦言倒是寬慰一句：“伯娘保重。”
這才跟上秦子衡上了馬車。
夫妻兩個才出門，朱興旺便也從靈前出來，同吳氏一道站在門口，看著馬車遠去。
消停了會子的陳氏站在后頭，輕哼一聲：“后悔了吧，你瞧瞧人家，這會子都能坐馬車過來了，當初讓你們收些銀子，還覺得自個對不起她似得。如今倒好，那賠錢貨可是上人家好吃好穿好住著，當起了千金小姐了，也就你們這些蠢貨，日日咸菜糟糠的吃著……”
朱興旺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側(cè)過頭去瞪她一眼：“說夠了沒有？”
陳氏臉色一肅，又哭鬧起來：“你又吼我，我如今懷了可是你們朱家的孫子，難不成還不如她一個賠錢貨了？我不活了，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吳氏見馬車行得連影都沒了，這才收回目光，看得陳氏一眼，冷冰冰的道：“不想活就去死，沒人攔著你。”
說著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便進了靈堂。
陳氏在后頭大怒：“你這老太婆什么意思，你要我死我還偏不死了，我看你這把骨頭還能撐到什么時候，日后可別叫你養(yǎng)你。”
朱家到底怎么個情形，秦子衡同蘇錦言也不曉得。
小久久上馬車前倒還忍住了淚，等馬車行遠了，便再沒忍住，窩在蘇錦言的懷里大哭起來。
蘇錦言一顆心都被她哭化了，哄得半天，才把人給哄睡了。
從桃源鎮(zhèn)回百林鎮(zhèn)，天色便已經(jīng)黑透了，馬車掛起燈籠來，馬車也不敢行得太快。
蘇錦言挨著秦子衡好奇的問道：“你說久久她奶奶什么意思啊？”
吳氏雖是忍痛把小久久送了人，可對孩子的疼愛卻是半點不減的。
這次卻說日后讓小久久不要同朱家來往了，且她神情也透著怪異，總覺得有些隱情。
秦子衡默了默，伸手摟住蘇錦言的肩頭，這才道：“朱老爺子是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