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 謝楚明被謝楚清推出門繞著附近的公園逛了一圈。
這里的每棟別墅相隔都不近, 幾乎是給每家都分別劃出了一塊綠化園來,晚上放眼望去更是見不到人。
多年前謝小少爺還是個沒發育全的小霸王, 就讀于B市一所住宿制的私立中學, 隔三差五地被校方追著批評教育。謝父家教嚴,對這個兒子更是要求高, 因此謝楚明捅了婁子也不敢讓家里人知道,往往都是找謝楚清賣可憐。
有回謝楚明跟人干架掛了彩,謝楚清只好放下手里沒做完的實驗過來拎他回去,那次她沒把謝楚明帶到醫院,而是順道帶回了醫學院,包扎好傷口以后就把他扔給了顧行, 自己則繼續在實驗室閉關了。
這么多年來謝小少爺已經成了顧行的頭號腦殘粉,在顧哥面前對他姐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準姐夫。
包括兩人從不聯系的那六年, 謝楚明也沒少賣過他姐, 硬是快把自己活成了中央情報局的高級探員。
而現在他姐知道了自己還在跟顧哥聯系。
謝楚明心里掙扎了半天的說辭,斟酌著說:“姐,我是傷殘人士。”
謝楚清停了輪椅,瞥他一眼,給他下了通牒:“自己說吧!
“姐, 我也沒怎么跟顧哥聯系過……”謝楚明哪里敢說自己其實早就已經跟人通氣了,只是半遮半掩地招了一句,“之前我看我實在瞞不住媽了, 只好求顧哥幫我開了個實習證明,都是情勢所迫啊。”
“你剛住院的那天,我在醫院附近見到了顧行!敝x楚清聲音放慢了,還帶著點笑,“也是你告訴他的吧?”
謝楚明心虛地跟著笑了下。
停了兩秒,謝楚明試圖挽回自己在他姐心中的信任值:“不過我發誓,除了這些,我其他的真的什么都沒干!”
“你房里的手表是他的?”
謝楚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么手表?”問完才反應過來,咳了一聲,聲音更虛了,“是……”
“手表是顧哥寄過來的,姐你當初不是寄回去了嗎,后來顧哥又給我了,推又推不掉!敝x楚明其實還想說,這本來就是女式手表,顧哥送他戴是說不過去的,送誰的一目了然,但他又不知道拿什么借口再轉交給謝楚清,只好一直放在了房間的書架上。
沉默了半晌,謝楚清才開口:“等下回去你把手表拿給我!
謝楚明喜出望外,“姐你終于要收了。俊
“我找個時間還回去!
“……”看她此刻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來,謝楚明扒拉著輪椅扶手艱難地轉身,老成地說了句,“姐你也太不意思了,顧哥他哪里會在乎是手表還是項鏈,既然他都——”不在乎了姐你也就別拘泥了。
后半句還沒說出來,被謝楚清一個眼神給憋了回去。
謝楚明只好再艱難地轉回去,決定癱在輪椅上做一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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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中午,雖然天氣入了秋,但熱起來還是能要人命。
李唐緒上午請了半天假,這會兒才回公司。他一手拿著份資料,脫了西裝外套搭在另一手臂上,穿過頂層的秘書辦公室,接著象征性地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直接開門進去了。
偌大的辦公室內,顧行正坐在寬敞的桌案前敲電腦,身后陽光透過落地窗盡數灑進來。
室內冷氣開得很足,咖啡混合著果味的余香彌漫在空氣里,李唐緒目光幾乎繞場三周半,最后停在顧行身上那件襯衫上。
昨晚李唐緒跟著顧行做苦力趕文件到凌晨兩點,近三點才回的自己公寓,早上一覺睡到天亮。而現在顧行的襯衫還是昨晚那一件,連褶皺都沒多一條。他瞪大了眼:“顧行你昨晚不會一直沒睡吧?”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又被敲了幾聲:“顧總!
顧行開口:“進來。”
助理拿了一疊文件進來,看見李唐緒,頷首地喊了聲:“李總。”接著恭敬地把文件放在了桌上,“這是幾個分公司上半年的KPI報告,還有您要的加州那個境外投資項目的估值數據也在這了。”
顧行“嗯”了一聲:“添杯咖啡進來。”
“好的!
這下李唐緒幾乎能確定顧行是真的一整晚都沒睡了。
李唐緒從旁邊的小吧臺上拿了瓶酒,給自己倒了半杯,一屁股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下,感嘆了句:“老爺子現在身體已經不太行了,顧行你要再這樣個把月,保不齊也跟著進醫院了。”
自從顧老爺子做過遺產公證以后,就開始不動聲色地把逸豐的位置一點一點地、全權交給了顧行。
顧家的產業鏈龐大,逸豐旗下的分公司數目也不少,加上還有太多境外投資,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轉交不過來的。再有集團幾個像老狐貍一樣的董事在旁邊虎視眈眈,顧行這個時候更是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股價波動,動輒虧損的就是個天文數字。
李唐緒原來對資本主義有再多的不平衡,現在也全成了同情。
不過看顧行忙起來還能有條不紊,效率也高的離譜,換作是他,早就崩潰到丟下工作甩手不干了。錢對他來說賺夠就行,泡妞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助理已經倒了咖啡進來,顧行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往后靠在了舒適的椅背上。
他修長的手指支著額,捏了捏眉心,接著看向李唐緒的方向,目光掃過后者手上拿的資料:“查到了?”
