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輕哼,態度極差的將小米粥放在床頭。
大概是怕熱粥摔出來燙了她,他拿遠了一點。
但他依舊很生氣。
昏迷這么久,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撈回來,睜眼就跟他耍花招。
這臭小鬼被他寵得太過,欠教訓了。
“我現在在丞相府?小昭呢,其他人都沒事吧?”顧清歡的手從絲被里鉆出來。
黎夜見了,眉頭擰得更緊。
過去將她裹好,扶起來靠在自己懷里。
奇怪的是,顧清歡虛是虛了點,但完全沒有那種許久不曾進食的脫力感。
再看他手里的粥,比平時稀了很多。
她笑笑。
頭在他下巴蹭了蹭。
他太久沒刮胡子,有點扎。
“為什么剛剛我說不記得的時候,你一點兒都不驚訝?”
就好像知道她會失憶一樣。
難道是她睡得太久,他們把所有的可能都假設了一遍?
“……只是怕反應太大,嚇著你。”他摸了摸她的頭,下巴落在她頭頂。
很輕。
顧清歡喝了粥,才聽黎夜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這次事件,造成了不少傷亡,就連在場的官員和考生都是。
四個考生死了兩個,監考的官員死了四名,在場的太醫也受了重傷。
傷亡慘重。
幸好趙唯棟身手不錯,在他的保護下,趙氏夫婦只是輕傷。
至于楚狂……
“那日的殺手都是赤霄人,為殺他而來。”
“你信?”顧清歡打了個呵欠。
一縷發絲落下,他伸手將其攏到耳后。
臉色還是不太好,甚至有些微,但已經跟之前發熱的時候大不相同。
“信與不信,百姓都需要一個解釋,這就是最好的解釋。”
現在楚狂暫時被關在刑部大牢,沒有性命之憂。
但不少人還是頗有微詞。
比如,顧小神醫的那一箭是從何而來,她用性命護著的那個小孩是怎么回事。
還有端王……
聽說端王爺也受了很重的傷,已經月余沒有上朝。
“小昭呢?”
“他什么事都沒有,你把他保護的很好。”
提到慕容昭,他就想起當初她渾身是血的樣子。
五丈高的外墻,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回,常柏草就算有回天之力,也無計可施。
這才是最可怕的。
此前多少次,她反復高熱,幾乎就要撐不過去。
那個時候他就想,慕容和東陵與他何干,沒了她,這天下還有什么意義。
他從不食言。
可這次如果顧清歡不醒,他真的會毀了東陵,毀了慕容。
“慕容姝……怎么樣了?”顧清歡摸了摸他的下巴,像是安撫,“她可不能死。”
黎夜回過神,淡淡道:“她逃了。”
“逃?”
“大概是逃回邊境,準備帶著她那三十萬大軍殺過來。”黎夜說得漫不經心。
好像她來與不來,都跟他沒什么關系。
可三十萬大軍,根本不是個小數目。
他們能踏平盛京。
“她為了自己的私欲,連天下也不顧了嗎?”
“或許在她眼中,根本就沒什么天下。”
她是慕容氏第一個子嗣,也是先皇后的第一個孩子,可那時,先皇后還是德妃。
先帝承諾,只要她生下長子,就立她為后。
可是老天跟他們開了個玩笑。
她生下來的是個女子。
女子,是永遠不可能繼承大統的。
德妃不甘后位從自己眼前溜走,只能讓慕容姝紅妝換武裝。
這一換,就是二十余年。
誰都沒發現她是個女兒身。
可她掩飾得越好,就越證明她這些年過得痛苦壓抑。
也許她的內心早就扭曲了。
“這么比起來,我倒覺得貍貓換太子更實際一些。”顧清歡感嘆。
至少那樣,大皇子依舊是個男人,不會牽扯出來后面這些幺蛾子。
黎夜捏捏她的臉。
“若是男人,那奪嫡之戰一定更加血腥。”
他至今想不通,陛下當初為什么不留下詔書,讓某位皇子繼承大統,而是……讓他做出那樣的承諾。
陛下的心思,他永遠是看不懂的。
“那她現在逃了,你怎么辦?”
“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的腦子,注定干不成大事。”
這話極其自大。
可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本。
也只有他,才能將這種自負疏狂發揮的淋漓盡致,理所應當。
顧清歡還想問什么,被他抱著放回了床上。
“你剛醒,不要想這么多,再睡一會兒。”他摸摸她的臉,又捏了捏她的鼻尖。
動作很輕。
顧清歡皺了皺鼻子。
正要說話,就看見門口有個影子晃來晃去。
她側頭一看,笑道:“小昭?是小昭嗎?快進來,讓我看看這段時間又胖了多少。”
她還真有些擔心慕容昭。
上次這么多血,這只小團子肯定嚇壞了。
要是被嚇成以前那樣,既不說話又不動作,那才糟糕。
不過現在他來了,應該不是很嚴重。
“快進來。”
顧清歡又叫了一聲。
外面的影子像是受驚了似的,躲到一旁不肯出來。
顧清歡疑惑。
“小昭?”
還是沒反應。
她只有伸出手,朝門外招了招。
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
“嘶……”
“當心些!”黎夜抓住她的手腕。
等到讓她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之后,他才轉身去門口,準備把那顆丸子揪出來。
剛走到,慕容昭就小心翼翼的站了出來。
他看著顧清歡,圓溜溜的眼睛轉啊轉,片刻就紅了。
“怎么瘦了?是不是丞相府的東西不好吃?還是上次被嚇著了?”顧清歡發現他瘦了不少。
睡了月余。
再睜眼,胖丸子居然縮水了許多。
顧清歡心疼。
黎夜道:“你都不醒,他還有臉大魚大肉?”
“你這是虐待兒童。”
“是他自己不吃。”
“他不吃,你就喂他啊,餓壞了怎么辦?”
顧清歡覺得他對一個孩子太過苛刻。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慕容昭往前挪了兩步,白乎乎的小手隔著絲被,抓住她的。
“唔……”
他像一棵霜打過的茄子,無精打采。
顧清歡想起來抱他。
結果剛一起身,就扯到了傷口。
疼得她齜牙咧嘴。
床邊兩人嚇得不行。
一個勒令她不許亂動,一個屁顛屁顛的從柜子里拎出來幾個枕頭,放在她周圍。
顧清歡哭笑不得。
“兩位,我是受傷,不是懷孕,你們太大驚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