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死,就是非正常死亡。
蘇錦言怕死人,瞧見那黑漆漆的棺材便都頭皮發(fā)麻,上香的時候更是不敢多看。
可秦子衡卻不一樣,他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也不覺得有什么。
朱老爺子雖是裝殮好躺在棺材里頭了,面上還蓋著紙錢,可他也一眼就瞧出不對勁來。
朱老爺子穿的衣裳是高領的,但若是細瞧便也能瞧出他頸脖上的痕跡,顯然不是病死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殺還是自殺,因著瞧不真切,便也不知其內情。
但見吳氏同以往再不一樣的態(tài)度,便也能猜測到事有蹊蹺。
所以當吳氏讓小久久不要再同朱家來往的時候,秦子衡也沒覺得奇怪。
蘇錦言卻被這說辭嚇得一跳,她意識里的橫死便是他殺,頓時汗毛豎起,小小聲的道:“不會吧?”
眼珠子一轉,便又道:“我見那朱家的媳婦是個蠻橫的,但也不至于干出這種事吧!
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竟然到了要殺人這步天地來?
秦子衡輕輕一笑:“興許,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陳氏那模樣,確實沒的半點心虛,而且還滿肚子的怨氣。
想來是不會真動手了的,可這世間有一種殺人于無形的方式,那就是言語。
不過這些事,也沒得什么好說的,又念及蘇錦言怕這些,便也不再說。
只道:“這幾日多注意下久久,怕是心里也難受得緊。”
與前幾次的生離不一樣,這一回卻是死別。
小久久是朱家二老養(yǎng)大的,她自己又是心思重的,遇到這種事兒一時半刻的定然是平緩不了的。
蘇錦言低頭看得一眼懷中睡著的小久久,應得一聲:“嗯,我曉得的!
車夫將夫妻兩個送回來半坡村,才折返回百林鎮(zhèn)。
留下來看家的蘇如意聽見動靜,忙開了門,見小久久睡了,從秦子衡手里接過來,邊送進屋邊道:“我就等著你們呢,鍋里的水是熱的,灶上也熱著飯菜。”
秦子衡應得一聲,耽誤了車夫大半天的功夫,也不好意思,便讓他一道進屋吃了飯再走。
那車夫卻是個客氣,連連擺手拒絕了,又說這是他的分內事,談不上辛苦。
蘇錦言見他推得成,便裝了匣點心給他帶上,這才把人送走。
白日里頭還熱熱鬧鬧的,這會子倒是冷冷清清的。
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收了起來,也清掃得干干凈凈的,仿似白日里壓根就沒人來過似得。
蘇錦言中午就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子早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了,進得灶房,就見里頭也規(guī)整得干干凈凈,不由得心生感嘆,還是好人多的。
就著中午席面上的剩菜吃了晚飯,這才覺得有些力氣。
秦子衡把碗筷收了,蘇錦言便去小久久的房間。
蘇如意才給小久久擦了身體,見蘇錦言來了,便問起朱家的事兒來。
蘇錦言也沒說什么,只道:“久久心思重,回來的時候還哭得厲害,夜里頭睡覺你多看著點!
她到現(xiàn)在都是記得上回小久久一連燒個幾天的事兒,就怕她去了一趟朱家,夜里頭也燒起來。
蘇如意應了:“我曉得的,等夜里我多照看著。”
說完又道:“姐,你跟姐夫也累了一天了,早點歇下吧,一會有什么事,我再喚你!
蘇錦言在自個的那個時代里也沒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她從小也特別獨立。
到得這兒才覺出有兄弟姐妹的好處來,當下應得一聲,又笑:“我們家如意太貼心了,等將來你出嫁,姐一定給你準備厚厚的陪嫁!
蘇如意才多大點年紀,遠還沒到說親的年紀,被蘇錦言逗一句,頓時面色通紅,羞得直跺腳,嗔怪道:“姐,你再這樣下次我就不來了……”
蘇錦言見她粉面帶羞的模樣,不由得心情大好,連帶這在朱家感受到的那股子陰郁也散了,又逗得一句,這才笑嘻嘻的回屋去洗漱。
秦子衡已經給她將洗漱的水都兌好了,見她進屋,一邊不緊不慢的脫外裳一邊道:“久久怎么樣了?”
“還睡著,我讓如意看著點,不知道夜里如何。”
蘇錦言應得一聲,把去過朱家穿過的衣裳脫了下來,連帶著將秦子衡那件一道卷了便拿進廁所用水泡上。
臥室里隔出來的那個廁所,完全是按著蘇錦言在現(xiàn)代的生活習慣建出來的。
雖然抽水馬桶什么的不太現(xiàn)實,不過卻燒了個陶瓷的蹲坑同洗手盆,里頭也鋪著青石磚,大體也差不多。
她就著秦子衡準備好的水洗漱了一回,這才又鉆進暖好的被窩里,往秦子衡懷里一縮,便說了個不該說的話題:“白日里,我瞧見那棺材就嚇人的很,這兒死了人是不是都要用棺材裝殮?”
秦子衡都鬧不清她這腦回路,怕得要死還在這時候拿出來說。
輕笑一聲將她往懷里攏了攏便道:“倒也不是,有些人死的時候連棺材用不起,直接草席一蓋便埋了,而有些人是不配用棺材,往亂葬崗上一扔便是了!
說起亂葬崗,他心頭一緊,就連身子也僵了起來,周身散著晨間祭拜顧氏族人牌位時的那股悲涼氣息。
蘇錦言明顯覺察到他的不對勁,曉得怕是叫他想起些舊事來,也不多問,忙緊緊摟住他,故意嬌嗔道:“你是不是有意的,曉得我害怕還說。我今兒夜里要是睡不著,可有得你好受的!
秦子衡回過神來,忙將情緒斂了,輕輕一笑:“你們女人是不是都不講道理的,分明是你自個問起來,我才答你的!
蘇錦言哼哼兩聲:“你才知道,我告訴你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一兩歲,但凡是個女子,便都沒得道理可講!
秦子衡笑笑:“長見識了。”
說著又拍了拍她:“睡了,累了一天了。”
蘇錦言也確實累了,見他那股子悲涼的氣息散去,便也應得一聲,閉著眼兒在他懷里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的便聽得敲門聲,待她翻了個身,那敲門聲便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