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瑜聞言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抿著紅唇笑了下:“是嗎?可他跟我提起過你很多次。”
謝楚清在診單上寫了幾筆, 并沒有接話。她神情淡然,看起來像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然而眼前的女人還沒放棄, 許瑜捏了捏懷里窩著的小貓的頸毛,不動聲色地重新打量了眼診室。
對方就算是承認關系好, 本來也沒什么,反倒這一副不想提及的樣子讓她起了疑心。“邱衍跟我說過,你們大學里是一個院系的同學,平時關系不錯,也曾在一個教授的課上聽課,他是臨床醫學的, 那你也應該是吧?”
許瑜彎腰將小貓放在腳下,站起身挪了座,轉而坐在了謝楚清桌案前的座位上。
“邱衍說你以前在大學里很優秀, 雖然他不直說, 但我能看出來他有點欣賞你。”許瑜意味深長,話語里不自覺帶了試探,“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應該也能理解我的心情。現在你們已經各自安好,我也希望你以后盡量不要打擾他的生活。”說完又補了句, “以前要是你們真有什么事,我也不計較了。”
對方話說得很明白,意思再清楚不過。謝楚清聽著好笑, 敢情她被當成邱衍的舊情兒了?
她喝了口水:“不好意思啊許小姐,即便你不計較,我也是要計較的。”
許瑜一愣:“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不在乎邱衍過去和現在都是怎么看我的,這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我對他本人沒有興趣,”謝楚清聲音平穩,“但他之前做了件對不起我的事,這么多年來,因為個人原因,我自己拖累自己太久,直到我這次再遇到他,才終于決定把他欠我的要回來。”
邱衍對不起她?許瑜聽得一頭霧水:“他欠了你什么?”
這個問題并沒有人來回答她,謝楚清反問:“許小姐你喜歡邱衍的什么?長相?才華?還是業界的好名聲?”
她此刻不再斂著眸,反而抬起眼看許瑜。后者被她目光里的洞察與探究看得頓了一下,一時間竟然想不出拿什么言辭來回這句話。
好在對方不是非要一個答案,下一刻話音一轉就換了語氣。
“許小姐你可能也在奇怪,為什么我當年學的是臨床醫學,現在卻坐在寵物醫院里當寵物醫生。”謝楚清彎起眼笑了下,襯著語氣似乎有些許狡黠的意味,“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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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別墅區。
寂靜的午后,分棟的白色洋房矗立在眼前,前院有人開著除草機正在修理草坪,庭院中的小型噴泉座的托臺新刷了漆。
謝楚清把車停在了庭院前,守在門口的管家遠遠見到熟悉的車,忙過來幫忙。
車后座上,謝楚明狀似半癱瘓地躺靠著,懷里還抱了塊毯子,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指不定會以為他患了什么重癥。
管家見狀忙不迭地把后備箱里的折疊輪椅拉出來,剛想喊幾個人幫忙把車里的重癥患者拖抱到輪椅上,卻被謝楚明伸手止住了。他用下巴指了指后座角落里包裝精美的盒子:“林伯你先別管我,這個比較重要,你幫我把這個拿進去。”
管家為難地看了眼主駕駛的謝楚清,又轉回去:“那少爺你怎么辦?”
謝楚明沒回,反而問了句:“家里有人嗎?”