李唐緒“啊”了一聲,才記起來他來的正事。
“上午小林剛給我的,我大概翻了一下了解了下經過!彼闷鹗稚系馁Y料抖了抖,“當年謝楚清交上去的論文被扣在初審了,起先是她的導師發現的問題。本來誰抄誰的也不重要,一開始學校是想著往息事寧人的方向走的,這事要能私下解決,最后也就給個小處分,也不會影響學校在外的學風名聲!
顧行沉默地聽著,半晌垂眸點了煙,煙霧在陽光的投映下散成一絲一縷,繚繞著撫過他深邃的眉眼。
李唐緒“嘖”了聲繼續:“但謝楚清她多驕傲的人,看著也知道是不會妥協的,反正這事最后就鬧到學校教委去了,鬧大了以后學校馬上就處分了,結果就是取消了學位證,保研資格也沒了。哎對了,當年教委主任還是邱衍的伯父,你說巧不巧!
末了李唐緒頗為唏噓地補了句:“想想謝楚清也不可能抄人家畢業論文,我要是她,被這么處分完了肯定都快憋屈成反社會人格了,還能有心情再考專業當獸醫?”
顧行從頭到尾聽完了,沒理他最后那兩句廢話,撥了個電話。
等對方打完電話,李唐緒看顧行站起身來,一邊解襯衣扣子一邊往辦公室內側的休息室走。
趁人還沒進休息室,李唐緒八卦心又起,不知死活地問了句:“顧行,你做這么多人家也不知道,你說你身邊徘徊著這么多妞,總也有比謝楚清好的,你怎么就吊死在一棵樹上呢?”
公司上上下下對這個顧總別有用心的女人多了去了,要是有機會,估計肯往顧行床上躺的女人不在少數,但顧行這么多年身邊就是沒一個女人。眾所周知,顧總在公司上下是公認的貼著“工作狂”與“性冷淡”標簽的。
顧行停了腳步,手扣在休息室的門把手上,聲音平穩地開口:“唐緒,我是個生意人。”
李唐緒不明所以。
“感情不能對等交換,但也有交易的砝碼,”顧行扯松了領帶,目光深得可怕,輪廓分明的側臉隱在門廊的陰影下,“她欠的賬遲早是要還的,缺的是時間問題!
工作狂是真的,性冷淡倒未必。
越是禁欲薄情,越是偏執專情,這么多年顧行對謝楚清就像是夜狼緊盯著踏足自己領地的獵物,即使想逃脫離開,也已經難以輕易抽身。他只要她。
李唐緒突然開始同情起可能還不知情的謝楚清來。
等人進了休息室后,李唐緒喝光手里的酒,給謝楚清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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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的辦公室沒有人。
秘書微笑著給謝楚清推開門,緊接著就離開了,走前還幫忙關上了門。謝楚清走近房間,眼前的辦公室看起來寬闊舒適,可卻沒見到顧行的身影。
兩小時前李唐緒給她打電話,說是顧行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談。平時謝楚清對此避之不及,但這次她正好也有東西要帶來還給他,思忖片刻,也沒太多猶疑就來了。
辦公室內裝潢明朗大氣。除了辦公處,還特地在角落劈開了一處休憩,安置了一個小型的吧臺,地上墊了深黑的厚絨毯,再往里走,就看到了休息室的門。
謝楚清遲疑片刻,敲了敲門。
并沒人應聲。
開門進去,休息室內的窗簾并沒有拉上,床上睡著一人。
房間內沒有開燈,窗簾也沒拉上,窗外光線顯得昏暗。
不久前還是悶熱晴朗的天氣,現在就已經暗了下來,烏云團簇,天光盡沒,分明是風雨欲來的樣子。
謝楚清腳步在原地停頓了半晌,還是走到了床邊,壓低了聲音出聲:“顧行!
男人并沒有醒。
他闔眼睡著,舒展的眉頭非常好看,修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薄唇。謝楚清走近了看顧行,發現他連襯衫都沒換下來,只是扣開幾個扣子,襯衫隨著睡態繃緊了幾道褶皺,隱隱透出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謝楚清又喊了聲顧行,見人還是沒醒,轉身就打算離開。
她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來,替人拉攏了窗簾。
窗簾是半透薄的沙質,拉上后像更蒙了一層霧,盡數拉上后屋內光線更暗了。
謝楚清是彎腰俯過身拉的窗簾,一手撐著床頭柜,一半身體懸空在床上方。她正想撤回身離開,腰際卻驀然一緊,虛撐著床頭柜的手沒借上力,直接被扣著腰倒在了柔軟的床里。
男人還沒完全醒來,半瞇了眼眸,下一刻手掌略微施力,翻身撐著手將謝楚清壓在了身下。
謝楚清沒愣多久,就看見顧行暗沉著眼,空出一只手開始解剩下的襯衫扣子。
起床氣。
她頭皮一緊,撐起身想走:“顧行你繼續睡,我在外面等你!
顧行半睡半醒著,停了解扣子的動作,攬著謝楚清的腰往懷里帶,湊近了她的頸間,眉頭蹙起:“再睡會兒!
謝楚清太陽穴一陣陣的疼,表情如臨大敵地快哭了。
敢情她是來陪|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