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為杜菲兒會像連娜那樣對我一番拳打腳踢時,她忽然長嘆了一聲,捏著眉心在遲疑什么。
“秦諾,有空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你應該特別想去。”許久,她轉了話鋒,還溫柔地笑了笑。
“我沒空。”我面對她會愧疚,會無地自容,不愿意多呆。
“耽誤不了你多久的,我們應該放下心中芥蒂好好聊聊。我這個人不喜歡去與人爭奪什么,尤其是你這樣毫無競爭力的女人,我不想一直把你當成假想敵。”
“……好吧!”
我看她那么堅持也就答應了,她拉著我回到了她的保姆車。那個冷面保鏢冷冷瞥了我一眼,關上車窗就緩緩把車開走了。
我有些不懂杜菲兒的心思了,她明明那么憤怒,那么恨我,為何忽然間變了畫風,什么都沒做。
她要干嘛呢?
“這是陳然,我的助理。”
路上,杜菲兒給我介紹了前面的冷面男,我沖他打了個招呼,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應我。
陳然從大道一直開到匝道邊,再直上了高架,越開越往西,我看到周遭逐漸熟悉的景物,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揪著,生疼。
這就是當年我和晟浩發生車禍的高架,我們當時在匝道的時候就被追逐,直到高架上始終沒擺脫他們,被撞了下去。
就在墜落的時候,他抱著我撞開車門,然后……
“呲”的一聲,陳然一個急剎把車停在了高架上,就是我和晟浩翻下圍欄的地方。
杜菲兒開門下車,靠著車頭燃起了一只香煙。她望著夜空吞云吐霧,神色讓人捉摸不透。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們何以把車停在這里,這么一個讓我撕心裂肺的地方。
這里被撞壞的圍欄早就修補好了,看不出來任何痕跡。可我依然記得是從哪里掉下去的,記得晟浩那血肉模糊的樣子。
我在車里呆了好久,還是忍不住下車了,站在圍欄邊,我心如刀割。
這里的風好烈,雪好大,吹得我淚眼婆娑。
我望著橋下面燈火闌珊的馬路,腦海里全是血腥的畫面。晟浩當年就是從這里抱著我一路下墜,然后摔得粉碎。我無法想象他支離破碎的樣子,我都快要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他如果知道我成了別人的小三兒,不知道會多難過。
晟浩,對不起,我辜負了你。
我始終控制不住情緒,背對著杜菲兒哭得歇斯底里。她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會不會也知道我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秦諾,你在哭什么?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耳邊傳來杜菲兒涼涼的聲音,波瀾不驚的。我回頭淚眼婆娑地怒視她,覺得此刻的她好可怕,仿佛拿著一把無形的刀狠狠戳我的胸口。
“你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來?”我怒道。
“為什么?你還問我為什么?你覺得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對得起當年為你死去的人嗎?你心里念著一個亡魂,卻又在凌梟身邊風花雪月,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她冷哼一聲,又道,“可惜那凌晟浩啊,為了這樣水性楊花的你死去,真是一點也不值得。秦諾,你說那場車禍死的人為什么不是你呢?”
“你怎么知道我當年在這里發生過車禍?還知道晟浩因我而死去?”
我被她嚇住了,雖然當年的車禍驚動了不少人,但真正知道底細的并不多。這杜菲兒怎么知道晟浩是因為我而死去的?
“當然是凌梟告訴我的啊,他跟我什么關系?我只要一問就什么都曉得。你以為他留你是因為你漂亮美貌?錯,他不過是聽說你那段傳奇而已。”
竟然是凌梟說的,他又是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的?過去的事情那么血淋淋,我誰都沒有說啊。哪怕是阿木,也根本不知道當初的細節。
怎么會這樣?
“秦諾,你對得起死去的凌晟浩嗎?對得起他那份心嗎?我不管你和凌梟發展到了什么程度,但我希望你懸崖勒馬,別讓我更加看不起你。”
“菲兒小姐,你別總是把我當敵人,我沒有任何興趣去替代你的位置。如果你真的覺得凌梟很愛很愛你,又何必來跟我示威?”
哪怕是強詞奪理,我也想爭辯兩句,我此刻討厭她。
“他愛不愛我是我的事,但你就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邊。你敢對著死在這下面的凌晟浩說,你跟凌梟之間的關系是清白的嗎?”
“……”
我當然不敢!
晟浩在我心里有著絕對不可褻瀆的位置,我怎么敢對著他撒謊呢。我無法對杜菲兒的咄咄逼人做出回應,我只能沉默。
她怔了好久,忽然不屑地呲了一聲,“賤貨!”