“先生在書房里,太太出門去了,估計要等晚飯才回來。”
在書房里,那就看不到這里的景況了。
謝楚明聞言也不裝了,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氣態,直起腰板順溜溜地挪出了車后座,順勢一屁股坐在了在車門口接著的輪椅里。等坐穩了,他重新示意盒子:“林伯你幫我拿一下。”
盒子里是一小件玉雕,只有拇指大小,是在來之前謝楚明再三央求謝楚清轉道去潘家園淘來的。
玉雕雖然不是用上好的玉雕的,但也是用了和田玉籽料巧雕,質地潤澤瑩亮,雕的是招財的貔貅獸。完全是照著討好謝父的目的選的。
要是換了以前,腦子里只有泡吧撩妹飆車的謝小少爺是絕壁不會想得這么細心的,但這回不一樣了。
謝父已經知道了他跟人喝完酒后開車把自己撞進了醫院,還瞞天過海了快三個月,家里的小兔崽子凈不省心,正經的事一件沒做,不正經的事卻一樣樣的都做全了。
這回謝楚明回來生死未卜,能不能活著出謝宅還是個問題,因此在挨打前討好謝父就成了頭等大事。
謝楚清下了車,笑著跟管家打了聲招呼:“這里我來就行了,林伯您去忙吧。”
說完她拿了盒子扔進謝楚明懷里,也不管后者嚎了句“小心”,隨后推著輪椅往大門的方向走。
管家只好頷首:“那我叫人把小姐您的車停了。”
謝楚清把謝楚明推到了大廳內,謝父過了十幾分鐘才從樓下的書房里出來。
意料之外的是,謝楚明原本設想的家法場景反倒都沒發生,謝父的神情看起來雖然冷硬肅然,但見了他卻沒多說什么,甚至在看到玉雕時語氣還放柔和了些。
到了晚飯的時候,謝母也回來了。
她剛從市內舉辦的一個小型服裝展回來,見到苦兮兮地躺在輪椅上裝可憐的謝楚明,什么話到口都成了不痛不癢的嗔怪,轉頭就讓王媽多熬了一鍋骨頭湯。
晚飯還沒開始,謝楚清被謝母拉著聊了會兒話。
另一邊,謝楚明一個人上不了樓,只窩在輪椅里又悶得發霉。謝楚清看出他的無聊,把人推到了側廳游戲室里,給他開了屏幕,正要離開去廚房幫忙,就聽謝楚明在身后幽幽地叫了聲“姐”。
她無奈地轉身:“怎么了?”
“我沒找到游戲手柄,”謝楚明探著腦袋,目光在架子上搜尋一圈,晃了晃還打著石膏的腿試圖博取同情,“可能上次來的時候被我拿到我房間里去了,姐你看在我已經這么可憐的份上,幫我拿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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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楚明的房間和謝楚清的房間分別在同一層的東西兩側,算得上是坐北朝南,四季陽光也充足。
自從上了大學以后,謝楚明就很少回家住,當年考大學時他想學設計專業,卻被謝父強硬地換成了金融學,為此父子倆還冷戰過一段時間,現在謝楚明還對謝父的這件事心有芥蒂。
當初謝楚明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讀了金融學,也因為此,謝父對他其他七七|八八的小愛好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謝楚清推門進了房間。
眼前的房間時常有人打掃,看起來很干凈,空余的地方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模型,大多都是一些車模,墻上也貼滿了海報。
在模型堆里沒找到游戲手柄。謝楚清來到書柜前,掃了一圈,找到了被隨意扔在書架角落里的游戲手柄。
她拿了正要走,余光瞥到了手柄旁的盒子。
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象牙色的細絨布料面,開盒的地方雕了朵玫瑰金屬扣,外形看起來有些熟悉。
謝楚清遲疑一瞬,還是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躺著一塊女式機械手表,表鏈連著表盤都是冷調的銀色,唯有指針是透亮的石榴紅,表鏈上鑲了一圈細小的鉆。
跟五年前她寄回去的那塊表一模一樣。
謝楚清頓了頓。
五年前她在A市讀研,有次回B市時就收到了寄過來的這個盒子。那時候她回來過生日,快遞是前兩天就已經寄到了的,謝母先幫她收下了,隨后也沒拆,就直接放在了謝楚清房間里。
對方寄的是國際包裹,留下的地址和署名都是陌生的,由于手表價格昂貴,謝楚清看了一眼就按著原址寄回去了。
而她以為寄錯了的東西,現在卻出現在了謝楚明的房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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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餐桌上,謝母給謝楚清盛了一碗湯,溫聲開口:“難得你們姐弟兩個都聚在一起,清清你這兩天有班嗎?沒班不如就留下來在家里住幾天,正好阿姨也好久沒看見你了。”
謝楚清笑著道了聲謝,停了片刻才回:“這幾天醫院有事,應該請不了假了。”
“忙也挺好。”謝母嗔責地看了眼謝楚明,“明明你要跟你姐姐學,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努力,我就放心了。”
謝父還在餐桌上坐著,謝楚明不復平時乖張跋扈的小霸王氣勢,坐在輪椅上低眉順眼地裝乖。
“學什么學?本來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卻到一個不入流的寵物醫院工作,每天哪有這么多可以忙的?”謝父聞言放下酒杯,看向謝楚清,眉頭也隱隱皺了起來,“你媽想你多留幾天,你就請個假多在家住幾天陪陪她。”
謝楚清沒有回答,垂眸喝了口湯,捏著白瓷勺的手指瑩白如玉,松開勺子時指尖泛出些微紅來。
餐桌上一時沒人說話,謝母連忙打圓場,數落了聲謝父:“你真是,清清工作得好好的,哪里不入流了?”語罷轉頭對謝楚清,“清清你有工作就不要請假了,工作要緊。”
謝父還想說些什么,謝楚清放下了碗,抬眼看他。
“下周我去看望外婆,爸你去嗎?”
外婆是指謝楚清生母的媽媽。
謝父愣了下,也沒料到她會突然說這個,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句“再說吧”。
謝楚清見狀笑了笑,神情不冷不熱地:“過兩天是重陽,這么多年你都不肯告訴我媽到底葬在哪兒了,所以我一次都沒能給她上墳,那你呢?清明重陽的時候你有沒有去看過她?”
她的笑容是淡淡的,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帶了嘲諷。謝父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謝楚清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遍,他有些惱怒,氣得想呵斥些什么,臨時卻又停住了。
場面冷了兩三秒,謝父“啪”地摔了筷子:“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
一直沒敢說話的謝楚明低頭腹誹,明明他對他爸的話算得上言聽計從,從來不輕易妥協、還故意氣爸的只有她姐一個,怎么他也無辜躺槍了?
然而腹誹還沒有結束,謝父像是找到了切入口,將目標轉向了謝楚明。
“還有你這個小兔崽子,整天跟人出去鬼混,不鬧出點事來不罷休是不是?”謝父繃著臉訓謝楚明,語氣恨鐵不成鋼,“還騙你媽在做課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醉酒駕車進了醫院?要不是看在你那份在逸豐實習的證明是確有實事的,我這次非得好好收拾你!”
逸豐集團是顧家的產業。
之前謝楚明為了騙過謝母,就拿了一份逸豐的實習證明給她看,謝父知道以后,轉頭問了集團分公司下的項目經理,對方說是從未在實習生的名單里看到過謝楚明。
而在這之后的沒幾天后,逸豐總公司的人事總監卻親自給謝父打了個電話,褒獎了遍謝楚明。
話里的意思是,謝楚明確實在逸豐實習過,不過是在進醫院前,而且表現非常好。
逸豐集團是業內多少精英削尖腦袋都難進去的,連對實習生的要求都異常苛刻,謝家一個定鴻商貿公司與之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聽完謝父這才心情好了不少,這也是為什么謝楚明回來沒有立即挨收拾的原因。
謝父不知道的是,他這個整日不安分的兒子并沒有實習過一天,這一切不過是上頭老總一句話的事。
謝父不知道,所以說漏了嘴。
謝楚明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抬頭看謝楚清,見她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就知道完了。
他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有沒有實習過?
而現在他卻有了逸豐實習的證明,姐肯定知道自己跟顧哥有聯系了。
謝楚明在腦海里過了遍這些年他賣親姐的點點滴滴,閉著眼哭著幻想了個切腹自盡的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謝楚明:掉馬了怎么辦???在線等十萬火急
明天也更,顧番茄會出來的=v=