隨即她就轉身上車了,陳然很快開著車離開了,沒有理我。等我反應過來包和拐杖都在車上時,他們已經飆得沒影了。
我想杜菲兒應該是希望我說出一個肯定答案的,因為我的沉默表示我跟凌梟是有關系的。她心里肯定恨死我了吧?但我此時沒有心情去介意,我也不會介意。
我本就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誠如她說,賤貨!
我站在高架上望著墨黑的天空,被紛紛揚揚的雪花很快裹得像個雪人,很凄涼,很滄桑,很無地自容。
我明白,雖然杜菲兒做得很過分,卻也讓我認清了事實,我就是個實實在在的混賬。
高架上忽然間沒了來往的車輛,昏昏暗暗的一直延伸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像黃泉路一樣,沒有盡頭。
風刮得好厲害,雪花打著旋兒撲在我臉上,很刺骨,卻不及我心疼。我覺得自己好惡心,一直嚷嚷著要報仇,卻一直在隨波逐流。
我在高架上站了很久,竟沒有等到一輛車,只能從高架上慢慢走下去,一瘸一瘸的。
不知道用了多久,我才看到匝道口,等我從匝道口下來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一身被化掉的雪打濕了,好冷。
我準備找一輛出租車回東區,等了半天發現這竟然是單行道,我得走到另外的路口打車,于是鼓起氣又走。
“秦諾!”
忽然有個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有點像蘇峰的。我回過頭,瞧見他拎著一個食盒從馬路那邊飛奔而來。
“你怎么在這里啊?怎么一身都是濕的?”蘇峰很驚愕我會莫名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已經在另外一個區了。
“我……隨便走走。”我當然不好跟他說我被杜菲兒放在了高架上,一路走下來的。我看了眼他的食盒,有點意外,“你竟然喜歡吃麻辣燙?”
“對啊,一直喜歡吃。在國外沒機會,回來后隔三差五會吃一次。你準備去哪里?就你一個人嗎?”他左右瞄了眼。
“對啊,一個人。”
“那不如去我家坐坐?等會我送你回去好了?”
“這……”
跟他不算太熟,去了不太好吧?可是這四下里沒有熟人,我強撐著只有自己吃苦的。
“走吧,我又不會吃了你。”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我要走,剛邁一步停下來背對著我蹲下了身子,“來我背你。”
“那謝謝你了。”
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就盛情難卻地爬上了蘇峰的背。他一邊走一邊跟我聊,說他家就這里不遠,是他自己的房子,他爸媽在市中心的地方,很少來他這邊串門。
他很健談,一路上滔滔不絕,很快就到他所在的小區了。
這是一個風格偏歐式的建筑小區,里面的綠化布景都透著一股濃濃的歐洲風。這小區的樓都不高,只有五層,但依然有電梯,還是一梯一戶,很超乎常理的配置。
他在五樓,是套一百八十多平的套房,還有個小躍層。里面的裝潢很具有西方田園風格,感覺特別另類。
這屋子擺設井井有條,看不出是一個單身男人住的,特別干凈清爽。
“諾諾,看你衣服都濕透了,去洗個澡吧,別感冒了。”他把我放在沙發上,倒了杯水給我。
“沒事,你借我一件外套穿一下好了。”在男生家里洗澡總是不方便,更何況我的腳還不方便。
“跟我還客氣什么?我去給你拿衣服,你就穿我的睡袍好了。我這里沒女人,平日里就我一個人住,打掃衛生的阿姨一個禮拜來一次。”
他一邊說一邊進屋去給我找衣服,我也就不推辭了。
我就打量著他屋子里的擺設,全都是一些與建筑有關的模型,還有海螺飾品什么的,給人很豐富的感覺。
他不像凌梟的喜好,都是以奢華大氣為主,屋子里擺放最多的是珍藏,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我瞧著他左側鑿空的墻壁里還放著一個眼熟的相片,忍不住起身走了過去。
拿起一看,竟是一張我的照片,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在C大的草坪上擺了個風騷的pose,被阿木拍下來了。
而在照片的下面,還寫了幾個小字:我的女神。
我頓時就臉紅了,覺得這四個字用在我身上簡直是褻瀆女神二字。我不明白蘇峰對我的感覺何以那么純粹,難道他看不到我身上陰晦的一面嗎?
“諾諾,我真的很喜歡你。”
身后傳來蘇峰低沉的聲音,我臉一紅,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扳過我的身體,又道,“你可能覺得特別匪夷所思,為何會把你記得那么清楚。其實我一直都有你的消息,是阿木給我的。直到你出事,我以為你真的離開了。”
“我……還是去洗澡吧,浴室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